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伏月殿。
伏月殿从前并不叫伏月殿,而是叫庆安殿,曾经是舒贵嫔的寝宫,因为位置非常好,离皇帝的上书房极近,隔壁又是御花园,自从舒贵嫔被贬斥赶出宫去之后,皇帝便将这里赐给了月嫔,殿名也被改成了伏月殿。
这两日月嫔得了晋封,虽然依旧有伤在身,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觉得现如今伏月殿的规模有些衬不上自己的身份,于是请示过皇帝后,直接命内务府找来了一批工匠,开始大张旗鼓地改造了起来,各类珍奇的摆设与名贵的装潢材料一车一车往宫里运,直让其他妃嫔都看红了眼。
天气开始回暖,阳光也一点不吝啬,工匠们打着赤膊在外边挥汗如雨,而幽深的内殿深处,月嫔却优雅地侧躺在美人榻上,由宫女一勺一勺喂她喝冰镇好的梅子汤。
她身上只着了一件粉色纱衣,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线,即便是在寝宫里,发髻间的珠翠首饰却一个不落,尤其是鬓边一指红宝石步摇,那是他受伤醒来后,太后身边的康嬷嬷亲自送来了,说是太后御赐,嘉奖她护驾有功,她便将这个当成炫耀的脸面与资本,不管见不见人,必定日日都戴着。
“娘娘,太医说了,娘娘肩上的上还在愈合,这寒性的东西不能吃得太多,用过了这一碗,奴婢再给您奉一碗姜茶来。”服侍她的宫女说完这番话,便端着空碗退下去了,立刻又有另外两名宫女接上,一人执着一把团扇,蹲在榻边替她扇凉。
“还未入夏就这般热,怪不得这伤吃吃好不了。”月嫔有些烦闷地侧脸看向绑住自己肩膀的一大圈白布,不光难看,还与自己这番贵气的打扮格格不入,就算能痊愈,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不过一想到她自从受伤后,得到了来自皇帝,甚至是太后的眷顾,她还是觉得这一通皮肉之苦受得值。
此事殿外一名身着宫人服的太监低着头匆匆走了进来,冲月嫔道:“娘娘,四殿下来了。”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月嫔虽然心中疑惑,可还是挥了挥手,原本执着团扇的宫女立刻放下手里的扇子,转而从美人榻后边抬出一张蒙了一层薄莎的屏风出来,挡在了月嫔前边。
片刻之后,司空旭也由一名宫人带着进来了,他衣着依旧朴素,入殿后也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向月嫔行了礼。
原本服饰在月嫔身边的宫人们都退到了寝殿边缘,刚好是能看到月嫔和司空旭二人,又不会听到两人谈话的距离。这是月嫔刻意为之的,就算她收了司空旭为义子,名义上是他的母亲,但名义终究是名义,两人年岁其实差得并不多,而且皇帝向来多疑,所以每次司空旭来见他的时候,哪怕是谈再紧要的事情,月嫔都不会遣散自己身边的人,不仅如此,她还必须安排人留在殿里,同时与司空旭之间也要架一个屏风挡着,以显得自己正大光明。
“怎的现在过来了”月嫔轻飘飘问了一句。
“儿子来看母亲,难道不应该”司空旭反问一句,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眼前的皇子模样俊秀出挑,可月嫔却并不欣赏他这副皮囊,当然,抛开二人曾经的旧怨不谈,月嫔一直觉得司空旭的这副模样太妖异,皇帝好几个儿子,偏偏只有他一人英俊成这样,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既然生得这样一副脸孔,想必会命途多舛,同样与他亲近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果不是时不待人,月嫔当真不愿意和这位四殿下扯上关系。
“你别装作不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认你为义子,大家既然都了解彼此的底细,这些寻常间的客套能免则免。”月嫔抚了抚袖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方才送了一碗参茶去上书房,正巧同父皇聊了两句春闱的事情。”司空旭却忽然说起了另一桩事,“下月初一便是春闱了,可父皇和翰林院的学士们商议了好几轮,似乎还未想好要出什么试题,所以才苦恼得很。”
“这种事你操什么心。”月嫔奇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皇上天纵英才,总能出得一道妙题,为我大周选出往后的栋梁之才。”
司空旭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这女人当真是会将冠冕堂皇的话挂在嘴边,脸上笑容却丝毫不减,反而用一种上扬的语气道:“但父皇正在为这事苦恼,如果这个时候,娘娘能替父皇出一道妙题,解了父皇的忧思,那么娘娘以为,父皇会如何待娘娘呢。”
月嫔眼睛瞪大了一圈,“本宫替皇上解忧本宫除了女驯女戒,平日里最是看不来那些四书五经的东西,又如何替皇上解忧。”
司空旭但笑不语,却变戏法一样从袖袍里抽出一本老旧的线装书来,月嫔唤了最贴身的侍女一声,立刻有个宫女从远处走进,接过那本书交到月嫔手上,又再度退远了。
“枯草集”月嫔看着手里的书,随便翻了翻,竟全是些晦涩难懂的句子,有些字她甚至都不认识,“这玩意有何用。”
