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孙侯船队是三月初开拔,但蕙娘已决定先到山东探视文娘,因此二月中旬便出了门。这一次出去,她只贴身带了桂皮和绿松服侍,自己打点的也多是男装随身,一概华贵首饰都未携带。只除了和焦家通了气儿,对外只说是身子不好,去庄子里休养,这亦是因为当时富贵女眷外出,颇有些惊世骇俗,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计。
江南民乱,进了二月大致上已经平息,就连朝中风云,随着皇上有意含糊,王尚书所带领的旧党,攻势也渐渐地放缓了。不过,朝堂中的较量和阴谋,是永远都不会止歇的,也许眼下的平静,酝酿的不过是又一波动乱。但不论如何,焦家已经全面退出了政争,权家又处于一个超然的位置,随着盛源号和王家关系趋于冷淡,宜春号的地位自然更加稳若泰山。蕙娘放出了自己即将亲自前往日本的消息以后,盛源号的态度也有些软化,若非日本的闭关锁国政策,比曾经的大秦,如今的朝鲜都要更严厉,如非持有大秦国书,否则很难在日本港停泊,盛源号几乎要立刻派人前往日本考察环境了的确,要说到票号的市场,日本的表物、白银、漆器,在国内都颇有卖气,只是如今不能通商而已,如果蕙娘能够凿出一条哪怕是走私的通道来,盛源号在日本的获利,都能比得上在朝鲜的利润。
不过,盛源号到底也是背靠晋商的大票号,对宜春号的压力,他们还保持了足够的矜持,只说且等蕙娘从日本回来以后再商议,而蕙娘也不怕他们拖慢脚步,事实上,她是巴不得盛源号再犹豫一点他们也的确有足够的理由,在朝鲜拖延下去。朝鲜境内,别说票号了,连可以开具银票的钱庄都很少,大商人们只能用现银交易,这就给山匪强盗,提供了许多机会。盛源号几乎是才一进朝鲜就开始盈利了,到现在,除了朝鲜王庭还保持沉默以外,许多高官,都和他们有了或者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来往这对凤楼谷也是强大的压力,如今权家私兵,已经从凤楼谷转移出去,开始一批批地上船往海外游曳等待,只等着人员聚齐,便可一道往海外开航,预计是先在朝鲜海劫掠一番,若是盛源号那边情况不见好转,便从那霸绕道去往新大陆,星图都已经给准备好了,甚至连领航员都找了几个,也算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当然,像孙国公领着的船队出海时,他们肯定不会与其正面冲突,到时候茫茫大海无处相遇,也很有可能真被权家兵逃过这一劫。反正,就算出海的时间这么接近,双方几乎要在同一水域盘桓半个月到一个月,凤楼谷也丝毫没有多余的忧虑,就是权世赟都不以为意,还叮嘱蕙娘,如在海上见到权家兵马,不要露出马脚云云。
实际上,蕙娘对于权家兵的旗帜、船只和旗号,都是一无所知,就算想知道细节也无从去问,她这一次出海,还真就只是想看看海外风光,顺带着去检阅一番自己的力量。良国公、权夫人等,也都觉得此番出航,可以开阔眼界,要比成年累月地关在家里要好得多了。
相公不靠谱,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舅姑都是真心栽培,权夫人甚至还让她回程若有空闲,可以去江南探视一下权叔墨,毕竟他和何莲娘在江南也有几年了,期间虽然时常打发人回来送信,权夫人也常令人过去探视,但对她来说,肯定还是蕙娘的眼睛更为可靠,更可以看出小家庭里掩藏的种种问题。
蕙娘虽然在京畿一带游历过,但除了那一次心事重重的东北之行,还真没正儿八经地远行过几次,她也算是明白了权仲白对于远游的爱好:虽说旅途诸多不便,肯定难以避免,但能够走出这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天地,即使是她,也不免有几分兴奋和激动。
