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长带着白云归去慕容画楼工作的地方。
精密仪器控制着大门,秘书长拿着手里的卡片,刷卡进入。大门、墙壁以及四周光可鉴人,白云归原来有极好的方向感,此刻极力保持清醒,大脑高速运转,都昏头了。
秘书长则轻车熟路。
一扇混合钢的大门反映人影,徐徐打开,两名穿着铁灰色军装的男子给白云归敬礼,称他为殿下。
这个称呼他仍是觉得别扭。
他们进去的是一间操控室,偌大玻璃窗居高临下正对着下面一方小型擂台模样的格斗场。
场地里,有两名穿着灰黄色军装的男子在格斗。
慕容画楼立在玻璃窗前,手中拿着薄薄的仪器,观察场地里的人。
直到有名军士走到她身边,说王储殿下来了。
她回眸,清湛眸子冷艳疏离,齐耳短发微扬,脸颊没有血色,苍白宛如雨后纯白梨花,娇艳却脆弱。基地人的肌肤跟大众的不同,他们都是健康的阳光颜色。
只是她的肌肤和上次相比,白了很多。
想起秘书长说,她是用药物养成的,她是因为缺少药品,所以恢复了正常人的肤色吧?
可她这样,应该是不健康的!
皓腕微抬,她冲白云归敬礼,神情里却没有恭敬。这样文弱的王储需要他们的保护,的确难以获得他们的尊敬。
“我随便看看,你们继续……”白云归淡然冲她笑道。
慕容画楼不在多言,转颐盯着玻璃窗后面的格斗场,那里的两个人已经渐渐分出胜负。助手跟她耳语,把刚刚她跟王储说话时过错的打斗内容告诉她,她点头,手里巴掌大小的仪器上用手指指指点点,记录着格斗的点滴。
最终。格斗场两人分左右站好,手分别放在栏杆上。
一名男子的手背的灯亮起,他眼眸浮现喜悦。
两人同时冲玻璃窗行军礼,然后从侧门退出去。
又有人进来,继续格斗。
白云归渐渐看得明白,斗败的那个人,他手扶着的灯不会闪,他会从最后面的红色钢筋门进去。获胜的人从绿色钢筋门进去。
一轮轮的淘汰赛。白云归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的速度极快,他们的灰黄色军服好似是特殊材料制成,能抵御些许拳脚带来的伤害。
那速度快捷,白云归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能在他们分开的时候,看清两人的表情。
慕容画楼却全神贯注。
他便想起当初李副官说她奔跑的速度很快,她一定也是从小这样训练的吧?
想到这些,白云归忍不住又看了慕容画楼一眼,那抿唇的神态,酷似他的娇妻。他心中一跳,既喜悦亦心疼。
格斗场上的人又换了一批,这次是一男一女。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男子十六七岁。算是最年轻的。
他们的速度明显要慢很多,白云归能看清他们的招式。
几招过后,那女子明显不敌,挨了那男子一脚。可那男子下足的时候,分明足下留情,那女子只是后退数步,并没有大的伤害。
白云归瞧着有趣。那男孩子对那个女孩子很维护。
慕容画楼依旧面无表情。
不管让多少招,那女子终究不敌。
最后,女子落败了。
他们站在栏杆前,等到手边的指示灯亮起。那男孩子甚至担忧看了那女子一眼。
女孩子回眸,冲他微笑。
两人似乎感情不错。
可一分钟后,他们面前的指示灯没有亮,他们俩都被淘汰了。
两人错愕朝玻璃窗望了一眼,然后垂眸。恭敬敬礼,从红色钢筋门退了出去,新的一队上场。
白云归有些不解,问慕容画楼:“刚刚那个男孩子,他武力不错,怎么淘汰?”
慕容画楼转颐。冲他行礼,才道:“殿下,他跟那个女子格斗的时候,四次故意输给她,甚至攻击的时候,没有用全力……”
“这又不生死较量,为何非要你死我活?”白云归微微蹙眉,他觉得这些规矩不可思议。
“殿下,我们是国家的人,执行的亦是国家任务,任务重于一切。感情往往误事,一个被自己感情操纵的人,不能成为帝国的利器。他们被淘汰,只是重新回到训练基地,并不是彻底放弃他们。”慕容画楼言辞冷漠又僵硬,跟她的上司很像,“殿下,所有被入选进基地的人,都是国家的财富,除了死亡,帝国不会放弃任何一人,他们还有机会,您不用担心……”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讽刺。
白云归却心中越发紧,她说话的语气,断句与声调,亦是他妻子的习惯。
二十多年的相处,白云归了解慕容画楼的点点滴滴,哪怕她曾经跟他一样,换了灵魂,可举手投足间、语气语调都保留,这个女子,就是他的妻子!
