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黄夫子过世等一系列的变故,春试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月,于是原本的春试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夏试”。
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今年雨水还少,于是,安省了没几天的皇帝赵祯又开始团团转,担心再不下雨就要有旱情了。
赵普觉得赵祯也是惨,不下雨怕旱,下多了雨又怕涝,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蹦踧着跟天气较劲。
最后,赵祯请了一群也不知道是僧是道,总之据说是跳大神求雨特别有一套的人来,在宫门口折腾了一天,也没求下来半滴雨。
庞妃捧着莲子羹给起了满嘴泡的赵祯下火,香香拿着个小扇子给她父皇扇小风。
小四子进宫一趟看见了,觉得皇帝实在是太可怜,于是躲到角落“啪啪啪”拍了三记小巴掌,随后天上“轰隆隆”了一会儿,“哗啦”一声,大雨倾盆。
赵祯一蹦多高,抱着香香在房里转圈圈。
小四子被打着伞的赵普接回家,九王爷心说,赵祯请大神那些钱就应该给小四子。
赵普抱着小四子回了开封府,就见辰星儿和月牙儿两个丫头捧着两大盆冬枣,哼着小曲儿往后院走。
赵普伸手拿了一个,小四子也伸手想拿,一看不对……
“这个不是多多的食盆么?”
小四子一句话,赵普都塞进嘴里的枣子赶紧拿出来。
两个丫头笑眯眯往后走,聊着小马什么的。
赵普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喔唷?！
两人跑到后院,就见好些人都在。
马厩里,枣多多站在那里,公孙正在它身边摸它肚子,白云帆就在一旁,歪着头看着。
两边的马厩里、赵普家的黑枭、欧阳的疯丫头、邹良的初七、霖夜火家的呆呆以及公孙家的小毛驴,都探头好奇地看着。小五作为成功混入马群的老虎,也蹲坐在马厩里,看着热闹。
而马厩大门前,展昭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多多的肚子看。
白玉堂在马厩前的一根柱子边靠着,天尊拿着根胡萝卜,喂着公孙家的小毛驴。殷候端着茶碗,身边坐着正给小良子松筋骨的无沙大师。霖夜火问展昭,“你确定多多是大肚子不是又胖了?”
展昭点头,“感觉不一样。”
小四子张大了嘴,跑到马厩门前,仰着脸看收了手正洗手的公孙。
公孙擦了擦手,轻轻咳嗽一声,走到白云帆跟前,伸手拍了拍它的马脖子,“恭喜！”
白云帆眨眨眼,就听到小四子一声欢呼。
展昭扶额……果然！
白玉堂开始打量四周,考虑翻新马厩的问题。
赵普等人都过来排着队恭喜白云帆,霖夜火嘴角直抽——开封府的人有时候逗比起来比魔鬼城那群还离谱。
“照夜玉狮子和火麒麟生下来的会是什么马?”邹良好奇问。
白玉堂倒是精神了,“会不会生下火鬃白龙来?”
众人好奇地看白玉堂——什么马?听着好神气！
“火鬃白龙已经绝种很久了。”殷候道,“照玉玉狮子和麒麟马配种之后最容易生下来的是白龙马或者火龙马,体型会接近玉狮子,但是样子长得却像麒麟马,还有很长的鬃毛。白龙马和赛龙雀有些像。”边说,边指了指赵普家的黑枭,“唯一不同的就是鬃毛的长法。如果白龙马的长鬃毛是渐变色的,鬃毛根部是雪白,渐渐变红,最后鬃毛末梢火烧一样的红,就是传说中的火鬃白龙。这马的周生毛发都会有浅浅的红色渐变,轮廓就像是鳞片一样,我只听马痴说起过,没见过。不过要生火鬃白龙,必须要有纯种的母火麒麟和公的照夜玉狮子,照夜玉狮子的毛必须还有一点银色渐变。”
听了殷候的话,众人都去看白云帆。
白玉堂伸手,轻轻抚摸白云帆的背毛,就见浓密的白毛顺着白玉堂修长的手指划过,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白云帆打了个响鼻,轻轻一甩鬃毛,照夜玉狮子尊贵华美的外表,让众人对即将出生的小马驹充满了期待。
展昭轻轻地抚摸枣多多的肚子,笑眯眯轻轻拍它脖子,“要做娘亲了啊。”
多多蹭了蹭展昭,尾巴轻轻巧巧地甩了两下,似乎知道自己有段时间不能给展昭代步了,大眼睛瞧着展昭,又瞧了瞧远处在屋顶上抖着翅膀的幺幺。
展昭摸了摸多多的耳朵,示意——没关系,不用担心。
……
晌午的时候,小四子兴匆匆地跑来,问展昭和白玉堂,“猫猫白白去看龙王祭么?”