不过,比起她的期待,立雪院内的其他几位主人,情绪就都要低落得多,权仲白还好,主要是郁闷自己被关在京里,蕙娘一走,还有许多琐事免不得要他来打理。乖哥也还好,他不过是不舍母亲要离开几个月,不过,因为这情况之前也时常发生,所以掉了几次眼泪,也就接受了这个安排。最闹腾的却是歪哥,知道母亲要出海见识,而他居然不能跟去,这小子可是翻天覆地闹了好几场,一直到蕙娘出门都不怎么愿意搭理母亲,若非权仲白多次带他出门玩乐,这孩子的脾气,怕还没那么容易消解呢。
不论如何,二月中旬,天气乍暖还寒时,蕙娘到底还是从天津上船,往山东过去。王辰年前九月,刚换了个位置,如今正在莱州府做通判,几年间上了一品,这条路也算是走得安稳。她坐的是宜春号为她安排的船,一路上自然是安安稳稳、舒舒服服,顺流而下不过四五天,便弃舟登岸,文娘早遣人在码头守候,听闻她到了,立时就有车来接。蕙娘一路掀开帘子,看着和京城颇有几分不同的街景,不免笑和绿松指点一番,因道,“毕竟山东要朴素些,路上所见女子,泰半都穿着棉布衣裳。”
§多给王辰生几个儿子就好了我想着祖父的话,一过门就待他恭敬柔顺。就是闹小性子,也、也不过是”
文娘面上染了一点红晕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在莱州,在她的屋子里,令她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放松,也许是她体会到了姐姐的关心,从不曾和蕙娘谈起婚姻生活的她,到底还是松了口。“也不过是为了拿捏拿捏他平时冬三九夏三伏,添衣送茶,从没有怠慢过他。”
她又有点小姐脾气了,“就是这几年,他还那样不解风情地,我才渐渐地淡了。不过,有云母在,他衣食起居,也还是和以前一样色.色都安排周到的。”
蕙娘无声地出了一口气,只是点了点头,便把话题给带开了。“四姨娘也是守寡多年了,心里有点不平静了”
两姐妹坐在一起,能说的话不少,除了京里旧人近况以外,蕙娘还把三姨娘、四姨娘之间那隐隐约约的故事,告诉给文娘知道。文娘也是听得唏嘘连连,她虽不赞成四姨娘改嫁,可此时又反过来为她求情,“糊涂一时罢了,就为了咱们家的名声着想,也不能让她做出不名誉的事来。您还是把她看牢些,从海上回来,再给她安排一个人家,嫁了算了吧。那个麻六,不是什么好人家,哪值得她这么做”
见姐姐但笑不语,文娘又抱住了她的胳膊,伏到她怀里轻声道,“姐怎么说,也有这些年的情分在呢。”
毕竟是妹妹求情,蕙娘叹了口气,只好说道,“那也得我从海上回来再办啊,你多大的人了,还和个猫儿、狗儿似的往我怀里钻,有意思吗”
“嘻”文娘也松开手,扮了个鬼脸,“从前不觉得,刚才一钻,才发觉你这儿”
她恶作剧一般地拧了蕙娘胸前一把,“要比从前大了,我这才想起来,你都是两个娃娃的娘啦。”
蕙娘道,“拧什么拧,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这种事,一般也不是生孩子了才这样,反正成亲后都会长些尺寸的,我还嫌太大了有些不好看。”
她瞥了文娘胸线一眼,又道,“你和王辰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吧怎么就没个消息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入口的吃食,用的香料都要小心。有些人,面上待你好,心里如何可不好说的。”
文娘面上也有些愁云,她轻声道,“是呀,原来一个月也有一次两次的,现在婆婆来了,说过他以后,他也经常回来”
提到婆婆,她面上掠过一线阴影,蕙娘心头一动,道,“怎么,你婆婆这次来,待你没从前那样好了”
文娘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对姐姐提出什么要求,唯独就是年初来信,显而易见也是婆婆的授意。王家对蕙娘的不满,也许体现到了对她的态度上。
“这倒是没有,就是让我写信,也是好言好语的。我想这件事你心里肯定有数,也能看得出来我的意思,就答应了他们。”文娘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脚尖,咬着唇不说话了。倒是一边云母忍不住给蕙娘使眼色,蕙娘看了她一眼,道,“好,你不说,我私底下问你丫头也是一样。”