“我从首领太监处得知,今日晚些时候,父皇会到伏月殿来看望娘娘,陪娘娘一同用晚膳。”司空旭道:“娘娘将这本书摆在显眼的地方,想必父皇一定会询问娘娘从何处得到此书,娘娘只需说,是从大学士高郁大人处得来的便行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这样就能解了皇上的忧思吗”
“这是自然,枯草集为一代文豪苏道所著,虽然即便是颇有学问的人读起来都会觉得晦涩,可里边玄妙的内容却不知凡几,皇上若是见着了这本书,一定会对试题内容有所启发,到那时,岂不都是娘娘您的功劳。”司空旭继续道:“娘娘既然与我联手,便也是感觉到了父皇的圣心有些摇摆,如果娘娘能趁着现下父皇正看中之际,再立一大功,想必封妃之路,便是一片坦途了。”
见月嫔还有些举棋不定,司空旭不禁又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我现在即为娘娘义子,便也算与娘娘祸福与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的。”
“既然如此,这书便留下。”月嫔想了想,觉得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便随手摆在一旁的矮桌上。
司空旭见此番前来的目的已达到,便施施然站起身,想要告辞离开,不过在转僧前,他目光落在了月嫔肩膀上那一圈厚重的白布上,摇摇头道:“我有些不解,娘娘本不必如此假戏真做的,明知那刺客是咱们安排的人,不会伤了父皇,却还要用自己的玉体挡上前,我在殿外都吓了一跳。”
“哼,既然要做戏便是假的也要做成真的,本宫若是不做足全套,以皇上的性子,若是起了疑,弄巧成拙可怎么得了。”月嫔一咬嘴唇,“为长远计,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本宫还受得。”
“只是可惜。”司空旭摇了摇头,“娘娘做到了这一步,咱们依旧没能将大皇兄拉下马,也没有完成大夏太后的托付,永逸王爷无事倒也罢了,竟然连大皇兄,也仅仅是失了出入上书房之权,亏我们还特地让那些刺客专挑与大皇兄对立的大臣刺杀。”
“皇上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不是本宫之前陷害舒贵嫔的事情露出了点马脚,引得了皇上怀疑,险些失宠,本宫也不用走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棋路。”月嫔轻哼一声,“不过欣慰的是,近来为着大皇子的事,皇后那个老虔婆定然头痛不少,她素来将本宫视为眼中钉,居然窜梭了太后一同向皇上进言想让本宫失宠,现下本宫位份不降反晋,还因救驾有功就连太后也站在本宫这边。”他抚了抚头上的红宝石步摇,“如果不是本宫现下有伤不宜外出,真是等不及想去皇后殿里请安,好好欣赏欣赏那张老脸上是个怎么样的表情。”
说到这里,月嫔忽然表情一凛,好像也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对司空旭挥了挥手道:“没别的事便退下吧,本宫要歇息了。”
司空旭这才行礼,退出了伏月殿,望着外边依旧在烈日下往房顶一片一片贴着琉璃瓦的工匠,摇了摇头,绕过御花园,径直出了宫门。宫门外有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候在那里,待司空旭上了车,才发觉车上还有另外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
“庞大人”司空旭愣了愣,随即便笑了,“你竟这般迫不及待么”
“我自然是放心四殿下的,只是有些不放心娘娘那边罢了。”庞松陪着笑道:“敢问殿下,事情究竟如何了”
司空旭点点头,“庞大人放心,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月嫔可不是第一次做,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安心了。”庞松露出如获重释的表情,紧接着又裂开嘴浅笑一声,“接下来便要看马学士的了,只要今夜过后,明日高郁向皇上再度呈上枯草集,皇上的圣心,怎么都要多思量几番了吧,待春闱开始后再将这一对师徒联合徇私舞弊的事情捅出来,我看高郁这大学士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同学留言说庞松不该对高郁动手,其实我觉得我在前文的一些地方已经解释得够充分了
庞松不是京城的本地贵族,所以为了面子一直想巩固自己的权利得到其他本地贵族的认可,然后又因为宁渊使诈让他和宁国公府对上了,所以为了名望也为了自保,他就想收编翰林院,好掌控儒林为自己谋求更大的权利和门路资源,但是被高郁挡着了,所以才一直想要除掉高郁
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当然也许还是会有不严谨的地方,欢迎指正,不过严肃来说这真的只是一篇无脑小白爽文而已,纯属娱乐,一些鸡毛蒜皮的地方就让它随风而逝吧苦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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