白玉堂有些不解,“龙王祭?开封府也祭祀龙王的么?”
“貌似没有这个传统啊。”展昭摇摇头。
“就是个庙会一样的活动。”院门外,拿着几本书走进来的公孙道,“前阵子不是久旱么?最近突然下雨了,所以原本要搞庙会的人准备弄个龙王祭,还有很多戏班子来表演。”
“哦……”展昭了然。
“我要帮大人准备春试的事情,你们帮我带着小四子去吧。”公孙道。
展昭点头,白玉堂有些好奇,“赵普呢?”
“刚才接到封边关来的信,和邹良他们出城去了。”公孙道。
展昭问,“不是边关出了什么事吧?”
“哦,这倒没有,信是贺一航派人送来的,主要是给赵普报个平安,达旦已经安全送回家了,另外,貌似是龙乔广要负责训练水师的事情,邹良给他准备住处,赵普则是去码头。”公孙道,“之前皇上说水军太弱了,想集中起来整顿一下再训练一下。本来是邹良负责的,不过貌似效果并不是太好,邹良建议让龙乔广来待一阵子,管理一下水军。”
展昭略好奇,“邹良的兵马管的那么好,对水军没办法么?”
公孙无奈摇头,“赵家军的兵马当然管的好了,邹良太耿直又是个老实人,水军原本就一团糟,以邹良的性格每天说不定被他踹几百人进海里。赵普说龙乔广是老油条,跟那些地痞流氓沟通起来没代沟,让他替邹良这老实孩子先打打基础。”
白玉堂和展昭点了点头,龙乔广别看是个话唠,不过人精明到了某种境界,又有趣,另外右将军善弓弩,水军的弓弩本来就是最重要的一项本领,赵普把他调来估计也有这一层意思。
“说起来,皇上怎么突然想到训练水军了?”展昭问。
“是赵普提议的。”公孙抓住小四子给他洗了把脸,“赵普前几天还在说,四大圣地里另外几个都在海里,没水军真是不行。对了……最近还有一个传闻,你们听说了么?”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摇头——传闻?最近春试可能会考到的题目倒是满天飞。
“有渔民出海的时候,找到了盛唐时候沉没的刑天号。”公孙一句话,说得展昭和白玉堂一惊。
刑天号是盛唐时候制造的一艘大型军舰,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楼船,据说可承载士兵五千余人,比东吴时候的飞云号还要大。以传说中的巨人刑天来命名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刑天号首航遇到风浪倾覆,伤亡惨重不说,大唐颜面尽失,唐王震怒。
负责设计和建造刑天号的是当时几个最有名的造船家族。因为刑天号的沉没,这些船工全部受到牵连,据说当时因此被斩首的工匠有几百人之多,被发配和受到惩罚的就更多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船工肯建造超过三千人的战船,无论朝廷出多少银子,都说建造不了,技艺已经失传了,这个传统一直保存至今。
“但是后来又有很多其他说法。”白玉堂因为身在陷空岛的关系,对于造船之类的事情分外了解,“有说是有人在船上动了手脚导致沉没,也有说是官员从中牟利或者渎职,最后让船工们顶罪。”
“很有可能哦。”展昭点头,“那么多有名的造船家族全部被杀,好可惜。”
“我二哥也这么说。”白玉堂道,“其实的确很多技艺都失传了,现在想造大船都造不出来,据说是当年的船工们一怒之下把所有的图纸都烧毁了,徒弟也不收了……如果真的能找到当年沉没的刑天号,很多失传的技艺都能再找回了。”
公孙也点头,“赵普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皇上说,无论出多少钱,都要把那艘船捞起来。”
白玉堂觉得是不是应该给他二哥写封信,如果刑天号真的能重见天日,他二哥一定会很想看一看吧。
“猫猫白白。”
小四子见众人突然开始聊造船的事情,就拽着展昭和白玉堂的衣摆,“你们去么?”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问他,“去哪儿?”
