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家资本来就不丰,所有的家产加起来都没有楚逸爹经营下的资产多,更何况楚逸还有他母亲的嫁妆。
本来楚生说要将大房的资产单独分出来给楚逸余氏便不乐意,再将楚家原本的资产再分楚逸一半,余氏就更不乐意了。
楚家又没分家,既然楚生的俸禄是交到公中,那他大哥经营的资产也该归为公中。
但她再不满,在丈夫一意为之,公婆又不反对的情况下也不敢太过激烈反对,只能表示一下不满。
好在楚逸年幼,他所有的资产都还放在公中由楚家共同管理。楚逸被拐是意外,余氏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一惊,连忙便派人去寻了。
当时她心里想的是,夫君出差,家里由她当家,回来若是知道她把侄儿弄丢了还不知道怎么气呢。
但找了一个晚上没找到,她心里的焦躁慢慢平息,就不由想得深远了些。
一个孩子在闹市中走丢,一个晚上都找不回来意味着什么,余氏最清楚不过。她知道,再想把楚逸找回来很难很难,那她还要找吗?
楚逸要是不回来,那楚家的资产将全部由她儿子继承。
所以只是一夜,余氏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天亮之前,她还祈祷上天保佑楚逸,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找到楚逸;但在天亮之后,她希望拐走楚逸的人贩子走得越远越好,远到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
明明他都失踪一个多月,明明这一个多月来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么会楚生一回来楚逸也出现了?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丈夫竟然把楚逸移到外面去住,还到衙门将楚逸的那份财产公证,这是要防谁?
余氏只要想到邻里亲朋会如何议论她就气得浑身发抖,搬了椅子来亲自堵在大门口,等楚生给她一个说法。
楚生回家看到妻子这样微微一叹,挥退下人,走到妻子面前直视她愤怒的双眼,“逸哥儿送回京城时伤重,刑部满城张贴公告不说,衙门里也有逸哥儿的画像,家里人但凡上点心到衙门里走一趟就不会错过逸哥儿。若不是顾大人心善给他延医问药,我们只怕就见不到逸哥儿了。”
余氏面色涨红,紧握着拳头道:“难道刑部会眼看着他重伤不治吗?”
“刑部自然不会,然而能给他请什么好大夫,用什么好药?衙门里再好,还能好过家里?”
余氏恼羞成怒道:“你以为他会多感激你?相公,他要是真念着家里的好,也不会在顾家养伤一个多月却不派人回家说一声,他在怨你,就算这样你也依然愿意以德报怨吗?”
楚生面色淡淡,冷冷地道:“我不是在以德报怨,不论逸哥儿对我如何,我给他的都是他应该得的,他若有怨,那也是以直报怨;他若无怨,我也只能以直报德。我还没什么本事,做不到以德报德。”
余氏看着丈夫淡然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恨,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
楚生摇头,打断她的话道:“你不是为了我和孩子,我和孩子们要求都不高,凭我的俸禄和现今的家产便已足够,我们心满意足,并不用你这样为我们操劳。你要实在有心,不如想想怎么经营家中的田地商铺,这才是正道。”
余氏气得一个倒仰,直接晕倒在地。
楚生瞪大了眼睛,一把抱住妻子,惊慌失措的叫道:“来人,快叫大夫来……”
因为楚逸有伤,所以楚家跟附近仁心堂的大夫打过招呼,很快便拽来一个。
大夫说,“病人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切忌再动气。”
楚生:……他只是心平气和的和她讲道理,为什么她会气急攻心?
