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韶华院的偏厅,轩窗半开,搁着二盆冰,又有好几个小丫鬟拿着大团扇在引风。是以,一进去清清凉凉,暑气全消。
嫡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阮碧不得不感慨。
二姑娘、三姑娘和谢明珠围着一张圆桌坐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个个笑容满面。
阮碧走过去要见礼,却被三姑娘一把拉起,说:“快坐下吧,就差你一个了。”
二姑娘则对侍立一旁的春云说:“洗牌吧。”
看着色彩鲜艳的叶子牌,阮碧有点转不过弯来,原本以为是鸿门宴,却原来是赌局。她前世是逢赌必输的,所以一碰赌博就胆怯,何况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要是输光光,连打赏下人都困难就麻烦了。“诸位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我是过来请罪的。母亲吩咐的针线活我还没有做完呢,要不我去帮你们叫四姐姐吧?”
谢明珠连迭摇头,说:“不行,不行,你们家四姑娘跟个老学究一样,不好玩。”
“那我去叫六妹妹吧。”
谢明珠还是摇头,说:“不行,不行,就你了,你坐着吧。”说着,还冲阮碧眨巴着眼睛。
是对自己使眼色吗?阮碧一头雾水。
“明珠难得来一回,你别推三阻四了。针线活,晚上不可以做吗?”二姑娘说着,看了阮碧一眼,眼神有点复杂。自打前几天从宫里回来被阮碧说了一顿,她看她的眼神里除了不屑,另外多了一点忌惮和探究。
三姑娘不喜欢六姑娘,也连忙附和:“是呀,五妹妹,你就别推了,六妹妹才十二岁,母亲不准她沾博彩的。”
“那行。”阮碧硬着头皮坐下,对秀芝说,“你回去给我取点银子过来。”
二姑娘摆摆手,说:“这大热天的别跑来跑去了,钱不够,我这里先拿着。”对钱财她倒真不怎么看重,只要玩的开心,什么都无所谓。
这回还是玩的比大小,阮碧对这种低智力的游戏实在是兴趣缺缺,不过抓来的牌不错,十来把下来,赢了不少。二姑娘小赢,三姑娘小输,谢明珠输的最多。她好象心思也不在牌上,眼神时不时在阮碧身上溜来溜去,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三姑娘扔出一张牌,问:“小五,听说你上回在侯府的时候就赢了不少,韩姑娘还给你封了个绰号叫抓钱圣手,是不是真的?”
阮碧笑了笑说:“不过是运气好。”
“从前可没见你赢过。”三姑娘打趣地说,“看来紫英真人说你七窍全开,运气也跟着转了。”
谢明珠好奇地问:“什么七窍全开了?”
二姑娘酸溜溜地说:“圣人七窍全开呀。”
谢明珠没有听明白:“什么圣人什么七窍呀?绮儿,你说清楚点。”
阮碧抽出一张牌扔在桌上,说:“谢姑娘,我又吃你牌了。”
谢明珠愣了愣,检查牌的大小,皱眉说:“你运气还真好,这回吃我五张牌。”点了五百文推到阮碧面前,“输的没有兴致了,咱们不玩了吧。”
“也好,吃点瓜,说说话吧。”二姑娘招招手,叫小丫鬟把搁在冰盆里的西瓜拿上来。“听说官家要替晋王选妃了,明珠知道是哪一家吗?”
“这事我怎么知道?”谢明珠粉脸微红,扭捏地说,“不说这个,让别人听去了,得笑话咱们了。”
二姑娘微怔,谢明珠性格泼辣,两人私下里比这厉害的话题都说过,怎么今儿只是问一下,她就扭捏起来了?
三姑娘取过银盘的里一片西瓜,小口咬着,问:“明珠,你见过晋王没?”
谢明珠的脸更红了,点点头说:“见过一回。”
二姑娘和三姑娘不笨,见她大异于往常的羞涩,心里隐隐猜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明珠怕她们再问,摇着团扇说:“好闷呀,我出去透口气,五姑娘你陪我吧。”
看看外面的大太阳,一屋子里的人都无语了。
谢明珠犹自不觉,又朝阮碧眨眨眼睛。
二姑娘蹙眉,谢明珠一向不喜欢阮碧,今儿打牌是她提议请阮碧,这会儿又要拉着她出去逛,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作为一个名门淑女,虽然心中起疑,也只能玉成好事。于是,对阮碧说:“五妹妹,你就陪明珠出去透透气吧,今儿天热,别走太远了。”
阮碧点点头,和谢明珠一起走出韶华院,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一丛青竹边。
谢明珠看看左右,四周无人,秀芝也被自己的丫鬟拖在后面,赶紧摘下腰间的荷包塞到阮碧的手里。
阮碧警觉地推还给她,说:“谢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明珠低声说:“里面有我二哥给你写的信,你赶紧看看,给我一个回复。”
阮碧诧异地睁圆眼睛。难道原主与谢明月,并不是一厢情愿?
