在雨雪纷飞,灯火黯淡的魏皇宫内,一道人影彷似充满无穷无尽的爆炸性力量,在瓦顶廊道间忽然闪掠如鬼魅,忽然对追截的魏军狂攻猛击,剑势凌厉,招法出人意表,魏军虽占尽地利和人多势众,一时间竟无法抢得合围之势,任那人宫殿亭阁园林之间,所到处,总有人中剑倒地受伤。
藉着雪光映照,此时看出来人赫然是个妙龄女郎,手底虽非常狠辣,可是她的举手投足,均充满力学的美感,典雅好看。最令人骇异者是她的进退移变,落点总是敌人追截的弱点破绽处,有加奕棋,每步落子,均教敌手意想不到,把敌人牵着鼻子来走。
她的武技肯定已臻达师妃暄倌绾那般级数,纵使在生死决战中,仍透出一股闲雅自若,潇洒轻盈,使人赏心悦目的味儿。
"当!当!
两枝向她攻去的长枪给她以长剑荡开,接着一个旋身,移入两敌之间,左手掌尖先后扫中敌人面门,两敌同声惨呼,滚下瓦脊,掉往地面。
在敌人兵器临身前,她人鸟般冲天而起,连续三个翻腾,落在魏宫的主殿上,三名魏方高手紧蹑其后,尚未站稳,竟给她反扑回来,重创其一,迫得其他两人倒窜回地上。
箭如雨发,从地面和邻近的瓦顶朝她立身处劲射而去。
那女郎腾挪门跃,轻轻松松的避过,最后卓立瓦背,掣起护身剑芒,箭矢无一漏网的被她击落。
虽说魏军人手不足,士气消沉,不过从那女郎的身法、剑术战略,无不是高明至骇人听闻的境界。
箭矢稍歇,驻守皇宫的三百魏军把高出附近其他建筑物逾丈的主殿凌霄殿重重围困,不过目睹她骇人的身手,谁都没把握把她留下。失去士兵的魏军,更没人肯抢上凌宵殿顶冒险。
那女郎俏立在大雪纷飞的殿脊处,有如天仙下凡,慑人动人之极。
躲在外围远处的寇仲、徐子陵和侯希白都看呆了眼,给她的花容风采所震撼。此女年纪在十八、二十许间,生得娇嫩若盛放的牡丹芍药,乌黑如云似瀑的秀发长垂至后背心,自由写意的随着动作在风雪中飘扬拂舞,潇洒之极。身型更是美高挑,风姿绰约。秀丽如弯月的长睫毛下修长明朗的美目灵光闪烁,更美得教人扉息,柔和的眼窝把她的眼睛衬托得明媚亮泽,秀挺笔直的鼻子下两片樱唇丰润鲜红,时盈笑意令她更显眉目如画,目带点孩童的娇稚。
握剑的手肤色嫩白,手指修长,清秀美丽,若单独去肴,该似是一双精于弄琴操筝的纤手,谁都想不到挥起剑来如此狠辣老到。
"住手!
正犹豫该否抢上殿顶冒险的一众魏军中的好手正恨不得有这句话,忙散往邻近楼殿较低的瓦面。
徐子陵和寇仲而人交换个眼色,心中涌起无法抑止的仇恨,因这正是宇文化及的声音。
当年把傅君倬埋葬后,对宇文化及的仇恨亦深深埋在他两人内心的至深处。只因其时人小力弱,报仇变成妄想奢望,故不得不把这冲动以理智抑制下去,但杀死宇文化及以偿还傅君绰在风华正茂的年华香消玉殒的血债那仇恨之人,却从没有一刻不在他们心中燃烧着。
现在他们分别成为能与三大宗师撷抗,年青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武学高手,如肯拚死力战,即使在眼前的形势下,他们仍有八成把握可击杀宇文化纵然付出生命作代价,他们亦永不言悔。
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傅君卓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那是没有任何东西能替代的:
亦由此可推知他们对宇文化及的恨意之探,即管倾尽长江黄河之水,亦不能冲净。
傅君悼为他们付出生命,他们也愿为她作出同样的回报。
只要能杀死宇文化及。
当他们露出一意出手的神态,首先大吃一惊的是侯希白,剧震道:"两位老哥是在开玩笑吧!这里的魏兵足有数百人,且有不少高手,我们杀得多少个呢?说不定尚有个宇文伤。
寇仲探手搂上侯希白的肩头,用力一紧,微笑道:"老子起始时虽看不顺眼你这小子,但现在真的很喜欢你。哈,不要误会或兴奋,因为这只是朋友式的欢喜。老白!不如我们约定在某处青楼碰头,待我们斩下宇文化骨的臭头后,再去与你会合如何?"侯希白尚未及回答,一把清越娇柔的声音在漫天风雪的魏宫殿上空响起道:"发言者何人?"虽字正腔圆,仍微带外国口音,形成一股充满异国情调的软柔风格。
侯希白一时忘记回答寇仲,现出心神皆醉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赞叹道:"听其声知其人,这是位才貌双全的异族佳人。
