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教子(1 / 1)

蕙娘已经有几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要不是他临走之前,还巧而又巧地见过权仲白一面,更因此捡回一命,把神仙难救带到了自己的视野里,如今的焦勋,只怕已变成她心底一道褪色的风景。听得绿松一说,她脸色略动,却并不多说什么。这些和鸾台会有关的事,她一般也不和绿松提起,因此绿松并不知情,只多说了这一句,便也不再多提这话了。

两如今关系变化,她对蕙娘反倒更有用得多。起码鸾台会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形象,蕙娘心里已经是坍掉了一个角:他们的手虽然伸得很长,但却还好没有太逆天。绿松说的这些名里,没有老太爷身边的近,也没有从几十年前就跟随着老太爷的老们。

其实倒回头想想,也并不奇怪,鸾台会文臣家里用的心思,只怕一贯不会很多。毕竟文臣更新换代太快,比不得武将、勋戚们的地位稳固。而按他们的志向来看,皇宫里多安排一些卧底,那才比较合理。要是连老爷子身边,都有数之不尽掌握大权的卧底,那他们只怕是几十年前,就要篡位夺权了。

绿松所说的询问技巧,其实蕙娘也有掌握,无非是变幻种种手法,出其不意地盘问对方,以便从对方的回答中发现破绽。虽然事到如今,绿松说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她还是多问了绿松几遍,将她小时候的生活梳理清楚,这才停了话头。又问她,“这屋里,言辞如此大胆难道就不怕这番对话泄露出去,反而更难做”

绿松倒坦然道,“就因为奴婢自己身份有异,因此平日里也更为姑娘留意院中事。毕竟您身边的丫头,都是多年来慢慢考察上来的,不论自雨堂还是立雪院,管理又极为严格,无事几乎不能外出,外也很难进来。和奴婢联系的那些上线,几乎很难和院子里其余丫头们搭上话。毕竟,她们和不同,是有亲,有背景的因此就奴婢的愚见来看,立雪院里除以外,只怕一时还没有被渗透。”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不然,当时孔雀深夜回来,求见姑爷,这件事只怕瞒不过四少爷。”

这事立雪院内当然不可能完全保密,但蕙娘下了封口令,外头的倒是未曾听到什么风声。绿松提起这事,除了证明她的这个看法以外,也不无向蕙娘表币心的用意。蕙娘微微一笑,给她递了个眼色,绿松顿时会意地站起身来尽管她大着肚子,但脚步依旧轻盈,快捷无声地查看了几处容易偷听的位置,便回头轻声道,“没奴婢毕竟是您的心腹,院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您想和奴婢诉诉苦,众都视若等闲,不会轻易过来打探的。”

就算院子里真的还有内间,她当然也不能成日里鬼鬼祟祟地四处窃听,有些事,牵扯到立雪院所有的命运起伏,当然大家都有兴趣,她跟着打探打探也就罢了。但好似蕙娘和绿松密谈这样的事,十日里能有个三四回,回回都要听,那她被发现的可能势必大增。蕙娘点了点头,忽然发现绿松身上,始终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优点:也许是常年的卧底生涯中,所必须面对的层层危险,培养了她的胆量。这种局势里,她是要比蕙娘自己都还胆大心细。刚才那番话若被内间听去,鸾台会自然不会拿蕙娘怎样,但她可就是性命难保了。偏偏绿松就有这个胆子把这番话说出口若她说的是实话,就可见她对自己的判断极有信心,相信立雪院里没有会来窃听这番谈话;若她说的是假话,还继续欺瞒蕙娘,那么她的胆子,可就还要更大得多了。

这也给了蕙娘一点灵感:她毕竟也还年轻,虽比一般女性的经历要丰富得多,但心境也还没到古井不波的地步。知晓了鸾台会这个大秘密以后,她是很有些不知所措的。鸾台会因为神秘而显得更加强大,而她却因为无知,总是思虑重重,很难去踏出和他们抗衡的那一步,甚至对于她身边的所有都失去了信任。但绿松的表现,却使得她的心境澄清了一点。鸾台会再能耐,也不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然,权仲白怎么去查他们的车队她身边终究还有是可以信任的,她也必须去信任手下,不然,她如何能掌握一支自己的力量

只是这份信任,却永远也赶不上从前的自己,给予绿松的厚度了

“也站了有一阵子,坐吧。”她瞥了绿松一眼,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这一胎怀相还好现姑爷不京里,也要小心谨慎,可不像从前,大夫就家里,万一出了事,现是要到外头去寻了。”

绿松受宠若惊,她怕也是真的累了,便捧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炕下寻了个位子。“怀相还好,只毕竟是头胎,们也不大懂得,有时老犯忌讳。”

“那么多规矩、那么多忌讳,就是也不能全不触犯。其实犯了也就犯了,”蕙娘不禁噗嗤一笑,“歪哥和乖哥还不是好好的也不要太讲究。”

两闲话了几句,蕙娘见绿松仍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受气相,便主动道,“以后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也别被瞧出破绽了,心底存个疑问”

