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
“白银龙王回来了。”
很快,关于白银龙王归来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满月之地,许多人都知道了,或许这也有部份晶石头颅传信的功劳。
而人们提起这位白银龙王,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位手持秘银之剑的冷漠剑客形象,毫不留情地杀死那些行走在大地上的怪物,而关于他的故事和传说也多是如此。
他看上去又高又瘦,表情也是沉默寡言那类人,但却是所有龙王之中封印、杀伐、驱逐怪异最多的那个。
他大量地封印怪异,或者将怪异插上秘银之桩囚禁在山铜盒子里,亦或者杀死他们逼迫其进入轮回。
至今许多地方依旧保留有他曾经和怪异战斗的战场和残存的秘银之桩,以及守护着山铜盒子的一些古老白银家族,他似乎非常喜欢将怪异给钉起来装在盒子里面,想要让那些怪异一直痛苦和折磨下去。
只是。
他这种杀气是针对于所有行走在大地上的怪异,据说平常的时候也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一个人。
这片满月之地最初能够真正意义上成为龙人文明的领地,大部分都是白银龙王巴哈贝利的功劳。
黑铁龙王建立起文明,青铜龙王建造了城市,那么白银龙王就是将大部分怪异从满月之地驱逐出去的那个。
所以,巴哈贝利走过城镇和村庄之间的时候听到的大多就是这样的话语。
“那些怪物们可要遭难了。”
“白银龙王一定会将这些家伙都赶出去吧!”
“最近我们村子有人染上了怪病,一定也是怪异作祟吧!”
“这些怪物可怕得很,什么东西都可能和他们有关,缸里的水、湖里的鱼甚至空中的风都可能是它们,防不胜防。”
“将这些怪物全部都杀光才好。”
“白银的龙王对于这些怪物可绝对不会留情。”
巴哈贝利听到这种话语,心中有种莫名的认同。
但是也有人知道这不可能,摇头说道。
“别开玩笑了,怪异这种东西是杀不死的,它们是不死之躯。”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巴哈贝利便感觉强烈的心堵。
夜里的时候。
他辗转反侧哪怕睡着之后也突然惊醒,死死地抓住身旁的剑。
“它们是不死之躯。”
他想起了白天的话突然涌出无边的怒火和憎恨。
“将这些怪物全部杀光才好。”
“让他们都消失在这个世界就好了。”
那种恨意没有由来却又深深植于心底,不过更有可能是恨那些怪异的原因他忘记了。
“难道,那把剑上的约定就是杀掉怪异?”
“是啊,如果不是为了杀掉怪异,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秘银的力量呢?”
他起床走向远方,开始了解这个世界所有现有的武器。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秘银武器,掺杂了秘银的剑、用秘银做箭头的箭矢、用秘银做枪尖的骑士枪等等等等,看起来各式各样都有不同但是算起来其实也差不多就等于一种。
那就是用秘银的特性,将其打入怪异的体内摧毁其生命力。
这些武器,大多数一阶就能够制造。
而二阶的时候,白银龙便能够制造出一种更可怕的东西,银汞之毒,附在秘银武器打入生命种的体内,那最可怕的毒便会沿着对方的生命力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能瞬间让生命种的整个生命体系瘫痪。
到了第三阶的时候白银龙便拥有了武器之躯,自己的身体和血液就是武器,它们自身就能够变化成各种各样的武器,不局限于某一种形态,可以说是最可怕的战斗武器,不过不同的白银龙基本都选择一种主要的武器形态作为核心。
但是直至如今,也没有任何一种能够真正杀死怪异的武器。
唯一勉强能够称得上杀死怪异的手段,便是通过畸变之力,将怪异变成另一个怪异。
进入这个时代后。
巴哈贝利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秘银武器,各种各样的白银龙,最后有些失望。
但是当有一天他看到一个煮药草的医师用的药壶炸开了,他若有若思:“这是为什么?”
药师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无法承受内部水汽的力量,就爆炸了开来。”
巴哈贝利当然知道这个,但是这一幕却突然让他有了灵感。
他突然觉得。
秘银既然能够破坏怪异的生命力让它们彻底失去活力,那么为什么创造杀伤力的就一定要是秘银呢?