寇仲放开搂他肩头的手,向另一边伏在树丛后的徐子陵若笑道:"我肯定这傻子不会走,劝也是白劝。
徐子陵耸肩道:"由他吧!只要他懂四、五成不死印法,该不会有负《不死印法》的盛名。
宇文化及的声音,从内园后宫的远方传来,并没有蓄意提高声线,仍是字字清晰,气脉悠长,如在每一个人耳边诉说,可见他的冰玄劲已练至登峰登造极的境界。道:"本人乃大魏之君宇文化及,姑娘硬闯我皇宫,是否欺我大魏无人耶。
他虽说得冠冕堂皇,但有心人都听出他枭雄气短,无有昔日叛隋弑帝时的迫人气焰。
身穿紧身夜行劲装,尽展娇躯美丽线条的高丽美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我是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傅君嫱,今趟来是要讨回大师姐傅君绰的一段血债,宇文化及你敢否依足你们中原的江湖规矩,与我单打独斗一场。
寇仲和徐子陵均听得热血上涌,有如骤然碰上从未谋面却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宇文化及沉默下去,整座魏宫静至落针可闻,等待他的答覆。
外则兵败,内则刺客临门,屋漏更兼逢夜雨,在这狂风苦雪的深夜,魏宫被未日的气氛重重笼罩。
宇文化及的声音再次遥传过来,叹道:"姑娘走罢!换了令师亲临,我宇文化及定必奉陪。
寇仲三人听得面面相视,一向霸道专横的宇文化及难道在国破家亡面前突然转性,竟肯在傅君嫱杀伤这么多魏军后,仍放走敌人。他如何向手下交待?
傅君嫱冷笑道:"就顺带向你说一声,我师尊已决定南下中土,找阴癸派之主-阴后-祝玉妍算一笔旧账,更会舆-散真人-宁道奇会面,领教他的-散手八扑-,我傅君樯只是师尊的先锋小卒,就以你宇文化及的头颅为师尊开路祭旗,以壮他老人家行色。
寇仲等三人心中无不掀起滔天巨浪,傅采林乃名震天下三大宗师之一,若真的南来,加上汉族和高丽族间的许多仇恨,必会翻起干戈风云,令多事的中原更添风波。
更从而推知高丽人立心推波助澜,火上添油,使已被突厥虎视耽耽的中原更添乱势。
宇文化及发出一阵长笑,道:"姑娘既要自寻死路,我宇文化及尚有何话可说…
寇仲和徐子陵于此时从藏身处长身而起,前者大喝道:"且慢!今晚来寻你宇文化及晦气的,尚有我们两兄弟。
后方的侯希白顿生出非常奇异的感觉,在他眼中,两人气势陡然间攀升至莫可测度的巅峰境界,每一个纵跃挪闪,以避开疾射而来的十多枝劲箭,都透出庞大的自信,只有这种绝对的自信,才能令他们浪费最少的气力,恰到好处的避过箭雨。
侯希白登时受到感染,亮出从不不身的美人摺扇,倏地横移,避开内把迎面刺来的长矛,落在长廊旁的草地上,扇子斜挥,荡开横腰斩来的一刀,借去三成敌劲,在丹田内化为己用,美人扇再张时,随着他玄奥的步法,扇边刚好割在另一名击空的敌人颈侧处。
敌人应扇抛跌,告别尘世。
他一出手就用上刚有小成的不死印法,因为只有此法,才有希望令他保住性命奉陪至两人杀死宇文化及的一刻。
侯希白从没想过自己肯为朋友付出生命,但他现在正那么义无反顾的做着。四个人是绝没可能敌过以百计的武林高手且锐卒如云的宇文阀子弟亲兵团的。
寇仲、徐子陵和侯希白,在一道长廊处与敌人展开惨烈的遭遇战,无尽的魏军由前方和两侧潮水般涌过来。倘能走毕长廊往右转去,就是凌霄主殿所在处。
寇仲发出他第一刀,硬把敌剑斩断,再劈中敌人胸口,来袭者应刀堕地,恐怕到了阴曹仍摸不清自己是如何死的。
徐子陵深切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平时江湖间的打斗招式在这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采用最原始、最直接、最简单而最见效的方法去杀人和避免被杀。
那是一种看谁伤得更重的死亡游戏。
没有人能避免受伤的!徐子陵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一个旋身,竟嵌进敌阵去,身上最少中了两刀一矛,但都给他的护体真气弹开,大喝道:"少帅!甚么水是不会臭的?