她多少有些感慨,“说心里,比会里重要得多,这话是信了。从进们焦家以来,们两也算是一块长大,心里,和文娘一样,都像是的妹妹。只是要比她能干得多,也更能帮得上而已。”

绿松面上不禁绽出一点笑容,蕙娘看眼里,也解颐一笑,又道,“等这一胎落了地,是男孩儿正好,以后给乖哥做个伴读。是女孩儿,便到身边服侍,亲自教她,以后给乖哥做个丫头也好,给歪哥也罢或者或者也许等将来,家里有了个女娃,便让她过去照料,也都好的。这孩子的出路,便包身上吧。”

不论是服侍谁,还不是蕙娘手底下讨生活这其实是要留个质了,只是说得比较好听而已。绿松眼神一暗,却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您这样安排,也就更放心得多了。”

两相视一笑,有些话心照不宣。绿松低声道,“这一阵子,有着身孕,她们也不大和联系了。按您身边的惯例,生产后是肯定要有个职司的,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也会有些想法,若和联系了,自当来转告姑娘。”

她刚才已对蕙娘交待,当归同她的经历似乎完全没有两样,两都是从北方进府里服侍,只是当归权仲白身边做事,也要比她更早明白自己的身份而已。因他深知权仲白为,也有和绿松一样的忧虑。绿松今番对蕙娘投诚,他也是持赞同态度的。更因为权季青下落不明,两也不明白鸾台会和权家的关系,他们还担心蕙娘会否被他们的上线暗害呢。这倒是和蕙娘自己从前一样,都属于还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的程度。

蕙娘自然也不会说破,她反过来嘱咐了绿松几句话,将她打发出去以后。又继续把自己一个关屋内,把权仲白已经翻阅过一遍的那本手记,重新打开,一边沉思,一边将绿松说出的那些名逐一记下,这些里,焦家服役的婆子们,有些是自己卖身投靠过来,因为灵巧得用,外围做些杂活,有些是临时雇佣来的短工,渐渐转成长工因焦家对外围下的控制还算比较宽和,这些年来,她们有的是辞工走了,有的是求了情回老家去了。余下的几个,也都不是几个主子身边的近,无非是府里担当一些中下层的职位而已,连主子们的院子,可能都很难踏进去。

当然,她们的职位虽然低微,但却能和府中下发生广泛的接触,便于情报收集。也不能说对焦家就没有危害,但好歹这害不到四太太、三姨娘等的生命,蕙娘也就暂时不打算打草惊蛇。至于权家,绿松所接触到的上线则只有两个,说来也巧得很,其中一位,便是云管事的妻子云妈妈,另一位,则是厨房管事的安妈妈。

知道了云管事的身份以后,蕙娘自然不会以为云妈妈能入得了权世赟的法眼。两的夫妻关系,应当只是一层障眼法,但即使如此,云妈妈对云管事的了解,总比其余要多些。这个,若能笼络过来,甚至只是获得她的好感,也许都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妙用。蕙娘她的名字下画了几条线,又对着手记沉吟了片刻,还要再写些什么时,却听见门口传来了歪哥的声气。

她住了笔,乘歪哥进门前那短暂的空当,将手记合上收藏起来。也就是这么一会工夫,歪哥已经推开门扉,探了个头进来,见母亲对他招手示意,他才跨过门槛,又将门扉照样合拢了,这才向母亲走来。

才是短短不到半个月的工夫,歪哥的性子,便显而易见地沉静了下来。从前他要进门就进门了,哪还记得把门给关好,一路过来,必定是连蹦带跳,又怎么会和现这样,一步是一步地,走得这样清楚更不会这么粘着母亲,只要一下学,便要到母亲身边来呆着,连做功课都不肯离去。蕙娘从前很少带他,现倒是经常留他和自己睡一块,两母子的关系,看似权仲白离去后,是亲近了许多。

可知子莫若母,歪哥心里有事,蕙娘又哪里看不出来只是歪哥不说,她也不问,儿子来了,她便问,“下学了”

歪哥点了点头,爬上炕来,坐到母亲对面,说,“先生说,让家再把今日的字温习温习。”

他才刚刚开蒙,功课很是轻松,只是认些简单的字而已,有时候今日记得,明日忘了,先生也不恼火。因此这功课,也不必蕙娘督促,他自己便会玩似的给做了。蕙娘嗯了一声,拿起一本书来看,也就放歪哥她对面东摸摸西摸摸,拉开炕桌里的小抽屉,取大字簿来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到儿子的视线,抬头看时,发觉歪哥正从本子上偷眼看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忧虑见被母亲抓了个现行,他忙挪开眼神,掩耳盗铃一般地用手指描起了大字簿上的描红字迹。蕙娘也不逼他,自己移开眼神,又去看书。

也许是因为她随和从容的态度,培养了歪哥的勇气,过了一会,歪哥反而自己开口了。

“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爹办完事就回来。”蕙娘随口道,“再过一两年,很快的。”

