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要求(1 / 1)

比起良国公,蕙娘的情绪是被吊起来更久,现在忽然来上这么一句,她一时还真有点反应不上来。倒是良国公没忧心那样久,虽说也愤怒,但到底还是以放松喜悦为主,因站起身道,“那还不快把他给接进来悄悄儿的,别被人看见了”

蕙娘就是心里有再多的怒火,当着良国公的面,也不好十分露出来,她咬了咬口腔内侧,用疼痛使自己稍微冷静了下来,在良国公身边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刻,便见到一个高挑的络腮胡子,头戴了一顶风帽,跟在卫兵身后,走进了营房。

出门在外,乔装打扮也是常见的事,蕙娘也不顾那人的抗议,上前要将络腮胡子撕下来。权仲白便一掀风帽,痛呼道,“很疼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拿胶水沾了,得用特别的药水才洗得掉。”

一开腔,这声音就出来了,毫无疑问绝对是他。蕙娘真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只碍于良国公在跟前,只好怒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还没出去呢,还是已经回来了”

权仲白看了看父亲和妻子,他是惯了离家出走的人,对这种无可奈何的怒火已是极为熟悉了,因此并不显得心虚,只是咧嘴一笑,道,“放心吧,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这就已经回来了蕙娘和良国公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她是知道权仲白离京的时间的。自己接到消息,第二天便亲自动身出来千里追夫了,中间顶多也就是五六天的时间差,按她所想,权仲白若脚程够快,现在应该是已经深入北戎境内了,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居然已经走了一趟回来了

不论如何,能平安回来,可以不必为他的安危操心,更不必去为了是否执行任务而争吵,总是让人省心,良国公虽也吃惊,但显然更多地还是松了口气,他冷冷地盯了权仲白一眼,哼道,“此处大营,不是你我父子争吵的地方,但你若以为这件事已经完了,那便是做梦”

也许是因为权仲白面上的风尘之色,也许是因为他又一次轻而易举地从险地平安归来,多少触动了这位国公爷的柔犬处。国公爷顿了顿,又道,“用过早饭没有若没有,快些去吃。我现在有事要忙,一会儿得了闲再来收拾你”

离家出走这种事,只要人回来了,什么问题都好解决。蕙娘现在一头生权仲白的气,一头也不禁有几分好奇,想知道权仲白是用何等办法,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出敌境,更想知道福寿公主态度为何。

她咬着唇,冷冷地瞪着权仲白,良国公才起身出了帐子,她便上前几步,高抬起手,利索地来回扇了权仲白两个耳光如非顾虑到旁人的看法,几乎就要下了死力。

见权仲白动也不动,直挺挺地受了这两记巴掌,蕙娘怒气稍解,她亦不是寻常妇人,知道在大营中争吵,的确并不得体良国公此去,应该是在大帐中分派事务,若是自己两人尖声争吵,他这个主帅面子上,须过不去。她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怒火给压制了下来,冷沉问道。“这么冒着风险,难道还是白跑了一趟,你接触到了福寿没有,难道她那边,丝毫没有动心”

如果福寿动了心,权仲白肯定不会这么早回来。除非福寿愿意和罗春玉石俱焚,不然她怎么也要人把她接应回来的吧。权仲白也是深知其中道理,他嘿了一声,却先不回答,而是捧着肚子道,“真是饿晕了,有东西吃没有”

蕙娘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我真想再给你几个巴掌”

虽说从前多半真就扇过去了,但到底年岁长大,柔和了不少,她还是令人端上早饭来,给权仲白吃过了。正好那边营帐也收拾好了,遂带着权仲白回去,自己拧了毛巾来,递给他擦脸,又令亲兵从良国公的衣箱里翻出新衣,安排权仲白洁身换了衣服。权仲白也卸下了满面的络腮胡,问蕙娘,“你又如何到得这么快我还打量着能瞒过爹呢。”

如果蕙娘不来,良国公倒真可能被糊弄过去,蕙娘道,“你有胆量再扯一句,我叫歪哥有爹变成没爹,你信不信”

权仲白哈哈一笑,欣然道,“从前你这样说我还信,现在你这样说,怎么指望我去相信”

蕙娘知道自己被他拿住了软肋,虽然仍是恼怒非常,但却反而冷静下来,情知此时权仲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即使争吵,自己也占不到上风,便忍住不提,只是催促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权仲白看来也知道不能太过分,他整肃了神色,先道,“其实,我是见到福寿了的。我们的运气,比想得要好很多。”

遂给蕙娘娓娓道来,原来他和燕云卫的几个密探一道,一路星夜兼程,连续换马,根本没从何家山走,而是取道大同出关,良国公所说的那批暗探,只是为了配合权仲白等人的行动才撒出去的。一入草原,他们就分开行事,权仲白扮作了一个关外游医,一路行医往北戎圣城过去,反正祭天圣典,各部族都要参与以外,还有闻风而来的各部商人和杂耍戏团、妓女游车等等,在那里要见到福寿公主,只要她还是自由之身,又有人接应,就并非难事。