家里一下倒了两个人,楚生来回跑着照顾,没几天就瘦了一圈,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余氏醒来后似乎想开了,不再跟他提起家产的事,家里宁静了不少。
余氏:……她只是生无可恋,再不想理会他而已。
没人管余氏怎么想的,财产已在衙门公证过,只待楚逸年满十六就能继承。而有楚生在,余氏还动不了楚逸。
一向糊涂的楚母继续糊涂着,真的以为儿子把孙子和她送到外面住是为了让孙子考上清溪书院,每天一早就准时去盯着孙子,让他按时吃药按时读书,不准懈怠。
楚逸艰苦的埋头苦读,但他年纪小,读书总有不解之处,而二叔不可能每天都为他解答,而且二叔的一些答案总让他觉得未到尽处。
这时候他住在清溪书院旁边就显出好处来了,出门左拐慢腾腾的走上一刻钟就到清溪书院的大门,然后在门口坐着等,顾先生一出来他就迎上去拿出自己积累的问题请教。
一般情况下顾先生都会解答他的问题,高兴了还会给他布置两道作业,指导他下面要看的书。
只有忙时顾先生才会收了他的问题,延后再答。
这有问必答的行事作风在众先生中非常难得,因为先生们总是会自持身份,很少有人愿意回答学生们一些“幼稚”的问题,尤其还是外院的学生。
楚逸对清溪书院,更准确的说是对顾景云更心向往之。
在他的腿彻底好,可以跑跳时终于忍不住对例行来检查他功课的二叔道:“二叔,我想做顾先生的弟子。”
楚生一愣,放下他的作业默默地道:“天下有很多学子都想做他的弟子。”
楚逸脸一红,小声道:“我不是因为顾先生是皇帝的老师才想做他的弟子的,而是因为顾先生的学识和品格。”
楚生沉默半响,最后道:“你既然有这个心,那就去努力吧。虽然二叔和顾大人是同僚,但我们不在同一部门当差,身份也相差甚远,并没有什么交情,你只能依靠自己。”
楚逸没想到二叔没阻拦自己,反而还鼓励他,他兴奋起来,双眼亮晶晶的道:“我一定会努力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不定顾先生就愿意收我了呢?”
楚逸下定了决心便不再迟疑,第二天就去顾府门前候着(反正他腿脚好了可以到处跑),借着要请教问题的便利跟在顾景云身后。
给顾景云端茶倒水,帮忙做些跑腿的事。
顾景云在他抢曲静翕的活儿干时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只是扫了他一眼并不拒绝,但也没开口说什么,沉默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黎宝璐见楚逸一连三天的在眼前晃,终于后知后觉的问道:“最近楚逸怎么常来我们家?”
顾景云浅笑道:“有所求便常来了。”
黎宝璐好奇的问,“他二叔不是帮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吗,他还求你什么?”
顾景云淡淡一笑,伸手指了一下院子里的赵宁和曲静翕。
今日是冬至,赵宁和燕元娘提着礼物过来见礼,顺便留在顾府用饭,此时赵宁正跟曲静翕说话,师兄弟俩人相约下一次下雪时一起去护国寺踏雪寻梅。
黎宝璐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赵宁和曲静翕,恍然大悟,“你想收他?”
顾景云微微摇头,“看他的造化。”
至少现在他是不心动的。
黎宝璐觉得他这样太为难人家小孩了,想收便收,不想收直接拒绝便是,何苦吊着人家?
但顾景云一向比她聪慧,也比她看得远,或许他这样就是有深意呢?
所以她没有贸然插嘴,沉默的看着他磨炼试探楚逸。
顾景云见宝璐爱花,便在花园里腾出一块空地来建了一座暖房,打算在里面养花,这样宝璐以后可以想种什么花便种什么花,不必等皇宫和秦府送来。
暖房是今冬才建好,并没有准备好的花种,因此暖房便暂时闲置。黎宝璐觉得空着浪费,便扛了锄头要去把地松开种些瓜果蔬菜。
安安兴奋的一摇一晃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去,曲维贞和曲静翕身为弟子自然要跟在老师身后出力,于是顾景云也优哉游哉的跟上去了。
例行一日到来的楚逸也跟着。
然后顾景云和黎宝璐便袖手站在暖房门口,指挥着三大一小锄地拔草,归拢土地,沤肥养土。
安安不必说,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捣乱,顾景云和黎宝璐任由她去给三个大孩子添麻烦。
至于曲维贞三人,除了曲维贞会干农活外,曲静翕和楚逸都属于生手,而楚逸连曲静翕都比不上。
曲静翕虽不会干农活,却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学得很快。楚逸就要笨拙得多,但他很认真的在学。
三个大孩子在一个小孩子的坚持不懈捣乱下终于把这块地分成三份归拢好。
然后将收集来的牛粪鸡粪猪粪等混合撒到土里,再洒水沤肥。
黎宝璐丢给他们每人一本册子,笑道:“我临时决定了,花房不种花了,以后就给你们种地,权当做功课了。”
曲维贞和曲静翕:“……”
楚逸则兴奋的抱着本子暗暗的想,他这算是被承认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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