小四子鼓着腮帮子,“龙王祭啊！”
展昭一挑眉,伸手掐了掐他腮帮子,“就是陪你去庙会是吧?”
小四子点头啊点头。
展昭看白玉堂。
白玉堂点点头。
小四子拍着手,“我去告诉殷殷。”
展昭纳闷,“外公也去?”
“不是哦,殷殷不去,但是尊尊说要去。”小四子道,“可是今天小良子要跟着九九去码头,所以只有我和尊尊。然后殷殷说,必须再找一个心智成熟的正常的成年人一起,才可以放尊尊去庙会。”
展昭哭笑不得,白玉堂也摇了摇头。
妖王的内力消失之后,天尊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性格上似乎也没什么改变,依旧是孝子一样。
不过白玉堂觉得,天尊的“平稳过渡”,其中小四子功不可没。
于是,五爷蹲下,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笑道,“一起去吧。”
小四子小脸蛋红扑扑点头,“嗯！”
……
吃过晌午饭之后,果然整个开封城都热闹了起来,街上聚满了人,庙会通常都很热闹,更何况这次还有好多戏班子的巡游。好多人载歌载舞的抬着大花架子,各种花车龙灯纸人,据说要闹到晚上,然后放天灯。
出门的时候,除了展昭、白玉堂、天尊和小四子,还跟来了庞煜和包延。
包延正在准备春试,不过他更多的时间也是在帮包大人查案,其实连赵祯都说过,包延完全可以直接参加殿试,根本不用麻烦。包延参加那么多考试,一方面是怕有人说闲话,另一方面,众人也觉得包大人是刻意要延缓包延入仕的时间。别看包大人平时黑口黑面的,对儿子却并没有那么望子成龙,只想他开开心心过一世就行了。无奈文曲星加才女生下来的自然也是大才子,包延年后入的太学,还不到三个月,已经是太学所有老夫子的心头肉了。
开封城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收藏包延的书稿和画,且绝对不是因为他是包大人的儿子,而是真的书画绝佳,前途无量。
包延今天是和庞煜一起出去散心的,出乎众人预料的是,这次是包延陪庞煜散心,而不是蓄爷陪包延。
蓄爷最近有点上火,这人吧,一旦走上歪路就收不住了,可一旦从歪路走上正路,有时候也是不可收拾。
作为一个皇亲国戚,庞煜自然是可以进太学念书的。但是蓄爷底子太差,每次考试都垫底总不行吧?偏偏他还是包延的死党,这人要脸树要蓄爷面子上挂不住,因此还挺用功。最近除了春试,太学还要进行一次考试。
太学的林萧夫子前几天还跟庞煜说了,最近功课进步不少,这次应该能考好,老头还挺够意思的,让他不用太在意,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阵子包延加欧阳淳华还有赵兰他们都轮着班给庞煜补课,于是眼看着考试越来越近,蓄爷整天心神不宁。
展昭和白玉堂也想笑,这风水轮流转真不是假的,谁曾想到庞煜这小螃蟹还有为了考试睡不着觉的日子。
众人一路随着人群一起往前走。
小四子和天尊一人一手抓着一串糖葫芦,庞煜和包延跑前跑后生怕这一老一小走丢。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悠哉,慢悠悠跟在后边,边闲聊边走。展昭对刑天号挺感兴趣的,白玉堂就给他讲一些关于那艘船的传说。
“猫猫,尝尝！”
这时,小四子突然跑回来,递了一串烤鸡翅膀肉到展昭嘴边。
展昭“嗷呜”一口,“喔！”
“好吃吧?”小四子献宝似的指着前边一个小摊,“拆骨鸡翅膀！”
展昭拉着他的手就跑过去买,一群人一起凑热闹,围着小摊吃烤肉,果然,小摊的老板是展昭的熟人。
天尊拿着鸡翅膀在一个画摊边看字画,白玉堂对吃的不感兴趣,就站在画摊外边等着给天尊付钱。