冲粹园里,权仲白也把自己即将远行的事对儿子交待了一番,歪哥对于他离去的时间,应该是有了解的,只是小孩子依恋父亲,就算明知不会这么快回来,也总忍不住要问一问。听母亲这么回答,他依然忍不住流露出失望之情,又过了一会才道,“觉得觉得爹不是去办事的。”

蕙娘抬起眼来,歪哥却不敢看她,而是垂下头望着桌面,轻声而局促地道,“觉得爹是是因为才走的”

“怎么说呢”蕙娘问。

“那天、那天睡起来,看到娘的盒儿,想拆开玩玩却把它给拆碎了。爹走进来,本来还好好的,看到盒儿里的东西,好像脸色就变了。后来后来他看了那本书”歪哥看来,那本手记,同一本书也没差多少。“就更不开心了,后来您回来了。回去了,和养娘说们也许要拌嘴,养娘说胡说,可就觉得们脸色都不对。”

小孩儿的头都快低到桌上了,声音里也有了些哭腔,“爹后来又把接到外头去,问要不要和他一道走们都不和说,最近一直想,是不是因为乱动您的东西爹才走的”

两岁多的孩子,不知事的都还多着呢。歪哥平时也没显露出别样的聪明,没想到心里这么存得住事,虽然是简单的推理,但居然自己还能给分析出来,倒是让蕙娘吃了一惊。她望着儿子,犹豫了一下,才道,“爹出门,那就是为了办事去的。成天都瞎想什么呢,小小的脑瓜,就会胡思乱想。”

歪哥颇有几分疑虑地望了她一眼,蕙娘又道,“不过,是做得不对,爹是生的气了。因为那盒子相当贵重,有钱都买不来呢,这一次错不该乱碰别的东西。自己的东西,都收的房里,就是娘屋里的东西,那也不是的,要碰,得先问过娘才行。”

“才不是。”这话并未能说服歪哥,他执拗地别过头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哑声道,“娘骗”

的确,权仲白一般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顶多教育儿子几句也就算了他对歪哥,是要比蕙娘对他纵容痛爱得多了。蕙娘又分说了几句,歪哥都拒绝相信,反而因为娘一再骗他,动了情绪,金豆豆掉得更凶。蕙娘很有几分无奈,只好承认,“是有一点点联系啦,爹是看了那本书,才想要出门走走的。”

这下歪哥就更要哭了,他哇的一声,扑到炕上,抽抽噎噎地哭得伤心极了。平时最不喜欢认错的,这回都有点不敢面对蕙娘,蕙娘要把他的脸抬起来,他都藏着掖着,不敢看她。

蕙娘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只好凶了歪哥一句,“哭有什么用不许哭再哭就真生气了”

这倒是把歪哥给喝住了,他忙不迭拿手背擦着眼睛,好像很怕母亲一生气,也远走高飞一样。蕙娘抽了一张手绢,慢慢地将他的脸揩干净了,才道,“犯错就犯错了,怕什么”

说着,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袋子,倾了个底儿掉暗褐色的挡板、抽屉、楔子,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歪哥看着自己的罪证,小脸儿一抽一抽的,蕙娘道,“其实盒子碎了,还能再拼,任何错误都有办法去补救,怕就怕没胆认,没胆去面对,想要就那样模糊过去。这回,娘等了十多天,才来找认错,算是年小,就不多计较了。明年闯了祸,要还是这样犹豫、逃避,娘就真的要生的气了。”

她拿起一个小抽屉,递到歪哥手上,冲他微微一笑,和声道,“娘也不知道该怎么拼,们一起摸索摸索,等这盒子拼好了,爹应该就能回来啦。”

歪哥再抹了抹眼睛,小小的脸上,也有些坚毅浮现出来,他嗯了一声,终于现出笑容来,道,“们慢慢地拼”

会这么说,其实也是知道父亲将要离去一段不短的时间,唯恐拼得快了,到盒子拼好时权仲白还没有回来,又是难免失望。

他掉眼泪时,蕙娘还不觉得这么样,倒是被他这一笑,笑得有些心酸,想到乖哥学说话、学走路这段时间里,都见不到父亲,享受不到权仲白的关爱,心底亦不禁长长一叹,再不情愿,还是挂念起了权仲白:也不知他现走到哪里了,一路平安不平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哎,歪哥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孩子遇到风浪懂事就早了。

还有关于日记情节解释一下,我没有看过情深深雨蒙蒙,因为它热播的时候我学业正忙,其实看大家说撞梗我也不知道到底撞了什么梗。如果非常相似的话,那应该是巧合吧,不然我想出来也不会用的,汗。还有就是写日记其实是个相当普遍的习惯,尤其是忙人,这差不多相当于古代的日程表,曾国藩冯玉祥等人都写日记的,这习惯并不愚蠢。尤其古代又没有博客和微博,有话想说有感而发的时候不写下来难道还喊出来老闷在心里会得病的。

这几天更新时间的确是偏晚了,因为我四月要搬家,工作又忙,琐事好多有时候回家很晚,相信四月搬完家会好得多了。接下来的十天我也尽量早点回家更新。

话说今天说要回长评的又拖延了,晚上估计也没空当,明天我一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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