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有仆从来到东厢向陈剑臣禀告,说有人寻访,出来一看,原来是王复他之前接到陈剑臣的书信,已然知道胡庄所在,趁着空暇时间,就过来看一看。
望见偌大辉煌的庄子,王复赞叹有加,道:“留仙,怪不得你愿意留下来当业师,愚兄打听过了,胡庄乃是苏州有头有面的大户人家,皇甫员外家财百万,黑白通吃,实在是了不得的一方大人物。1,
他言外之意,自是说陈剑臣当了皇甫小姐的业师,也就攀附上了皇甫员外这棵大树,大树好乘凉,好处无数。
人生在世,学问多多,找关系为其中首要。不过王复也听到了许多关于皇甫小姐的恶劣事迹,却不知陈剑臣如何吃得消?
陈剑臣属于寓居胡庄,不便逾矩在厅堂上招呼王复,就要带他进入东厢之中说话,刚迈入院子,看见鲁惜约走出来。
“咦!这是……1,在江州,王复可是远远见过鲁惜约一、两面的,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又惊又喜,张口说不出话来。
那边鲁惜约已向陈剑臣道个万福,道:“公子来了客人?1,
陈剑臣介绍了王复,鲁惜约又向王复施礼,然后就带着shì女香儿离开了。
王复这才从惊艳中回过神,jī动地道:“留仙,她不是遛鸟楼的鲁公女吗?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还认识?“陈剑臣淡然道:“此话说起来一匹布长,1,带着他进入东厢,又问:“拂台兄,你不日就要返回江州了吧。1,王复回过神来,答道:“生意方面的事情都办妥了后天早上就启程。1,见他嘴角含笑的模样,看来不但生意妥当,其他方面也很妥当了,当下陈剑臣打趣道:“我还以为拂台兄苏州河上春水流,乐不思蜀了呢。1,王复哈哈一笑眉梢都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苏州河上春水流…啧啧,留仙大才,出口成章呀,可惜当晚留仙没有在,否则就凭这一句,当可叫姑娘们打个七折!1,陈剑臣无语但他也知道某些有才的书生可以凭着满腹诗华在脂粉堆里免费打滚,做个“一首诗词换过夜”的青楼才子,倒也令人所津津乐道的。
“拂台兄其实我也想去找你的,正有一事相托。1,
王复哦了声,大拍xiōng口道:“留仙你这是什么话,有何言语尽管开声。能做到的,愚兄绝无二话。1,
陈剑臣当即把鲁惜约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了出来,建议王复和鲁惜约同路回去,好有个照应。
王复听完,一拍大tuǐ眼睛放光,眼勾勾看着陈剑臣,〖兴〗奋地道:“留仙,你太有才了。不声不响、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把咱们江州首屈一指的鲁清倌人给勾搭上了!”
陈剑臣大圃话说什么叫“勾搭1,呢。
王复随即一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愚兄几天风流,原来不及留仙**一度。1,
越说越没谱陈剑臣赶紧干咳一声,道:“拂台兄,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1,
王复一摆手,道:“愚兄明白,此中情趣不可为外人道也哎,留仙你不知道,在遛鸟楼能请得动鲁姑娘弹奏一曲的都是能人,不知道多少豪少一掷千金求一夕之欢不得皆因鲁姑娘真是贞烈,卖艺不卖身绝不松口退让。啧啧,如果让那些达官贵人知道鲁姑娘选了留仙做了良人,不得跺脚擂xiōng才怪。1,
陈剑臣忽而心一凛,王复的无心戏言听在耳朵里,却别有一番警醒意味。
王复见他面sè有异,还以为是自己说得有些过界了,连忙正sè道:“留仙但请放心,从此以后,愚兄当将鲁姑娘视为弟妹,以礼相待。1,
一娶青楼女子,尤其是娶清倌人回家当妾氏,乃是当今士大夫阶层的潮流,很是普遍。在王复看来,自是以为陈剑臣终于动了心思,与鲁惜约郎有心妾有意的,互相之间就那般那般了,实属正常。但两者既然有了那般关系,陈剑臣当然不喜欢别人再对鲁惜约评头论足的了。
陈剑臣不想在这方面多加纠缠,问道:“拂台归途路径已经选好了?”王复突然叹了口气,面有愁sè:“这番恐怕得从另一个方向回江州了。”“哦,为何?1,
王复便愤愤然道:“还不是因为那条矢青蛇。1,
青蛇?
