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单笙几乎没有停留,与秦俳商量好后,第二日清晨便启了程。
秦俳重伤未愈,小黎连夜给他准备了许多应急救治的药,勉勉强强,好歹能让他拖到青州,到了青州自然有娘亲在,小黎也不操心。
岳单笙离开后,小黎就与太爷爷说好,他们也出发。
之前在庆州耽误几日是迫不得已,现在事情既然忙完了,自然无需再做停留。
这回上船,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人,小妞。
小妞其实更愿意跟着秦大人他们一去去青州,但小黎少爷说了,青州局势不好,小姐王爷在那边分身乏术,如果自己也去了,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负累,耽误他们做正事。
心里虽然失落,但小妞还是老实的留了下来,不过她也不肯白吃白住,她主动要求照顾老夫人,并让小黎少爷把之前在青州采买补货时雇的丫鬟辞了,她说她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用。
小黎嘴里答应了,却并未辞退丫鬟,小妞受了伤,手脚都不方便,他怎么可能要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姑娘去伺候人?
不过小妞很倔强,她既然话都这么说了,必然就会尽心尽力,把老夫人照顾得周周全全的。
小黎看到小妞天天围着外祖母转,几次后,便把她支开,单独与外祖母说,让外祖母不要真的吩咐事让小妞干。
纪夏秋本来也不会欺负一个小丫头,不过小外孙郑重其事的与她说这件事,她还是愣了下,便问:“你很关心她?”
小黎理所当然的道:“她与大妞从跟着娘开始,便以丫鬟自居,但我们从未将她们当做下人过,娘也说了,算是养的义女,长大了,也要为她们操持婚事,筹备嫁妆,所以她们就是我们的家人,外祖母你不太清楚,所以我特地与您说一下,让您不要误会,不要把她当真的丫鬟差遣。”
纪夏秋听罢便仔细打量起小黎:“你们既是从小相识,也算青梅竹马,说是义女,其实算作童养媳也未为不可。”
小黎失笑一声,倒是坦荡:“您这话好多人都说过,不过肯定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小黎一脸正气:“因为妹妹就是妹妹,又不是禽兽,为什么要娶回家做媳妇。”
纪夏秋哑然,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只好道:“外祖母知道了,外祖母会照顾她,不会让她辛苦,你不用担心。”
解决完这些家庭内务,小黎的全副心神,便放到了船运时间上,他们现在已经驶离庆州海域范围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最多再走十天,就能进安州,如果全速起航,日夜兼程的话,半个月内,便能抵达岭州。
小黎从未去过岭州,但他知道,岭州不光有太奶奶,还有曾经被娘亲评价为“不知所谓”的一群远亲,小黎不太想与太多不熟悉的人接触,便与太爷爷商量,问可不可以私下接触太奶奶。
纪南峥身处仙燕数十年,其身份早已不似当年,现在对他来说,青云国仅剩的羁绊,就是发妻、女儿与外孙女一家,至于其他同宗族亲,未免到时候被问及太多这些年的经历,他也打算能避则避。
一老一少达成共识,便商量起到达岭州后的行程。
……
而另一边,岳单笙刚把秦俳带回青州,容棱就与秦俳连夜长谈起来。
几人关起门来商讨了一整夜,早上打开房门时,过度劳神的秦俳,已经处于半晕半懵,随时都要失去意识倒下的状态。
柳蔚给他喂了好几颗药,把人打发去休息,便同容棱一前一后出了大杂院。
半个月的时间能做多少事?似乎做不了多少事。
但如果把一天拆成两瓣,一刻钟当做两刻钟用,那其实,半个月可以做的事,就能多到让你意想不到。
十二月初七,这天的青州飘着细雨,青州位处江南,江南不似北方,过了十一月就开始下雪。这里的气候更为明朗,但到底步入了冬季,雨水打在人身上,还是冷得人直缩脖子。
两日前,江南三洲的兵马已经全数集往青州,青州如今坐拥二十万大军,而青州原本的十一万兵马,也抵达辽州,将辽州外围围得是水泄不通,一旦权王有所异动,这些兵马会当即动手,先发制人,必要时,会直接与权王大打出手。
现在的局面,类似于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容棱按部就班的忙碌着,呼尔托忍几次探听风声,都得不到回应后,便只得加剧了对辽州的监控。
雨中的江南,透着一股湿漉清新的美,柳蔚在这样的美景中,走到了两江的码头前。