原来她是从这个时空过去的。想起她说,我从不逞强,因为我一直很强,白云归此刻就能理解,她的确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民国时期的武艺、枪法在她眼里,简直同木偶一般幼稚不堪一击。
白云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格斗场仍在继续,秘书长见他情绪低落,问他要不要回去休息。
白云归没有动,他目带悲悯望着画楼,半晌才问道:“你为何做这一行?你的家人呢,他们怎么舍得你做这一行?”
这一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们是被帝国用科技半机器化的人……
心酸一阵阵涌上来,他的画楼是那么爱享受那么娇气的女子,原来她曾经过得是这等非人生活。
慕容画楼听到这话,倏然转眸,紧紧盯着白云归。
而后,她阴冷眸光落在白云归的秘书长身上。
秘书长亦大骇,王储怎么问这种话?他还没有来得及给王储使眼色,慕容画楼亦高声道:“军事重地。殿下不宜久留。来人,送殿下离开!”
白云归还想说什么,两个铁灰色军装的男子上前,面目阴冷给白云归敬礼,道:“殿下,请!”
这就是明显的逐客令!
白云归微微蹙眉,还是不好在这个地方跟他们执拗,跟着那两个军官。走出了操作室。
依旧是秘书长领着他,绕得他眼花缭乱,才出了基地的大门。
上了电磁浮车,秘书长就提醒他:“殿下。进基地的都是孤儿,您问慕容上将那句话,唐突了……”
白云归猛然转头,望着秘书长,似乎难以置信,又像是求证般。
秘书长点点头,继续道:“您没有听错,进基地的都是孤儿,慕容上将也不例外。有家庭的人家。谁愿意儿女做这一行?您的话,伤了慕容上将的心,您应该准备一个真诚的道歉……”
白云归靠在车椅背上,轻阖了眼帘,眼眶里不禁有些潮湿。
那个时候,画楼总是喜欢热闹,喜欢一家人团聚。想着住到白家众人一起的宅子里,白云归拒绝了,他嫌吵。
他不理解,慕容画楼亦是大户出身,怎么就那么爱热闹?
从小就热闹,她不觉得吵吗?
直到此刻,他恍然大悟,她一直都是孤寂的一个人吧?
她对生活的底线。就是有家庭、能享受,在旁人瞧着很没有出息,可想起她这辈子的遭遇,白云归心就不由自主紧紧揪了起来。
不,他不是应该为她准备一个真诚的道歉,而是应该为她准备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要和她儿女成群。
“怎样才能退出组织?”白云归平复了情绪。问秘书长。
秘书长对他的怪异已经麻木,淡然道:“死亡,王储殿下。我跟您说过,他们都是帝国的财富。像慕容上将这等特工,她培养的经费,足足够两个师十年的军费,他们都是帝国的宝贝,除了死亡,帝国不会让他们退出的。”
“真的没有其他法子?”白云归脸色微沉,好残酷的世道,比民国那个动乱的年代还要残酷。
秘书长很肯定的摇头。
转头见王储殿下在沉思,秘书长提醒道:“殿下,他们的血液里有芯片,基地中央组织有他们的记录。有网络的地方,就能扫描到他们的存在,除了真的死亡,他们不可能退出。殿下,这个世界还有哪个角落不覆盖网络?”
白云归微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盘算假死?
网络?
他头有些大。
倘若是慕容画楼,她一定知道如何脱身。可她……
她应该还算去民国之前的慕容画楼,是不认识白云归的慕容画楼。
这一点,让他觉得好苦恼。
“我能追求慕容上将吗?”他最终还是问了。
秘书长大惊失色,第一次见他乱了方寸:“殿下,您不能私自占领帝国的财产,这样是贪污,会触犯帝国的法律!您明知慕容上将的身份,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
宝贝、财产,财富,武器!他恨这些字眼!他们是人,却只能和物品等价!他的慕容画楼,在旁人的眼里只是一件名贵的物品,这让他无法接受。
白云归胸口的愤然堵得他脸色紫涨,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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