没想到才走了几天,他便正好撞上了福寿公主这个四哈屯,同大哈屯两人的车队,因为罗春有时在外征战,他的领地是由大哈屯和大将罗海一道管理,余下二哈屯、三哈屯都各有一块封地,唯独福寿没有封地,手下人口也不太多,便依附于大哈屯居住,两人要去圣城,自然结队。

草原上不比关内,很少有所谓的男女大防一说,大哈屯自己就是骑马领头,福寿虽然体弱,但也没有车坐,权仲白很轻松地就和她取得了联系这个医生身份,真不知给了他多少便利。只是略施小计,便混进了这马队里。他昔年在草原上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北戎话说得极好,又有一部丰茂的络腮胡子,举手投足间,丝毫破绽未露,就连告辞都是正大光明,推说要去采买一批药草,到圣城贩卖云云,还给回去圣城重新和福寿接触,打了一个伏笔。

蕙娘一听,也有点无语了,权仲白见是机会,便款款道,“不是我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有些事,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我自己心里是极有信心的,却知你难让步,其实,若战争早日结束,那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更别说,还能兼着推蒸汽船一把”

蕙娘横了权仲白一眼权仲白现在也算是把她的性子给摸透了,就算他有十足的把握,她都不会答应的。更别说这次这么顺,只是纯粹出于运气罢了。

她没好气地道,“可以说了吧,关子卖了这么久,福寿本人的态度到底怎么样”

“福寿早就想回京城了。”权仲白淡淡地道,“你若见过她在草原里的样子,便可知道她的想望也不算是非分。宫廷里的娇花,怎能在草原上的争斗中取胜若非大哈屯还算有几分顾忌大秦的怒火,只怕早将她害死。只要能回去,她连儿子都不想带,你说她肯不肯去毒罗春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提出条件”

他的神色忽然流露出了几分古怪,犹豫了一下,还是徐徐道,“她要桂含春去圣城接应她,而且事前还要看桂含春一眼,不是如此,她不能放心。”

饶是蕙娘,一时也不由绝倒当地,为福寿公主的要求倾倒,她道,“为什么是桂含春,什么叫不能放心”

一边说,一边自己也想明白了,“哦,她是怕朝廷虚言欺骗,以她为弃子,毒杀罗春”

其实这种事,朝廷也未必做不出来。只是福寿为何要挑桂含春,真是令人费解。蕙娘想了半日,也没想到他们有什么接触,她道,“你肯定你没听错吧,为什么是桂含春,不是你啊”

权仲白叹道,“福寿昔年虽对我有些倾慕,但却并非男女之情,她就是不想出嫁去塞外,任何一个能求娶她,改变这个窘境的人,都能成为她的心上人的。你看她明白过来以后,对你的态度,岂非也客气得多了因我不肯帮她,在她心中,我已成为那种会背弃她的人,不值得她完全的信任。倒是桂含春,当年一路送嫁,把她送到了罗春那里,也许是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使得公主觉得,桂含春是那种不会丢弃信诺,不会背弃她的人吧。”

下毒,毕竟是要冒风险的事,福寿一旦犯起疑心,有什么要求都不离奇,如果她不信任权仲白,更信任桂含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蕙娘却直觉并非如此简单,她蹙眉道,“福寿就这一个要求吗”

权仲白看起来更不自在了,他几乎是有点不情愿地说,“她希望回国以后,还能再嫁。这一次的人选,由她自己挑定。”

若以权仲白的一贯逻辑来看,这也算是好事。但再结合之前的问题,福寿的意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如果朝廷答应,那桂含春的家庭该如何处置虽说权仲白一直是鼓励人们去追求自身所愿的,但居中传递这种消息,多少有点间接破坏家庭的嫌疑,也是有点不道德的。再说,蕙娘也可以肯定,十之八.九,朝廷那面是肯定会答应下来的。她皱起眉头,又是惊骇,又有些难得的八卦兴奋,道,“这福寿去了一次塞外,倒是大胆得多了只不知桂家该如何是好啦。”

“朝廷没准会推波助澜也不一定。”权仲白皱眉道,“若是桂含春成了驸马”

驸马,一般是不能掌握军权的,桂家元子不能乘位,最有出息的桂含沁根基全在海上,西北桂家,顿时就有点没那么高歌猛进了,而明面上,还得对朝廷感恩戴德,蕙娘顿时颖悟了过来,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叹了口气,道,“这几年,看来陛下是在走大运啊,只不知桂含春能否堪破这一层,顶住压力回绝要求了。”

“他爹就在前线呢,他顶得住吗”权仲白吐了一口气,“顶得住顶不住,皇上都有借口收拾他们家都是先不说了,我把消息传回去了,看那边怎么安排吧。这里毕竟是桂家的地盘,我们先别说这事了。”

蕙娘点头道,“也好,等我回京了,再好好和你算账”

见权仲白神色奥妙,她动作一慢,“怎么,难道你还不能回京不成”

权仲白多少有几分尴尬地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桂含春贸然肯定是无法接近王帐的,福寿也就是要看他一眼罢了。这送药的活计,她还是指名要我来做。”

蕙娘眯起眼瞪着权仲白,见他虽心虚,但眼神澄明坚定,便知道自己缺乏足够的论据和魄力,去说服权仲白放弃这个计划,她心念电转之间,已有了决定,便站起身道。“好啊,你要去也成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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