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青城站起身,亲自把桌上刚搬上来的两坛酒给撤了,然后道:“这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苏原国物资匮乏,皇族也只能喝那种味道的劣酒,所以朕绝对不能为了显摆北齐有好酒,就把这种顶级的好酒往桌上摆着让楼寒你喝。毕竟这种酒天下难寻,你要是喝过之后再去喝你们苏原的酒,只怕就连马尿都不如了。所以咱们还是换一种平常的酒,让楼寒你有一个缓冲的过程,也省得你喝过之后更加嫌弃你的国家。”
权青城吩咐吴否:“去拿宫里最差一种等级的酒来款待苏原太子。”
吴否忍着笑走了,不多时抱了两只破坛子回来,挨个给他们满上。
权青城再道:“楼寒你尝尝,这已经是我们北齐皇宫能拿得出来最差的酒了,你喝喝看,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说完,自己先拿起酒盏尝了一口,然后就叹气,“唉,就算最差的酒,也比苏原的酒好太多了。你说这事儿整的,朕心里还挺不好受呢,没想到苏原人过的竟是那种日子,连好酒都没有,那还有何乐趣?总不能举国上下就靠蜡染布料过日子吧?可蜡染再好,也比不上北齐的丝绸啊!穿着蜡染布做成的衣裳,它能有丝绸舒服么?”
楼清寒在心里不停地劝诫自己要冷静,要沉得住气,不能跟北齐这个小皇帝一般见识。
但同时也对摄政王权计生出了更多不满,他认为权计骗了他,甚至这小皇帝从前是哑巴的事也有可能是假的。不然怎么可能哑了十几年的人,好了之后一下就这么能白话了?
他轻哼一声,将酒盏举了起来,“人类寿元有限,我苏原从来不喜这些奢靡之物,自然是不如北齐人钻研通透。小王以为,与其浪费生命做这些酿酒纺织之事,莫不如琢磨琢磨如何打破天地桎梏,让人类寿元有所突破来得更好。皇上您说是不是?”
“是啊!”权青城立即点头,“朕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我们跟你们的情况还是不一样,因为我们有帝尊大人坐镇,所以研究人类寿元一事,和酿酒纺织这种增添生活情趣之事就完全不发生冲突。朕的姐姐就曾说过,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北齐能人多,各司其职就好。”
楼清寒再次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跟这个小皇帝一般见识,于是他看向摄政王,眼里透出去的讯息已经十分明显,意思就是自己已经吃饱了,可以提议撤膳了,让他也休息休息。
可惜摄政王也不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真没看懂还是故意装不懂,反正是没接他这个眼神儿,而是自己琢磨着说了句:“要说各司其职,苏原国也不是没有能人。本王听闻贵国如今这位大祭司虽说不至于有帝尊那般呼风唤雨的本事,却精通占卜之道,比之我北齐的钦天监还要更胜一筹,不知是真是假。我北齐钦天监是帝尊大人管辖的衙门,一向自视甚高,也颇得朝廷依仗,此番若是让苏原占了上风,只怕也是扫其颜面。”
权青城一听这话就转了转眼珠,偏头看了一眼他三哥,权青允也没说什么,只将目光投向了那苏原太子楼清寒。就见楼清寒笑得更邪乎几分,跟摄政王说:“早听闻北齐国钦天监占星问斗无所不能,我苏原小国自是不能与大国相比,但是这些年得大漠之神庇佑,大祭司参悟许多天机,倒也有信心与北齐的钦天监一较高下。故而此番小王到临安,也把大祭司一并带了过来,方才皇上您见过的。”
权青城点点头,“就是刚刚那位穿着银色长裙的姑姑?”
楼清寒磨了磨牙,有微风吹过来,吹着他那一头白发飘啊飘的,他说:“皇上叫她阿蔓就好,大祭司性情古怪,您若当着她的面称她为姑姑,只怕她立即就会翻脸。”
“哟,苏原祭司发怒可不是闹着玩的。”摄政王又把话接了过来,然后对权青城道,“皇上年纪尚小,不知苏原祭司的厉害,那是这世间除了帝尊之外最神圣的存在,无人敢惹。”
权青城看了他三哥一眼,意思是问:真的?