她把话挑明成这样了,文娘还能说什么,她窘迫地瞪了云母一眼,道,“都下去吧到底谁是你们主子,一个个都这样不听话的”
等人都退出了屋子,她才抱着膝盖,垂着头轻声细语,“婆婆这次来,和王辰关在屋里吵了好几次,他们说福建土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反正王辰虽然最近回来次数变多了,但却很不高兴。和我和我做那事的时候,也比平时更粗鲁。”
这么直接简单的逻辑,当然很容易就能推测出王太太要求儿子做的是什么事,蕙娘再忍不住自己的不快,她低声道,“你实话告诉我,在王家到底开心不开心。开心也罢了,不开心,不如回娘家去。”
文娘诧异地望了姐姐一眼,垂下头半天没有说话,许久方才道,“我有时也问自己,嫁得到底值得不值得,是不是当年真和你说不嫁,真的逃婚了反而会开心些。祖父丧事之前,我和王辰吵过几次,我对他喊啊、叫啊,他压根都不理我,我心里真是憋屈到了极点。有时候我恨不得一把火把他烧死算了,宁肯做寡妇我也不要受这个罪”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可后来,那天在家里看到何云生,我知道他的事,和他说了几句话我就忍不住问他,他们家那位,和离了以后现在如何了。他说她带发修行去了我也想,我要是逃婚了,我能去哪呢,我能嫁给谁呢就是现在,离开了王家,难道我也去带发修行吗”
话语中虽然有迷茫,但更多的,还是感伤无奈。文娘不是没想过逃走,她是经过衡量,放弃了这个选择。这孩子毕竟是长大了,自己也会想事儿了,她的人生中,究竟什么最重要,她也有自己的答案。
蕙娘心头,兴起无力、愤懑之感,她嘿然一笑,也未再说服妹妹,只道,“你没问题,也许问题就出在王辰身上。你婆婆催逼他,肯定也是着急子嗣,为了子嗣,没什么麻烦不能忍耐。现在他平时吃的用的,都是你送过去的”
文娘颔首道,“什么都是我给准备的,他在家什么事也不管。”
蕙娘思忖片刻,又道,“那在衙门里呢,谁管服侍他”
文娘说了个名字,“人是挺好挺老实的,相公在衙门里,都是他回来取饭送去。别的琐事也是他在照管,五十多岁的人了,风里来雨里去,从不拿大摆谱。”
“都五十多岁了,还这么操劳,”蕙娘瞅了妹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主母还有些做不到家,换个人服侍王辰吧,年纪轻轻心明眼亮的,也能多照应些。”
文娘还不至于笨到这个地步,她神色一动,“姐,你是说,相公他自己”
蕙娘挤出一丝笑容,轻快地道,“别瞎想,这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谁知道王家台面下有什么龌龊事人心你是永远都想不到的,也许就有人蓄意要对付王辰呢”
文娘沉吟片刻,方展眼道,“我想也是,再怎么样,那也是他自己的孩子,我待他又不差。他不喜欢我也罢了,总不成因为不喜欢,连孩子都不和我生了吧”
她担心的却是自己或者王辰不能生育,因又央求蕙娘,等小夫妻去京城的机会,让权仲白给她、王辰扶脉。蕙娘自然满口答应,一时王太太回来,不免又稍作寒暄,当晚王太太做主,四人坐在一处用饭,唤了人来清唱,算是给蕙娘接风了。
王辰今日回来得还早,待蕙娘态度,也是彬彬有礼、无懈可击。两人说了些出海的事,文娘在一边笑道,“要不是我晕船,真想跟着姐姐去见识一番。”
王太太笑着说,“坐海船是要比坐河船有趣些,起码是不会搁浅,也用不着纤夫。”
见儿子欲要开口说话,她便望了他一眼,王辰轻轻地吸了口气,对文娘道,“家里哪里离得开你你要嫌闷,改日我陪你出去走走,出海到日本,那还是算了。”
文娘笑靥如花,道,“我没用得很,可不觉得家里离不开我。”
她得蕙娘面授机宜,当着婆婆的面,也不避讳,“就是一走几个月,怕会舍不得你。”