如果通过秘银破坏了怪异的生命力,那被破坏了生命的怪异平常就会和一个死物一样,为什么不能将怪异制作成一件武器,关键时刻只要将它发射出去打入另一个怪异的体内就可以了。
然后,那个怪异就会像一个撑不住内部压力的壶一样炸开吧?
怪异吃多了人会发生最可怕的畸变,但是怪异之间也是不会互相吞噬的,虽然不会发生两种权能冲突畸变那样的事情,但是自身也同样会出现可怕的后遗症。
——
“这里有怪异吗?”
“远处的湖里有一个可怕的吃人怪物。”
“我会帮你们除掉它。”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林径深处。
他看到了那湖泊之中的影子,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一举一动就能够引动整个湖泊的水流,甚至整个森林都从某个层面被对方所影响着。
或许还是和曾经有关,他似乎最讨厌和水有关的怪异,每次看到这类怪异就忍不住按住了腰间的剑。
不过。
他现在有了很好地手段。
他伸出手,整条手和半个臂膀加右胸变成了一只散发着寒光的银弩,一根特殊箭矢早已经上弦,紧绷在上面随时等待着发射。
箭矢上有着一个攀附在上面就好像蝾螈一样的浮雕,隐隐看去似乎可以感觉到它还活着,实际上也的确是如此。
“咻!”
巴哈贝利瞄准之后,将箭矢射了出去。
箭矢准确地进入那怪异的体内,随后,那怪异的体型迅速膨胀了出来。
另一个怪异进入了它的身体然后被释放了出来,但同时它的生命力又在秘银和银汞之毒的力量下不断被破坏,紧接着又不断地被另一股怪异的力量所侵蚀,两个怪异的生命力搅拌在一起,血肉不断地搅拌搅拌再搅拌。
最后不仅仅是生命力了和血肉了,属于更根源层次的神血那个层面的东西也终于混杂碰撞在一起,这一下就发生了质变。
那个湖中的怪异突破水面而出,可以看到它原本更接近水和透明的形态开始变成了鱼和蜥蜴的模样,或者说在二者之间不断地转换,但是鳞片里不断地流淌出浓稠的恶臭黏液,它的身体也层层膨胀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最后,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
恐怖的爆炸将湖泊整个炸翻,狂风和水浪席卷周围的森林。
那被它们吐出的水,直接将周围的森林腐蚀掉。
它们呼出的气直接将路过的所有生命毒死,连同微生物一起。
最后,两个怪异都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滩烂肉,但是最后那处于它们核心处的秘银箭矢却不断地杀死破坏他们的生命力。
于是那肉山不断的往下坍缩,最终全部收缩融入进了那箭矢之中。
那箭矢更可怕了,也变得更粗壮了一些,散发着污秽且斑驳的寒光。
哪怕看一眼都让人感觉目眩,估计闻一下足够毒死一头体型十米以上的龙兽。
这。
是一个融合了秘银和两只怪异的恐怖武器。
巴哈贝利上前,小心翼翼地重新捡起了这箭矢,感觉其沉重到了极点,就好像将一座小山托在手上,普通的超凡职业者估计拿都拿不起来。
“两个。”
“杀死的怪异越多,也就越污秽,这箭矢也就越可怕。”
“下一次发射出去的时候,估计还会带有这两种怪异自身的力量,以及他们力量冲突所带来的辐射。”
不过与之相同的还有,他必须用更多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够破坏对方源源不断涌出的生命力,压制住对方。
这种武器的力量越恐怖,他自身的力量也必须越强大才能压制得住,要不然只会遭受其反噬。
甚至可能发射出去之后不仅仅无法收回,造成的灾难还会波及自身将其毁灭。
他右臂的银弩依旧维持着。
小心翼翼地将那箭矢上弦,然后将其彻底断绝了生命力量,层层封闭了起来。
巴哈贝利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和微笑。
拥有了四阶的力量以后,他总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武器了。
自此。
白银龙的力量体系也逐渐完善了起来。
一阶白银龙,制造普通秘银金属武器。
二阶白银龙,制造能够释放银汞之毒的秘银武器。
三阶白银龙,自身化为武器之龙,拥有各式各样的强大的超凡兵器形态。
而到了四阶的白银龙,他们自身能够打造更加强大复杂化的超凡兵器结构体之外,一座武器甚至大到可能像是塔楼或者宫殿一般巨大,同时发射出去的却不再是普通的秘银武器,而是类似于巴哈贝利此刻所制造的杀死怪异的武器。
当然,这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武器的更新换代和日渐强大,这些白银龙的形态和力量也会越来越强大。
毕竟那些武器也是从最初的弹弓投矛到后来的箭矢弓弩,是不断地发展的。
——
村落里。
巴哈贝利站在搬迁一空的村落广场空地中央,周围落叶飘满了地面,远处的丛林也化为一片枯黄。
他除掉了怪异,却发现湖泊里的水枯竭了,森林也随之死去。
最终,旁边的村落里的居民也成群结队地迁徙离开这里。
他精神恍惚。
似乎有些迷茫。
那些最开始请求他除掉怪异的人,最后却怪责于他。
“我们是拜托你除掉怪异,但是没有让你把这里变成这样。”
“那个怪异是消失了,但是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没有水源了,我们该怎么活呢?”
