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月心中苦笑,但脸上还挂着盈盈浅笑。
她退开宇文赫的怀抱,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说道:“君上快试试看绿衣的手艺吧,那丫头还在门口等着您夸她呢。”
她难得主动来看望,还带了东西来,宇文赫说什么都会尝尝看的,他一面吩咐方维庸把她吩咐的事情办了,一面吩咐了个小太监奉茶,自己打开食盒,信手便拿了糕点吃。
“听说昨晚你们就趁着我不在邀凤宫时,一群人分而食之。味道果然不错。”他边吃边说道。
口中咀嚼着东西还说话,这显然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休养,但宇文赫做起这一切,丝毫不显猥琐,反而多了那么几分率性而为的可爱。
“瞧你,吃的嘴边全是……”萧如月瞧宇文赫嘴角站着碎屑,下意识掏出绣帕凑过去替他擦拭。
碰到宇文赫时,她自己也愣了一下,想缩回来,但被宇文赫抓住了她的手腕。
“敏儿在怕什么?寻常夫妻之间,不正应该是这样么?”
“可君上是皇帝。”萧如月诚然觉得自己的借口很蹩脚。
宇文赫更不以为然,“帝后之间,也并无不可。朕可以为你一人,废置后宫三千,你向朕敞开心扉,又有何不可?你在怕什么?”
宇文赫偶尔自称“我”,又偶尔自称“朕”,此时自称“朕”,简直霸气得让萧如月不知该如何反驳。
“我,我没有。”
“你有。从一开始你知道了朕的真实身份,你就有意识躲避。在你心里,你只想当一个皇后,而不是我的妻子。皇后是责任,而妻子,却要有发自内心的爱。你怕,你怕你会爱上我,你怕自己会陷进去不可自拔。”
“我对你越好你就越害怕,你越害怕我就越想对你好,两个人在一起,你的情绪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你是聪明,但同时你又太在意自己的心,反而容易泄露自己的小秘密。”
萧如月无法反驳。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也不敢看他,目光下意识的闪躲。
“可是为什么?敏儿,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怕当我的妻子,为什么怕我对你好?或许我该问,你为什么不敢爱我?”
宇文赫捏着萧如月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萧如月鼓足了勇气,铁了心直视他的眼睛,却被黑眸中的情绪所震撼。
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宇文赫轻轻一叹,“罢了。你不想说不敢说,我也不想逼你。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的那天。我想等你亲口对我说出你的秘密。”
他的表情让人看不透。
“我,君上说笑了,臣妾哪儿什么秘密?”萧如月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愧疚,笑容也显得勉强。
“君上莫不是在怀疑臣妾嫁到大夏来是别有用心吧?这一点您大可放心,臣妾从来不愿意看见大夏和大陵起祸端动干戈,老百姓生存不易,他们只求一个安居乐业。臣妾这个大陵公主、大夏皇后,已经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一切,又怎么能毁掉他们好不容易求来的梦。”
若不是经历过一次生死,若不是经历过那么多大起大落,她也许根本没办法也没有勇气在宇文赫面前扯出这么一大篇无关紧要的话。
宇文赫似笑非笑道:“敏儿很懂得转移话题。不过没关系,我说过了,今天不逼你了。”
萧如月不敢放松,宇文赫犀利无比的眼神几乎让她无所遁形。
他仿佛能看穿她的伪装,洞察她的一切。
这样的感知让萧如月心中更加慌乱无措。
她拽紧了衣角,暗暗吐了口气,想好说辞——
“君上,叶贵妃生得貌美如花,您为何不传她侍寝?这宫中的其他婕妤、才人,也不能总是空摆设不是?”
她越往有的没的扯,就越显得自己心虚,萧如月很清楚这一点。
但眼下局面太尴尬了。
却见宇文赫忽然笑了起来,薄唇高高扬起一个邪肆的弧度,居高临下盯着萧如月说道:“皇后不是正在查叶贵妃么?你还觉得朕该召她侍寝?朕可不想自己的枕边人是条毒蛇。”
萧如月咬紧牙关。
幸好小太监奉茶上来,总算打破了僵局。
但那小太监很会察言观色,宇文赫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他自己就麻利儿地退下了。
就在小太监退下之后,宇文赫凑在她耳际,低沉沙哑的嗓音穿透了她的耳膜:“我只要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其他人,与、我、无、关。”
他顿了顿,又道:“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从前还没得皇爷爷庇护时,我曾一度流落街头。腊月初八,大雪纷飞,别人阖家团聚,我却倒在别人后门外,奄奄一息。那时候若不是有一位好心的姑娘将我救起,这世上早就没有宇文赫这个人了。”
是他!