说起来,她过门以后,的确是紧随王辰左右,没有分离过多久。
王辰微微怔了怔,垂下头不知想些什么,过一会抬起头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文娘。王太太呵呵笑,对蕙娘道,“你瞧多有意思,他虽比媳妇儿大,可还害羞呢。”
蕙娘只做什么也不知道,还数落文娘道,“多大的人了,当着长辈的面,说话要注意一点”
一顿饭倒是把王太太吃得挺高兴的,她看文娘特别顺眼,对蕙娘说起来,也都是夸奖,仿佛并不因为之前的事,对焦家有所成见。待吃过饭,大家各自歇下,第二天早上文娘没能起得来,王太太益发高兴,她亲自把蕙娘领出去逛了一圈,到了中午两人回家时,文娘已起身安排了午饭,眉宇间却犹自带了一丝妩媚。
有大姑姐在,王辰也调整了自己的生活节奏,每日都尽早回家不说,还找了一天,将一家人拉到笔架山赏玩了一番风景,文娘有时在人前做小儿女态,他虽无奈,却也挺包容的。若不是蕙娘深知内情,还真以为两人算是对恩爱夫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辰要这样敷衍蕙娘,蕙娘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开口干涉两夫妻的房事其实说实话,就是房事,王辰也没亏了文娘,他的那些通房侍妾,个个常年独守空房,在文娘跟前比猫还乖。在莱州住了十天,她便要动身回天津卫去了。王辰尚且要亲自送她到城外十里亭。
王家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太太就和她睡在一个院子里,声高一点对面没准就能听见。等车出了莱州,王辰骑到前头去了,蕙娘才半合着眼和绿松闲话,“你说,王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文娘这么个如花少女,不算委屈他了吧对他也是千依百顺的没得挑剔,就是石人都要心软,说难听点,哪怕心里有别人呢,男人的天性,送到嘴边的他也能吃上几口的。逢场作戏、甜言蜜语一番,大家都高兴些,我就不明白,他就非得把日子过得这么别扭,有意思吗”
绿松跟在蕙娘身边这么久,有些事,主子没明说,她也能收到一点风声,再说,她毕竟是个丫头,丫头和丫头,更能搭得上话。
“其实,十四姑娘还是没和您把话说全了。”她轻声细语,“十四姑娘心里一直猜疑,姑爷是不是放不下前头那个她几次派人和老家人套近乎,打听前头那个的事儿。反正,十四姑爷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和前头那个你侬我侬的,要比现在活泛多了,起码还带着人气儿。估计,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十四姑娘听说了,哭了好几个月,后来才渐渐地和姑爷淡了。要不是您来了,和她说了这子嗣的事,又给她送了香、送了药,她也不会多搭理姑爷的。”
说起来,对原配深情不愿续弦的,权仲白不就是一个当然他不续弦的理由,也不是单纯为了达贞珠,但他对原配的情谊,也是没得挑的。可就是权仲白这样恬淡的性子,如海的深情,新婚夜那天晚上,还不是被她给撩拨了起来男人嘛,天性就是如此,只要还能起得来,没有不好这种事的。就是起不来了,也还有许多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呢。蕙娘不愿深想,她叹了口气,“要真不情愿,他有本事和家里人闹去,这门亲,是王家上门来求的,又不是我们焦家非得要嫁。闹又不闹,晾着文娘这算什么,想把她给憋死”
绿松瞅了她一眼,小心地道,“其实,十四姑爷待十四姑娘真还算不错了,您瞧何家那位,硬生生地折腾和离了,家里人不也是没能说什么石总督还在任上呢,都没能护住。现在,咱们家毕竟不比从前,王尚书是羽翼已丰。十四姑爷就是折腾她,您也做不了什么了。”