她往远处看,前方是云雾缭绕的江面,身边是整齐划一的叛军巡逻队,青州现在有二十万大军,呼尔托忍合理利用了这二十万人,将整个青州城,围得那叫一个铜墙铁壁,水泄不通。
雷尔朗乔装一番后,跟在柳蔚身边,他不知柳司佐非要让他来码头做什么,他是呼尔托忍的副将,即便呼尔托忍没将他叛徒的身份公布,码头的巡逻兵,也有很多认识他,他与柳蔚站在一起,一旦被发现,肯定会使人生疑,节外生枝。
柳司佐像是没看出雷尔朗的焦躁,她坐在码头前一个避雨的茶棚里,喝着有些涩嘴的粗茶,下巴扬了扬,让雷尔朗看外面的方向。
雷尔朗看了,什么都看不到。
柳蔚道:“今日,松州起兵了。”
雷尔朗愣了一下,眉头微蹙,说道:“据我所知,无论是京城还是辽州,都没有援兵抵达,那位被您差点供起来的秦大人,他手里只有数十亲兵,甚至他还受伤了,可以说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柳蔚瞥了雷尔朗一眼,挑眉:“我说松州起兵了,这与京城,辽州,又与秦俳何干?”
雷尔朗脱口而出;“没有兵,如何起兵?”
柳蔚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谁告诉你松州没有兵。”
雷尔朗吐了口气:“各州官府本有当地驻兵,就如青州有冷意,其他州府,亦有镇府军,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被钳制了,京都辽州不发兵,松州本地的驻营兵又受监军所限,松州起兵,拿什么起?”
“呼尔托忍是哪里人?”柳蔚突然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雷尔朗道:“听那族人。”
“听那族现今族长是谁?”
“前族长的女儿,呼尔托忍的外甥女。”
“前族长怎么死的?”
被呼尔托忍报复杀死的。
雷尔朗突然明白了,他问:“你们联系了听那族,你们用听那族的兵,去打呼尔托忍的兵?”
“错。”柳蔚勾起一抹笑,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第一,呼尔托忍没有兵在松洲,那一万驻兵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现在掌握松洲的,不是呼尔托忍,是皇后的从京中直派的监军。第二,不是我们用听那族去打呼尔托忍,是听那族的新族长,求我们,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给母亲报仇。”
雷尔朗沉默许久,才问;“听那族来了多少人?”
柳蔚笑笑。
雷尔朗算了一下听那族的战斗力,试探的问:“有七万吗?”
柳蔚比了个“八”的手势,而后,再次抬起眼,看向远方:“呼尔托忍的十一万青州兵都在辽州,京城这边,她断定皇后不会允许七王的兵马出京,她认为,自己只要钳制住辽州,还有确保松洲本地军不会反抗,那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她忽略了,她不是人,但别人是人,她杀了人家的母亲,人家女儿为什么不找她算账?她冷血无情,残暴成性,但别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
雷尔朗握紧拳头,心中震惊了许久,又问:“那你们供着秦俳做什么?京中的军队既然下不来青州,也过不了两江去,那他又有什么用……”
“你又错了。”柳蔚打断雷尔朗,目光里带着冷意:“松洲一旦失守,皇后必会派军再下两江,京中的军队来不了青州没关系,他们不需要来,他们只需要在京青官道上,给我把皇后的援军堵住就好。”
以前是皇后阻拦容溯,现在,她要容溯反阻皇后,攻守之位,瞬息万变,皇后会拦截他们的援兵,他们就不会拦截她的吗?
一报还一报而已。
呼尔托忍的青州军被锁死在辽州,皇后的京军,又注定被容溯的京军钳制,这场仗,就用听那族和呼尔托忍打,听那族解救了江南三州,容棱拿到三州驻兵兵权,三州兵力齐和,加上听那族的八万,他们能整合四十八万大军,呼尔托忍青州的二十万,到时候不过他们兵力的一半。
当然,这里面还要防止听那族中途心生异变,所以为了确保这位新族长的目标只是呼尔托忍,不涉及青云国争,他们耗费了近一个月时间,与那边周旋,现在双方达成了暂时合作协议,协议内容,是最后,他们会将呼尔托忍的人头,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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