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也信美人终作土 只堪幽梦太匆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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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是最公正,也最残忍的尺子。

第二个十年——苏清寒五十岁。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霜华城,回到了那条覆雪的巷子,回到了“禾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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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仿佛也只有这里,才能承载他们这漫长而短暂的梦境。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对璧人,在街坊邻里模糊的记忆里,这对几十年前搬来的、恩爱的穆先生和苏娘子…模样似乎就没怎么变过。

只是穆先生的眼神,一年比一年沉郁,而苏娘子,虽容颜依旧,那满头的青丝,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尽数化作了如雪的白发。

第三个十年——苏清寒六十岁。

他们依旧如热恋中的男女。穆月会陪她在院中那棵老梅树下品茗,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街巷趣闻,或是回忆他们游历过的名山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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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时,眼眸依旧清亮,只是偶尔,会对着水中自己那依旧年轻、却顶着一头银发的倒影,愣怔片刻。

穆月看在眼里,心中的恐慌如野草疯长。

他开始第一次,在她熟睡后,颤抖地引动自身一丝最本源的精元,混合着温和的灵药,悄无声息地渡入她体内,为她强行续接那即将枯竭的生机。

过程极其凶险,他耗损巨大,脸色苍白了数日,魔种也因此躁动不安。

玄天老祖跪地苦劝,言此乃逆天而行,于小姐之凡胎亦是负担啊!!

穆月只是沉默,然后说:“玄老…我…不能看着她走。”

第四个十年——苏清寒七十岁。

她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不再能长时间站立作画,更多时候是靠在躺椅上,盖着厚厚的毯子,看着穆月为她打理斋中事务。

她的白发如银瀑,衬得那张毫无皱纹的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的美。

穆月续命的次数越来越多,代价也越来越大。他开始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来压制因损耗而反噬的魔种,眉宇间的疲惫与戾气日益深重。

苏清寒有时会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担忧地问:“月郎,你是不是累了?”他只是摇头,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试图捂热。

第五个十年——苏清寒八十岁。

她大部分时间需要卧床静养,精神也大不如前。但她依旧坚持每日让穆月扶她到窗边坐一会儿,看看外面的雪,或者听听巷子里的叫卖声。

她开始频繁地回忆过去,回忆他们初遇的那个雪天,回忆云梦大泽的流萤,回忆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月郎,我们哪都去过了呢…真好……”她满足地叹息,眼神却渐渐变得浑浊。

穆月几乎是以命换命地维系着她的生命,他的修为因此停滞不前,甚至隐隐有跌落的风险,周身的气息也因魔种与续命行为的冲突而变得极不稳定。

玄天老祖已是满心绝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宗主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第六个十年——苏清寒九十岁。

她的身体,已经到了真正的强弩之末,纵然有穆月逆天改命,以无数天材地宝和自身本源强行吊着一口气,但这具凡人的躯壳,已然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头。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昏睡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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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窗外又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纷纷扬扬,覆盖了整个世界,仿佛与六十多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穆月坐在床榻边,握着苏清寒那清瘦的手。

她的手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座正在风化的石雕。

他的容颜依旧年轻俊朗,只是那双眼睛里,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与疲惫。这数十年的逆天而行,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

突然,他掌中那只冰冷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穆月猛地低头。

苏清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澄澈与平静。

她望着他,望着这个陪伴了她一生,容颜未改,却为她付出了无法想象代价的男子。

她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想要触摸他依旧年轻的脸庞。

穆月连忙俯下身,将脸凑近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轻轻划过他的眉骨,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深深的怜惜。

她的指尖冰凉,轻轻划过他的眉骨,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深深的怜惜。

“月…月郎……”

她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我在…寒儿…我…”穆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紧紧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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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寒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的最深处,带去下一个轮回。

然后,她笑了。那笑容,如同雪地中最后一点微光,脆弱,却带着释然与圆满。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地说道:

“月郎……谢谢你……陪我……这一程……”

“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雪……我都…都看过了……和你一起……真好…真好……”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开始涣散,却依旧努力聚焦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与恳求:

“但……但不要再…为我……这样下去了……”

穆月的声音开始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慌乱,他紧紧攥着苏清寒的手,语无伦次,仿佛要将埋藏了一生的秘密尽数倾倒出来,只为换取一丝渺茫的希望:

“没…没事的…我在的寒儿…你…你听我说…我和你说…其实…我不是普通人!!”