街上跑来跑去的人多,特别是孝子。
白玉堂本来就不喜欢人多,于是就往人群外围让。
五爷退到画摊外的一个巷子口,觉得总算清净了些,刚刚站定,突然两个孝儿从巷子里冲出来,躲闪不及,眼看着就撞到了。
白玉堂自然是可以轻轻松松让开,不过这俩孝儿不知道干什么跑的那么猛,外边人多车多,他一让说不定冲出去撞到车马或者别人。
于是,五爷伸手轻轻一挡。
其中跑在前边的那个孝儿忽然拽着身后的孩子一闪身,想从白玉堂身边绕过去。
五爷微微一挑眉——呦,功夫不错,挺敏捷,只不过……
“哎呀！”
那孝儿绕开了白玉堂,却没提防地上一块凸起的砖,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他身后那个孝儿也跟着扑了过来。
白玉堂看着叠罗汉一样摔在一起的两个小娃娃,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过巷子里紧随而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白玉堂抬头,就见小巷里跑出来三个拿着刀的男人,穿着统一的服装,应该是某个江湖门派的吧。很明显,他们在追那两个孝儿。
五爷有些疑惑——拿着刀追两个孝儿?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
白玉堂回过头,就见那两个孝儿要逃跑的前路也被堵住了,跟追兵穿着同样衣服的四个大汉挡住去路,手里一样是拿着刀。
白玉堂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去看那两个孝儿。
仔细一看,跑在前边的那个是女孩子,穿着男装,武人打扮,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她身形娇小,这个样子的女娃不太好分辨年龄,可能十一二?
但是她拉着手一起跑的另外一个男孩子却是很明显只有七八岁,身材矮小。两个孝儿身上衣服是旧的,蹭满了泥,灰头土脸还有擦伤,显然是在逃命。
那个男孩儿的怀里抱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一样的东西,用蓝色的布条缠着,几乎比他个子还高。白玉堂看了一眼那布条的形状就知道——应该是一把刀。
两个孝儿等爬起来,发现已经无路可逃了,同时也一起望向木头一样杵在半路上的白玉堂,要不是五爷挡了路导致他俩摔跤,估计也不会被抓住。
白玉堂也低头看两人,双方一对视。
那小女孩儿一愣,突然伸手一指白玉堂,“云中刀！”
五爷也一愣,才明白过来,小女孩儿指的不是他,而是他手里的刀。
那几个追兵本来见逮着人了也松了口气,这两个孝儿他们追了一上午了,跟兔子似的上窜下跳,根本挡不住。好不容易堵住了,就发现一个人站在中间。
几个武人抬眼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不是白玉堂么?就知道要麻烦。
白玉堂也正纳闷,那个小女孩儿突然一把拽住他衣摆,“救命啊！”
五爷一挑眉——救命?
小女孩儿一指那些追兵,“人贩子！”
白玉堂转过脸看,几个追兵张大了嘴,正想摇头,就感觉身后有人戳了戳他们肩膀。
众人一回头,就见展昭一手拿着三串烤鸡翅膀,啃了一嘴油,站在那里歪着头问,“你们就是传说中的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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