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吴一祸对于王磊的话,抓住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点。展昭注意到,王磊说他知道“是什么抓走了秋艺”,这里说的是“什么”而不是“谁”……
吴一祸皱眉,“难道抓走秋艺的不是人么?”
王磊犹豫片刻,认真点了点头。
……
白玉堂敲敲门之后,就听到脚步声,随后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穿的十分体面的管家出现在门后,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口的白玉堂和天尊,看人都是仰着脸拿眼角瞥。
白玉堂暗暗好笑,果然是大户人家啊,下人都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五爷好容易被展昭刷高了一点点的对官员的好感度,再一次降了下来。
“找伍采。”白玉堂直接道。
那管家虽然有些势力的感觉,不过白玉堂毕竟相貌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于是稍微客气了几分,问,“这位公子,找我家少爷何事?”
白玉堂道,“找他问点事。”
管家呵呵两声,“我家少爷不在。”
白玉堂点了点头,拿出那块令牌来给他看,道,“那就找你家老爷。”
管家看到开封府的令牌,微微地愣了愣,问,“你们……是开封府的人?”
天尊好奇地站在白玉堂身后张望。
白玉堂略打量了一下那管家,皱眉,“反正不管是你家少爷还是老爷,我要见一个。”
管家犹豫了一下,道,“呃,好吧,进来再说。”
白玉堂和天尊跟着那管家进了宅子,放眼一看,院子十分雅致,倒是不像贪官家里那么富丽堂皇,看得出是书香门第。
管家的脸色已经换了,陪着笑脸似乎是跟白玉堂和天尊套近乎,“那什么……二位公子,我带你们去见我家少爷,但是你们不要声张行么?我家老爷可严了,少爷前两天刚刚挨了家法,这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那就糟糕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有些不解,“你家少爷干嘛挨家法?”
“哎……还不就是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么。”管家无奈摇头,“少爷也是不容易,老爷对他期望太高了。”
白玉堂也没再多说什么,这种家庭他也是没少见,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像包延这样的孩子,包大人一心不想他出人头地,只希望他品行端正,包夫人就只想他开心幸福,可偏偏却成了个大才子。而有些人家一心想培养个大才子,孩子却只是庸庸碌碌。
就像庞煜那样的纨绔子弟,到后来浪子回头了,却也是变好了。而不少本来挺好根正苗红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坏了……这多多少少,跟爹妈也有些关系,期望这种东西,有时太过沉重,反而成了负担。人如果逼得太紧,容易反弹,相互体谅才是合理的相处之道。
管家带着二人走入了一间院子,就见院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书生,正在看书,抬起头看到有人来,微微皱眉——似乎不乐意被打扰。
但当他看清楚管家身后的二人时,倒是也有些惊讶。
白玉堂和天尊猛地一下子出现在人眼前时,用小四子常用的说法,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以为神仙下凡了。
白玉堂也在观察伍采,这书生看着还挺不错的,样貌端正,眉宇间稍微有些傲……
包大人、公孙和包延,包括吴一祸,都是当世少有的书呆子,准确地说,是大才子。根据白玉堂的观察,高才之人通常都有些共同点,书生的傲气就和美人的美貌一样,在骨不在越是眼角眉梢看着傲的,越是普通,反倒是有些呆或者有些怪的,通常都有些异能。
伍采打量完了二人,疑惑地看着管家。
管家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伍采微微皱眉,点了点头示意他去上茶,就对白玉堂和天尊比了比桌子对面,示意二人坐吧。
白玉堂坐下了,但是天尊却跑去了一旁。
伍采和白玉堂都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天尊似乎是被一旁一棵绽放的腊梅树吸引了。他背着手到树边看了看,又凑过去闻了闻。
伍采微微有些走神,天尊低头闻梅花时的样子,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咳咳。”
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一声,伍采回过神,看白玉堂,“呃……你们是官差?”
白玉堂也没回答,反正他向来话不多,来来回回解释其实挺烦的,就直截了当地道,“我想问秋艺失踪的事。”
伍采微微一愣,天尊回过头,正好瞧见他的神色,淡淡一笑——喔唷,这个小朋友看来是知道什么的。
白玉堂对天尊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天尊就跑了过来,在白玉堂身边坐下。
这时,管家送上茶来,天尊端着杯子闻了闻,挑眉,“嗯！巫山云霞啊……好茶。”
伍采似乎有些犹豫,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白玉堂也看得出他有所隐瞒,又看了看桌上几样小巧的摆设,突然有了个想法,于是问,“那天偷书的人,是不是你?”
白玉堂的话出口,伍采打了个愣神,而一旁正倒茶的管家,茶壶盖没抓稳,哐一声摔碎了。
管家赶紧手忙脚乱整理,还道,“公……公子别乱说啊,我们家少爷怎么会偷书……”
白玉堂和天尊了然——原来如此。
伍采也挺无奈的,让管家先退下。他倒是也坦然,对白玉堂和天尊点了点头,道,“没错,偷书的人是我。”
“你为何诬陷秋艺?”白玉堂见有了进展,倒是也开心。
伍采却是皱眉摇头,“并非是我诬陷他,而是……他失踪了,别人都说书是他偷的……我也就没再解释。”
天尊边品茶,边问,“你那么有钱,干嘛偷东西啊?”