的确,从明面上来看,现在焦家对王家的节制力量,已经是比较微弱了。王辰起码还能对文娘维持表面上的尊重,已算是待她不错。蕙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绿松又道,“再说,我在您身边冷眼看着,觉得,十四姑爷也不是不喜欢十四姑娘。人心都是肉长,十四姑娘那么花骨朵一样的女儿家,对他那么好,他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吗我看也未必吧。”
蕙娘也有所察觉,她沉吟着道,“确实,文娘几次示好,王辰都是有所触动的”
“这不就是了”绿松给她倒了一杯茶,“夫妻之间,好起来好得不得了,坏起来,您和姑爷也不是没闹过姑爷毕竟是前头那位去了好些年,才娶的您,就这样还不太平呢。十四姑爷若是重情,一时半会没转过弯也是有的,以后慢慢地就好了,也说不准,您也别太心急了。”
蕙娘想想,也觉得自己和权仲白之间的心结,甚至更重于王辰、文娘,现在不也还是度过去了她道,“嘿,我可不敢想得这么美。她要能有个儿子,我心里还踏实一点。”
想了想,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和绿松道,“我看,你还是留在莱州吧,等我回来了,再来人接你。王辰面子情做得越好,我就越不放心这几个月,文娘态度也会有个变化,你留在那儿,一个是参赞参赞,一个也是为我多留留心,多看看王辰的心思。”
绿松愣了一愣,她搜索着蕙娘的表情,半晌才若有所失地笑道,“看来,姑娘出海,是有事要办”
没等蕙娘回话,又整顿了神色,轻声道,“您能这么谨慎,我心里也为您高兴。”
她这样明理,蕙娘心里倒有点酸酸的,她歉然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自个儿心里都放心些。”绿松道,“不然,怕被上头套出话来。您放心吧,我明白您的意思。”
她抬起头轻轻地说,“十四姑娘这里,就交给我吧。”
眼看到了十里亭,王辰的马蹄声已近了,蕙娘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便掀帘子笑向王辰道,“妹夫,绿松来时已经晕船晕了一路,上吐下泻的,到了莱州才好,这会才走了这么远就又有点不行了。这回走陆路,更艰苦一些,我有些放心不下她。不如你把她带回去,等她将养好了,风向改了,让她坐船回京吧”
绿松这样有脸面的管事媳妇,在文娘跟前都是能摆蕙娘的谱,说得上话的,王辰自然不能过于怠慢,他点头笑道,“成,那您让她下车吧,一会,我安排车来接她。”
乘着绿松收拾包袱的功夫,蕙娘又望着王辰道,“文娘性子娇了点,其实心地单纯,她又笨,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出嫁以后我看她还好些,这是你教得好。以后,她还指望你多照顾了。”
她语带双关,其实不指望是否能打动王辰,只看他能否听得出来自己的潜台词。王辰却是滴水不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其实令文很懂事,很体贴的。是她照顾我,不是我照顾她。”
话里似乎竟也有一点真心,蕙娘无可奈何,看了他几眼,只好叹气不语,放下了车帘。
这一次莱州之行,结果倒不如她预期,文娘既然心甘情愿要在王家,蕙娘离了莱州,也就不再多加挂怀,少了绿松,她扮作男装,和桂皮两人一路放马,不过七八日便进了天津港。和孙国公接上了头,不多时,便被接到了船队旗舰上。
虽然已经预计到孙家的招待会很殷勤,但就是蕙娘也没想到,孙家竟为她预备了一个私人甲板整整七八个房间都是给她预备的,在一般的商船上,如此奢侈之举,根本绝无可能。
当然,她也没有想到,这艘宝船竟会如此之大,在这宝船上的种种事物,甚而令她焦清蕙,都有了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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