腊八节倒在她家后门外的那个,脾气倔又极度傲娇的少年,真的是他!
尽管她一早就在猜测他与她之间的交集,尽管她也一直想要去证实,但真正从宇文赫口中听见这个消息,萧如月的震撼,去是难以平复的。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听见这个消息时浑身一僵。
“看敏儿的反应,是认识那位好心的姑娘么?你若认识,一定要为朕引荐。”宇文赫欣然笑了起来,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可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在这人世了。敏儿自小在大陵皇都长大,怎么会认识她的?”
“臣妾,并不认得君上所说的,那个好心的姑娘。”萧如月背后一片冷汗,她仰头望着宇文赫,面上有些遗憾一笑,“但君上说了,她是救过您一命的大恩人。我本以为君上是自小便养尊处优的王储,不曾想,您还曾经历过这些,真叫人想不到。”
“敏儿在岐山王府的日子不是也不好过么?打小没了亲娘,被亲爹忽视继母虐待,虽然名义上是郡主,却活得比下人还不如。明明地位尊崇,却活得苟且,那种滋味,敏儿应该最清楚了。”宇文赫的话越发犀利,目光也越发锐利。
萧如月避无可避,心一横,睁着水眸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你不是说不逼我么,为何还要提这旧事?是,我是岐山王府里活得不如一个丫鬟的郡主,我是连未婚夫都被同父异母姐姐抢走的可怜虫,我是自幼丧母爹不疼没人爱的倒霉鬼,可那又如何?我已不执着于往事,我已抛开那些过去,全心全意当好这个和亲公主大夏皇后的角色,君上为何苦苦相逼?”
明眸含着水雾,我见犹怜。
萧如月拽着衣角,不许自己哭出来。
此时的情绪脆弱,既是演给宇文赫看的,也是她含沙射影借题发挥说出的,心里的痛处和软肋。
情绪积压得太久,这一刻说爆发就爆发了。
兴许是太委屈,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奔涌而出。
“别哭。”
宇文赫的心揪紧成一团。
他俯下身,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心疼地把萧如月抱在怀里。
“别哭,我不逼你。我等,等你诚心愿意对我坦白的那一天。你无须担心无须忧虑,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你一回头就能看见。”
耳边低沉的男音,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让萧如月深陷不能自拔。
胜过千言万语,胜过山盟海誓。
胜过人间情话无数。
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你一回头就能看见。
心上不管有再多防备,忽然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也许是一个人太久,兴许是心太孤寂,碰见对她好的人,她无法自拔地想沉溺其间。
萧如月仰起脸,情不自禁主动献上自己的唇。
宇文赫很快就从受宠若惊之中转醒,反客为主。
以炽烈狂热的吻表达一切,攻城略地,唯有如此,这才能表达他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
方维庸去而复返,正要入内,却被绿衣拽住,“方公公,君上和我家娘娘似乎吵起来了,这个时候你可别进去。”
“吵起来了?”方维庸压低声音,根本不敢相信。
绿衣却以坚定不已的表情回应了他。
里面说的什么内容她听不清楚,但他们在争执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方维庸不信邪,从门缝里偷偷往里瞧了一眼,随即心虚地推开,拍拍心口,一副看见了不该看的模样。
“怎么了?”
方维庸摇头,瞪了几个同样好奇的侍卫一眼,压低嗓音呵责道:“瞧什么瞧,瞧什么瞧,好好看着,小心君上削了你们的脑袋。”
绿衣大为不解,壮着胆子扒着门缝看,也是一眼就吓得缩回来了。
哎哟这个小心脏啊。
大白天的,这光天化日之下,里面的两位也真是……
“咳咳,那个,方公公,咱们还要在这儿等一会儿。”
许久过去,绿衣开始站不住了,扶着墙根坐下来,望天长叹一口气,心中哀嚎:娘娘啊,早知道有这种大戏,我就不跟来了。赏赐没捞着,反而站了大半个时辰。
她看了看门口那几个侍卫,都笑的那叫一脸的猥琐,哼哼,一看都是没人肯收的木头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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