说话时,击出两拳一脚,三名敌人立即中招倒地。徐子陵的声音刚传到,寇仲大笑道:
"当然是滚动的流水,就像希白公子的不死印法。
侯希白的声音从远处传回来这:"内则周天之造化,外则斗柄之循环,不死在其中矣。
两位老哥,我们应否设法重归于一呢?
通往主殿的要道塞满前仆后继杀过来的魏军,把原本聚在一起的三位年青高手冲得各自为战,兵器从四方八面袭至,使他们没有十分喘息调息的余暇,每一刻时间都要应付多件袭到的兵器,能闪躲活动的空间不住收窄,敌人虽刚吃过大败仗,士气低落,但平时的严格训练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就在眼前这关系生死存亡的时刻,展露无遗,组成血肉的长城,奋不顾身的对三人狂攻猛击。
三人因各有绝技,故在甫接之下占尽上风,不过这股气势并不能持久,一旦真气的回复缓于真气的消耗,他们的真元在这种情况下会迅速损耗,而负伤流血,更会加快这真元损耗的过程。
所以侯希白有此提议。
聚则力强,分则力散。
徐子陵一掌扫出,拨开敌人的大斧,同时送出螺旋真劲,震得那人中门大开,遂一脚蹴出,闪电般命中斧手胸口,此脚劲力十足,那人仆地倒跌,撞倒后方另三名魏军。
大腿和肩胛一阵火辣,是给敌人兵器击中,虽给护体真气反震滑开,由于正全力集中对付斧手,仍是人肉半寸,肌肤受创。
这样缠战下去终非办法,终要力竭血尽而亡。
徐子陵大喝道:"左方瓦面。
侧撞而出,硬生生把两名魏军撞得变作滚地葫芦。
巨廊左侧是三丈许宽的草地花圃,此时铺上厚软的白雪,接连的是另一的人。
仄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和真脸目。
背后一阵火辣,刺中他的是长矛,怛尚未有机会戳破他的肌肤,已给他护体真气的反震之力,震得滑下肩胛,只能划破他的衣服。这并非说寇仲到达刀枪不入的境界,那要看持矛的是谁,像这个矛手就够不上伤他的资格。
寇仲的井中月在只吸一口气的高速下共劈出十三刀,刀势凌厉无匹,但觉体内真气生生不息,无有穷尽,十三名敌人竟无一幸免,立毙刀下。
不过他心中并无快意,若可选择,他绝不会杀第一次碰面,且并无仇怨座建筑物,我方好手不断从瓦面跃下,加入围攻他们的战阵,情况惨烈至极点,死伤累累,鲜血溅得雪地斑驳震心,生命似再不值半个子儿。
寇仲的井中月旋飞一匝,刀光烁闪,黄芒耀目,杀得四周敌人心寒胆落,一仆一跌。他此际亦多处负伤,连运劲制止淌血的空间也欠奉,猛喝一声,人随刀走,往侯希白的方向杀去,所到处挡者披靡,竟无人是一合之将。
侯希白立即压力大减,拚着捱剑,美人摺扇开阖间而敌应扇倒地,拔身而起,脱出重围,翻腾至寇仲上方。
寇仲长刀划出,迫开敌人,拔身而上,一手抓着侯希白的腰带,势子已竭的侯希白给他带得再往上升,朝徐子陵的所在投去。
徐子陵见两人凌空而至,知道生死关键,就看此时,不理往他身上招呼的兵器,腾身而上,蓄意施为下,攻来的兵刃只能划破衣服,多添数道血痕。在此埋身血战的情况下,这是脱身必须付出的代价。
三人在空中会合,徐子陵这生力军两手分抓两人背心衣服,带得他们改燮落点,同往左旁楼房的瓦顶上方疾掠而去。
十多名守在瓦面的敌人正严阵以侍,其中一敌长刀生出点点刀芒,迎着他们罩来,刀势的凌厉,乃开战以来敌人最有威胁的攻击,三人知是遇上敌方的高手。
徐子陵大喝一声,凌空换势,两手送出真劲,寇仲和侯希白连忙借势腾升,避过刀击,投往敌人后方瓦面。
徐子陵却往地面落下,一旦冉陷身敌人的重围,就算以他的武功,亦休想能像刚才般轻易脱身,因为已变成孤军苦战之局。
他拇指按出,正中敌人刀锋,那人发觉对手拇指生出黏缡贴之力,骇然下猛把刀回收,始知中计。
徐子陵就借那么一点黏力,翻越敌人,使寇仲和侯希白安然落在屋脊处。同时看清楚整个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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