陈剑臣心一动:“难道那条大蛇又出来挡路了?1,
王复面lù苦笑:“岂止出来了,还吃了人呢。两个到官府揭榜的猎户上山杀蛇,都被它一口吞掉了。
不知怎的,这青蛇吃了人后,凶xìng大发,便时常出没山林之中,无论人畜,见到就咬。现在那边峡谷方圆数里地,基本无人敢走了。”
陈剑臣为之动容:“孽畜如此凶狠?”
“可不是嘛,蛇祸怏然,官府又派遣了三百官兵手执兵器上山扑杀,但这些官兵平时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一看见巨蛇现身,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哭喊着跑下山了。自此以后,官兵就再也不敢出动了。”
陈剑臣眉毛一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养兵,不外乎定国安邦保百姓三者而已,他们如此表现,实在无能。”
王复赶紧摆手:“留仙勿作此言,抨击官府,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到可是一件大麻烦事。”
天统王朝,风气固然比较〖自〗由,但也有不少禁忌,比如冒犯圣人形象,抨击朝廷等,都属于不当〖言〗论,很容易就会祸从口出,被黑衫卫“请”去“喝酒”的。
喝什么酒?
有个名堂,叫做“七步断hún酒”!
陈剑臣忍住怒气,道:“蛇祸越演越烈,难道官府就此不管了?”
王复道:“也不是不管,张榜请人呗,但是官兵都不敢出动了,寻常百姓如何还敢冒头送死?”
陈剑臣问:“既然地方官府〖镇〗压不住,知州如何不发八百里急报,向朝廷求援,或者可能派遣黑衫卫来杀蛇?”
王复嘴一撇:“留仙你有大才,不过毕竟年纪尚轻,不懂得那为官之道…一条大蛇为祸管辖之地,不可收拾,如果此事被朝廷知道,那苏州知州少不得要戴上一个“治理无方,的罪名。说不定被御史一封劾书上去,他的乌纱帽就会被摘了下来。所以,对于此事,知州大人捂都捂不及呢,哪里会上报,自讨罪名?反正大蛇只是在山林间活动,又没有杀进苏州城去。”
陈剑臣本非笨人,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莫说这苏州知州,放眼天下“瞒上欺下”的为官之道,简直放之四海皆为准。
王复道:“不说此事了,反正咱从另一条路回去,多走几天就几天吧。倒是留仙你,居于此地有些危险,应向皇甫员外建议,多做些准备。”
东山呈半圆形,山脉绵延,不知几千里深纵。胡庄所在,位于东山东边山麓之下,而那大青蛇为祸的峡谷却属于南面,两者相隔不下数百里,距离甚远,理论上不用担心。但这样的事情本就反常,牟以王复提醒陈剑臣也是必须的。
不过陈剑臣却知道,皇甫父女皆是修炼得道的狐狸精,法力高深,哪里会畏惧什么大蛇?而那大蛇如果修炼有灵,断然也不敢游走到这边来。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就是不知对于大青蛇的存在,皇甫员外到底持何种态度?大概是觉得大家都是妖类,井水不犯河水,就互不理会吧。
又说了会话,香儿敲门进来,用木托盘捧着许多点心,说是鲁惜约吩咐她拿来给陈剑臣招呼客人的。
鲁惜约如此细心体贴,王复不禁冲陈剑臣一竖大拇指,意思是恭贺他纳了一房贤淑的妾shì。
陈剑臣视而不见,只招呼他用茶。
王复没有在庄上盘桓太久,喝了几杯茶后就告辞了,他并没有直接返回苏州城府,而是就近抄道去了苏州河,显然食髓知味,要抓紧时间继续“苏州河上春水流”。
送他出庄后,陈剑臣有心事,眉头不展,抑抑地回到房间。
一今天皇甫员外出外谈生意,早就说好不回来吃晚饭的,剩得陈剑臣一个,他也不想一个人坐在宽敝的饭厅里用膳,干脆叫仆从送进房间里来,吃完后再收拾出去。
搞定了诸多琐事,陈剑臣一如既往地开始读书练字,修习了近两个时辰后才停止,然后浸yín《三立真章》,领悟其中之意。至于今天课堂之上jiāo娜的小脾气行为,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具体影响后果到了明天后自可见分晓。假如jiāo娜明天不来上课,那就得采取另外的手段办法了:而如果她准时出现在课堂上,那就表明事情要远比想象中好,
这只小狐狸精并非无可救药,拥有可观的调教空间。
至人无梦。
第二天起chuáng吃过早饭,陈剑臣大踏步迈进书房,一进去,正见到jiāo娜端坐在书桌后面,见到他来到,明眸闪烁,连忙假装翻起书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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