“我是…我是夺仙宗的宗主!夺仙宗,你知道吗??外面…外面传的很厉害…就是那个…那个很厉害的有四个渡劫期的宗门!玄……玄老就是其中一个!虽然…虽然他没有另外那三个厉害…但…对!对了……”

“我身边…我身边还有修为更加通天的修士!她们…她们一定有办法!清子…月儿…琉璃…梦瑶…鸾凤…她们一定能救你!!”

“寒儿你别怕,我在…你…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

穆月慌慌张张地想要将她抱起,动作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显得笨拙无力。

苏清寒看着他这般失措的模样,那双已然开始黯淡的眸子里,非但没有惊诧,反而漾开了一丝极其温柔、带着怜惜的笑意。

她微微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打断了他:

“多少年了…从没看到…你这么慌张的模样……”

她喘息了一下,积蓄着最后一点力气,目光爱怜地描摹着他焦急的眉眼,缓缓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说道:

“傻瓜…你…你以为我…我真不知道吗…?”

穆月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苏清寒的嘴角努力维持着那抹令他心碎的笑容,继续说道:

“哪有人…活了这么久…都不老的…真是的…傻…傻…瓜…”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凡人,知道他有通天彻地之能。

可她从未点破,从未索求,只是安静地、用力地,陪他做着这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凡俗夫妻的梦。

她用她凡人的智慧,守护着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幻境,也守护着自己内心那份纯粹的爱恋。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穆月眼中滚落,滴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灼热而冰凉。

苏清寒感受到那滴泪,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却依旧笑着,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满足,却也有挥之不去的遗憾。

“但…但我好想…我真的好想…”

“好想…再和你去看一次…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真正的烟雨江…江南啊…”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望向虚空,仿佛一同去到他所说过的,能与她携手同游的、烟雨朦胧的江南。

“可…可我…有点累了…月郎……”

她的目光最后回到他脸上,凝聚了此生最后的温柔与光亮,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过…这一生……有你…我……我真的…很开…心…”

话音落下,她眼中最后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那抹温柔的笑容,凝固在她依旧年轻、却已失去所有生机的脸庞上。

她握着他的手,彻底松开了。

穆月僵在原地,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没有嘶吼,没有痛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他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洞,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他就这样抱着她,坐了许久许久,直到窗外的雪光将房间映得一片惨白。

然后,他动了——

他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用温暖的锦被将她仔细包裹好,然后稳稳地抱在怀中,站起身。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看一眼守在外间、早已跪伏在地,老泪纵横的玄天老祖。

他只是抱着她,一步步走出禾月斋,走入那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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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力,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失去挚爱的凡人,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

风雪扑打在他脸上,与他无声流淌的泪水混合,冰冷刺骨。

他要带她回家。

回她魂牵梦萦的江南。

…………

云梦大泽,依旧是那个他们定情的地方。

穆月找到了泽心一处最为宁静、风景绝佳的小岛。

岛上烟霞树环绕,四季花开,正对着波光浩渺的湖面,远山如黛。

他亲手,一捧土,一捧土地,在那里挖了一个墓穴。动作缓慢,庄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将包裹着她的锦被,连同她生前最爱的几卷书、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以及他送她的那支玉簪,一起轻轻放了进去。

然后,他再次亲手,将泥土掩上,垒起一座小小的坟。

他寻来一块最洁白的暖玉,以指为笔,灵力为刻,在那玉石之上,一笔一划,镌刻下几个字:

爱妻

苏清寒

之墓

没有冠冕堂皇的称号,没有惊天动地的生平,只有最朴素,也最沉重的两个字——爱妻。

他将玉碑立在坟前,静静地站在那里。风雪无法靠近这小岛分毫,只有温柔的烟霞雾气缭绕四周,恍若她从未离去。

他哭了,哭的很大声,只是在那墓前,没有任何言语,就是在哭。

脑海中,是她最后的话语,是她温柔的笑容,是六十年来点点滴滴的相伴,是江南的烟雨,是塞北的风雪,是她说“好想再看一次江南烟雨”时,那带着遗憾的眸光……

所有的温情与甜蜜,所有的挣扎与不舍,最终都化为了一句刻骨铭心的谶语,在他悲痛的心海中反复回响,字字泣血:

也信美人终作土,只堪幽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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