“你们的水源就是那个怪异。”
“那一开始就不应该除掉那个怪异。”
“那个怪异吃人。”
“之前,我们不靠近它它就不会吃人,可现在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活不下去了。”
银发的白银龙职业者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明明人都走光了,他却留在了这里。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人走到了这广场之中。
对方看了看家家户户的房子,最后在一间房子门口坐了下来:“别担心,接下来有人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不是心中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除掉了怪异,大家却不感谢你。”
白银龙从对方一过来就紧紧地看着对方:“是有些不明白。”
对方说:“因为你目的弄错了,杀死怪异不是目的,大家只是想要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白银龙:“可是不杀死那些怪异,我们怎么能好好地活下去?”
对方说:“我们本身就会和怪异发生各种冲突,因为仇恨、利益和各种原因对抗怪异,这些都没有错,你的做法也并不能完全称之为错。”
“但是最终我们还是要分清楚对抗怪异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一切到最后还是为了生存,如果为了对抗怪异而对抗怪异,最后弄得自己和所有人都无法生存下去,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这个怪异的确很危险,但是它也给这里带来了生机和水源,其实之前这里也有来过几位狩魔人,明知道它盘踞在这里,却没有对它动手。”
“因为哪怕将它制造成封印物,也会对周围的生态环境造成破坏,让这附近的几个村镇受到影响。”
“最后经过封印之庭评估,暂时先没有动它了。”
对方看向白银龙,对着他说。
“你原本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不过却忘了,毕竟时间过去了太久,有些东西变得模糊,有些布置下的后手也不起作用了。”
“我想了想,总得有个人和你说一说。”
“就算不能让你记起曾经,也至少能够让你知道一些过去,和必须知道的东西。”
白银龙问那人:“你是?”
对方说:“能不能听我讲个故事?”
——
那人伸出手,指向了天边的另一头。
指的地方可能很远,也可能很近,他也没有明说。
“一千多年前。”
“有个人在那边的森林里建立起了一个部落,名声不小,许多没有部落的流浪之人都来投奔他。”
“其中就有一个孩子跟随着母亲以及族群的人走过森林去投奔对方,但是他们不知道森林里有着一个活着的沼泽,那个沼泽会吃掉路过的人,而且还会模仿那些吃掉的人的轮廓和动作吸引其他的人。”
“那个怪异当然没有智慧,不过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些植物和动物也会本能的设置或者进化出这样的陷阱机制进行捕猎,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还并不能完全理解,以为这些怪异是不是有一些是特别的。”
“孩子的母亲被沼泽里的怪物给吃掉了,然后那沼泽模仿着他母亲的影子吸引并且吃掉了族群里的其他所有人,只剩下他一个人逃到了新部落里面。”
那人坐在门口的太阳下,说着一个早已经遗忘在岁月里的故事,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那个时代人就是这样在怪异的夹缝里艰难求存。
不过不同寻常的,是那个建立起了部落的人,还有故事里的那个孩子。
白银龙恍惚间有些明白了对方说的是谁,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如此厌恶和仇恨那些和水有关的怪异。
“部落的首领带着狩魔人找到了那片沼泽,最终封印了那个怪异,他也见证了这一切。”
“于是他渴望要成为一个狩魔人,为此每天跑到训练预备狩魔人的场地偷看,还跑到部落的首领面前。”