“快拿着呀。”
阮碧后退一步,说:“谢姑娘,你应该明白男女不能私相受授的。”
谢明珠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别跟我说这些,是我授给你的,跟男女有啥关系?赶紧看了,我可以回去跟二哥复命。”
“谢姑娘,有什么东西你先交给我母亲过目吧。”阮碧说完,转身往回走。
谢明珠气急败坏地跺跺脚,低声说:“因为你,我二哥都被我娘关在祠堂里,你怎么就这么冷血呢?”
阮碧顿住脚,彻底糊涂了。
“……也不知道我二哥犯那门子毛病,非得说大姐毁了你的名声,要我娘到你们阮府来提亲,现在被我娘关了起来。他没有办法,又逼着我来替他向你道歉……”谢明珠嘟囔了一句,“我真不想来的。”
原来如此,没想到谢明月是个心地纯良的少年,虽然头脑简单了点,性格嘛,也好象书生气了一点。阮碧努力回想了下,对这个谢明月真的全无印象,隐约记得生的秀丽……也许原主与他之间另有故事吧,并不是她听到的如此。不过原主已逝,真相如何,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你别傻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呀?我二哥还等着你回话呢。”
也好,原主的往事该做个了断。阮碧斟酌言词后,说:“谢二姑娘,阮碧只识天上明月,不识人间明月。”
“你这话什么意思?明明认识的怎么就不认识了?还有他特意让我来跟你说,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阮碧打断她:“谢二姑娘,我大病一场,前事俱都忘记了。”
谢明珠怔怔地看她一会儿,恼怒地说:“我二哥……他那么好,他还帮过你,你居然就忘记他了?狂妄、自大、狼心狗肺,亏我二哥还担心毁你清誉,以后都嫁不出去。哼,依我看,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说完,攥着荷包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阮碧无语,当初是她说,就你这模样给我二哥提鞋也不够,如今又不准她不喜欢……这个谢二姑娘呀,真不知道是单纯,还是愚蠢?难道谢家的聪明机警全让谢贵妃一个人占了,她一点儿也没有得到?
秀芝走过来,诧异地看着谢明珠气呼呼远去的背影,问:“姑娘,谢二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咱们也回去。”
仍回韶华院,刚到门口,谢明珠和二姑娘、三姑娘一起出来。
看到阮碧,谢明珠生硬地偏过头。
二姑娘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阮碧,说:“五妹妹,明珠要回去了,今儿就散了吧。”
“是,二姐姐。”阮碧又对谢明珠说,“谢二姑娘慢走。”
谢明珠鼻孔朝天,不理不睬。
二姑娘、三姑娘带着谢明珠去跟大夫人和老夫人辞别,阮碧带着秀芝慢慢地往蓼园走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原主和她的命运便是因为谢明月交织而成,如今这事终于了断。此后,天高地阔,便都是她自己的人生了。
“姑娘怎么这么高兴?”秀芝看着她,“可是因为方才赢了钱?”
“是呀。”
“姑娘,你知道方才总共赢了多少吗?”秀芝攥着沉甸甸的荷包问。
“六两三百文。”
秀芝钦佩地看着她,说:“姑娘脑子真好使。”
从前跟多少数字打交道过呀……阮碧笑笑说:“等一下回屋里,你给她们发三百文作赏钱,你自己拿五百文。”
“也给刘妈妈吗?”
“嗯。”
秀芝不乐意地努努嘴,说:“姑娘,肯定是她跟大夫人说你不做绣活,你还要赏她呀?”
这个阮碧自然清楚,也想过把刘嬷嬷弄走,但她走了,还会再来一个嬷嬷,都是大夫人派来的,指定不会偏袒着自己的。先用金钱养着她吧,反正也不用多久了。
原本,她是打算再等等的,看看能不能等到兰大姑娘的消息。算算时间,如果冬雪路上没有耽误太久,应该一个月前就到广州,广州再传书信过来,也就是半个月内的事情。不过,她太厌烦目前的处境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办法昨晚睡梦中她想到了,只是不完美,容易留下后患……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秀芝,你明日去向何嬷嬷请个假,回家一趟。”
(了结前事,女主要逆转了,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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