三殿下冷哼,“摄政王这是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无人敢惹,前提不也是除帝尊之外么。偏偏我们北齐就有帝尊这么个存在,你说气不气人。”
他们说这些话时,夜温言她们正好也走近了,领路的宫人说:“二位顺着小径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入雨花阁了,奴才是在外院儿行走的宫人,不方便进去,就领路到此。”
夜温言点点头,“多谢。”说完伸出手,递了一块儿银子给他。
那宫人立即跪地谢恩,然后弯着腰退下。
夜四小姐看了就笑,“没想到你才来了半年,就把给下人打赏这一套摸得熟门熟路了。这样也好,阎王好办小鬼难缠,不管你多大的官威,底下人要是不好好办事你也没辙。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坠儿在这?”
夜温言摇头,“不一定,极大可能是不在的,不然炎华宫也不至于匆匆派人到将军府报信。跟皇上在一起算什么失踪啊!所以她应该是不在这。”
“那我们又为何来这?不应该去找找坠儿吗?那可是你相中的丫鬟。”
夜温言看了她一眼,“对,我相中的,所以你跟我学着点儿,你看看我找的丫鬟是什么样的,再看以前你找的那个熙春是什么样的。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什么眼光啊?”
夜四小姐让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撇撇嘴说:“行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改。”
“嗯。”夜温言点点头,再道,“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那苏原太子在这,咱们既然来了,总得去会会他才行。坠儿跟着我之后,时常出入皇宫,从来也没听说她在皇宫里会出事,怎么就偏偏赶在苏原太子入宫,她就失踪了呢?所以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
夜四小姐把拳头也握起来了,“你说得没错,擒贼先擒王,他抓咱们的丫鬟,咱们就抓他们的太子,到时候就算一命换一命,太子的命也比丫鬟值钱!”
夜温言瞪了她一眼,“你认为苏原太子的命比我的丫鬟值钱?回去我就得给你上一课!”
她说着话,意念一动,识途鸟立即被召唤出来。小鸟在半空转了一圈,然后就扑过来蹭夜温言的脸:“灵主是不是又想我啦!上次去接迎平县回来的人,灵主都没有好好奖赏我。”
夜温言拍了拍它的头,“等这次的事情办好之后,一并奖赏!”
“嗯,好哒!这次是做什么事?请灵主吩咐!”
夜温言告诉它:“皇宫范围内,给我全力搜索坠儿的下落,找到她,并保护她。”
“遵命!”小鸟又转了个圈儿,洒下灿灿金光,很快就不见了。
夜四小姐看得一脸惊奇:“好家伙,神仙就是神仙,居然还养神鸟,神鸟居然还会说人话!我以前要是有这玩意,也不至于吃亏到没命。”
夜温言没心思理会她,抬步就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听到前方有摄政王的声音说:“苏原祭司发怒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还望皇上说话之前多思量一番,莫要为北齐带来祸事。”
她差点儿没听笑了,这特么扯的是什么蛋?臣子让皇上说话三思,原因是怕外国人生气?这到底是摄政王太嚣张,还是苏原人太嚣张,又或是他们都嚣张,就权青城是个面瓜?
夜温言表示很不满意,于是一边往雨花阁里走一边说:“听说有人发怒,我过来看看。”说话间,人已经走到殿内,还随手拉了把椅子往权青城身边一戳,“说说,谁发怒了,咱们皇帝年少,吓着了可不好,要真有人发怒,那就得立即把发怒的人赶出宫去。”
她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边上的夜四小姐也翘着二郎腿。两人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无论是从动作还是神态来看,那真的是非常的对版,就跟一个人似的。
摄政王看得直皱眉,今日一个说话句句带刺的权青城就够让他心烦了,这怎么夜温言又来了?夜温言进宫为何没有人来禀报?他在宫里安插的那些个人,如今已经都没用了吗?
“嗯?怎么都不回答呢?青城你说,谁发怒了,是咱们自己人吗?三殿下发怒?”
权青城立即摇头,“不是咱们的人。”
“哦,那就是外来的。”夜温言一脸疑惑,“外来者怎么敢到北齐皇宫发怒?”她说这话时,目光是直接投向楼清寒的,丝毫不客气地将不善的目光砸了过去,又直接又犀利。“皇上可是做了非常不好的事情,才惹得外来者生气吗?”
权青城还是摇头,“没有,朕就是跟他们的祭司叫了声姑姑。”
“叫声姑姑就生气?那位祭司多大岁数?”
“差不多三十吧!”
“那叫姑姑没错啊!难不成还叫奶奶?”她再看楼清寒,“苏原人,找茬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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