“当时,部落的首领给了他一把剑,和他定下了一个约定,说他长大以后就会让他成为一个狩魔人。”
“并不是很大的愿望,但是最后他的愿望得到了满足。”
不自觉之间,白银龙摸向了腰带上插着的短剑。
“只是在成长的路上,他目睹了一批又一批昔日的同伴死在了这条狩魔的道路上,幼年的同伴,训练时的好友,老一辈的狩魔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了他的面前。”
“最后,他更是目睹了部落里的大部分狩魔人,连同他的首领死在了一场由一个特殊的怪异带来的灾难里。”
“他的少年时代是动荡不安的。”
“他经历了龙人面对怪异最可怕和无力的岁月,目睹了母亲和族人被怪异吃掉,目睹了大量的同伴死在怪异手上,最后也亲眼看到了自己的首领和大部分部落里的精锐狩魔人死在了面前。”
“似乎没有什么仇恨比这个更深了,所以他发誓要寻找一种能够彻底杀死怪异的方法。”
“……”
“后来,他找到了秘银。”
“他成为了白银龙王。”
说着说着,巴哈贝利身体忍不住地抖动起来,他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听到对方说起一些事情的时候依旧感觉到了情难自抑。
悲伤、痛苦和无助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徘徊在胸腔之内。
他看着对方说:“可是他最后没有找到,不是吗?”
对方:“不是没有找到,而是他成为了龙王之后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了。”
他说:“什么角度不一样,他忘记了仇恨?”
“其他龙王一旦成为龙王之后,难道就不恨那些怪异了吗?”
“它们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人,让我们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就这样结束了?”
对方:“恨,当然恨。”
“黄金龙王成为龙王之前因为力量目睹着自己的城市在怪异带来的灾难下毁灭,他竭尽全力也不可挽回,所以他对于力量的渴望强烈到了极点,才找到能够增幅力量的精金。”
“青铜龙王的妻儿都死在了怪异的手上,他才成为了青铜龙王。”
“而能够封印怪异的黑之王赫尔法斯,也被怪异一次次逼到趋近于疯狂和崩溃。”
“谁能不恨怪异。”
“但是正因为如此深恨,才会去剖析自己恨意的来源,愚者任由情绪摆弄随波逐流,智者会去思考一切的源头开渠造池。”
“他们最终都发现自身对于这些怪异的仇恨源自于无力面对它们强大的力量,源自于无法在它们那可怕的力量下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源自于自己的软弱无力。”
“其实,这和人面对风暴和地震的感觉差不多,我们恨那天灾降临在我们的身上,实际上更多的是痛苦于我们为什么没能阻挡这天灾。”
“我们恨它们,但是却更想要改变这无力的现状。”
“所以,当龙王明白自己的恨意,便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想要创造一个理想之中的世界,那个时候这些昔日他们憎恨无比的怪异,也就变成了他们的助力,那些魔龙亦或者魔人,也成为了文明的一部分。”
他们控制恨意,他们了解恨意,也最终在恨意之中明白自己。
对方叹息了一声,
“其实。”
“我们都曾一次又一次带着怒火和恨意进行所谓的复仇,一次又一次地和它们对抗,最终感觉到的却不是复仇的快感而是虚无。”
“它们没有智慧,我们的恨意没有回应,甚至是破坏和毁掉了它们,得到的却是一个崩坏的世界。”
“它们所有的恶都源自于本能,甚至于说没有恶这个概念,它们在存在也同时也在维持着这个世界。”
“我们是在向天空怒吼,向流风挥剑。”
巴哈贝利看向了腰间一直以来带在身边的秘银之剑:“所以,我这把剑已经没有用处了吗?”
对方:“当然不会,这个世界上永远需要力量和剑。”
“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巴哈贝利:“你到底是谁?”
对方说:“我就是赫尔法斯,欢迎回来,巴哈贝利。”
他泪流满面,却又笑着说道:“欢迎回来,赫尔法斯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