白玉堂瞧了瞧天尊,那意思——咱么问正经事比较要紧吧。
天尊对他眨了眨眼,很明显的意思——你想表达什么,为师看不懂呀,为师又不是你家的猫。
白玉堂无力。
伍采脸微微地红了红,叹气,“不知道,不知不觉地就会偷东西,不偷又难受得慌。”
天尊想了想,道,“是不是觉得那样很刺激啊?”
伍采一愣。
天尊继续喝茶,“哎呀,我有个老朋友,他就是个偷儿。”
边说,边跟白玉堂闲聊,“钱瓜子知道吧?”
白玉堂望天,钱瓜子是别名,本名叫钱淮,是个著名的神偷,因为他能无声无息地从一车的真瓜子中,偷走唯一一枚金瓜子,所以江湖人称钱瓜子。他虽然算天尊的后辈,但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得有个百来岁了。
“我那个朋友小时候也跟你似的,家里大人特别严,他又人前人后都要装成十全十美。”天尊啧啧摇头,“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染上偷窃癖了,最后越偷越厉害,直到成了梁上君子,后来又成了江湖第一神偷,所以说……”
天尊将茶杯放下,对伍采点头,“你还是有前途的！”
白玉堂扶额。
伍采哭笑不得,这算是讽刺?
白玉堂给天尊放了个桔子在眼前,那意思——吃东西,闭嘴！
天尊扁着嘴吃桔子,心说,还是殷候那老鬼好点,玉堂这小兔崽子连话都不让他说。
“说秋艺吧。”白玉堂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他……是被抓走的。”伍采神色似乎有信乱,脸色也变了,“你们找不到他的,他不会回来了……”
白玉堂看着他,“你知道乐林县,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丢一个书生么?”
伍采一个激灵,似乎很害怕,“这真的跟我无关的……”
“你说出来,有没有关系我来判断。”白玉堂催促他,“赶紧。”
伍采看了看白玉堂。
天尊在一旁添油加醋,“你还是说吧,他脾气很坏的。”
白玉堂斜了天尊一眼,天尊剥桔子。
伍采叹了口气,“你们不明白,抓走那些书生的根本不是人。”
白玉堂一愣。
天尊嚼着桔子——哎呀,精彩了！
……
“抓走秋艺的不是人,那是什么?”展昭听王磊说的一头雾水,不解地问。
“是人偶！”王磊道。
吴一祸嘴角抽了抽,看展昭,对他挑挑眉——喵崽,这个脑子好像有问题！
展昭也觉得费解,“人偶抓书生干嘛?”
“这事情,是我们本地的一个传说,我们父辈都知道的。”王磊就给展昭和吴一祸讲起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个故事。
许多年前,乐林县有一个书生,精通木工,十分的聪慧。他娶妻之后生了个儿子,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很富足。然而在他儿子六岁的时候,突然一场大火,儿子死于火海。
那书生悲痛欲绝,从此之后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思念儿子。
某一天,书生出门的时候,看到路边丢着一个被烧坏了的人偶,大概是哪个工匠家里走水,一个木偶被烧焦了一半,所以扔在了路边。
书生将木偶捡了起来,莫名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将木偶带回了家。
书生精心地修补那个木偶,并且给它穿上衣服,一天到晚抱着发呆。之后,书生时常和木偶说话,诉说对儿子的思念……直到有一天晚上,那木偶突然说话了。
展昭和吴一祸听得一激灵。
联想到之前白玉堂对人偶的那段评价,展昭现在胸中有几只小羊驼在奔腾——大半夜的,人偶开口说话了?！
“那人偶叫了他一声父亲,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与他死去的儿子一模一样。”王磊道。
吴一祸皱眉,“那书生是想儿子想得失心疯了吧?”
王磊一摊手,“那我也不知道,只是个传说而已,不过自从有了那个木偶之后,书生的情绪渐渐好转了,他终日将木偶带在身边,就跟以前和儿子相处的时候一样跟木偶相处。这样过了一年左右,书生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规。没多久,他的妻子又怀孕了,有了第二胎。十个月后孩子出生,是个健康可爱的男孩儿,书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一家三口又能快乐生活了。”
展昭和吴一祸盯着他看着——敢情还是个好结局啊?
“只是……”王磊话锋一转,“书生有了第二个儿子之后,就开始疏远和忽略那个人偶了。”
展昭和吴一祸皱眉——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木头的。
“人偶开始嫉妒他的幼子,甚至袭击襁褓中的孩子……”王磊道,“最终,书生将那人偶扔进了火堆里,烧了。”
展昭和吴一祸一挑眉——哎呀！闹鬼的前奏！
“之后……也是大年三十临近的时候。”王磊叹气,“书生家里突然失火,全家都葬身火海了,据说那晚参与救火的人说,火特别特别的大,在火海里,他们看到一个孝儿的身影,朦朦胧胧飘飘忽忽,好像一个鬼影。”
“孝儿?”展昭好奇。
“大概**岁。”王磊道,“如果书生第一个儿子不死,那应该也有个**岁了。”
展昭就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而且那个孝儿像是木偶一样,行动的姿势有些怪异,身上还有焦黑的伤痕……”王磊叹了口气,“从那以后,就有了这个鬼人偶的传说。”
“鬼人偶?”吴一祸声调拔高了几分。
“之前乐林县也丢过书生,据说是那人偶思念父亲,所以找个书生去代替。”王磊道,“那天……伍采就说,他看到一个焦黑的木头人一样的家伙,把秋艺抓走了。”
展昭和吴一祸张了张嘴,对视了一眼——无言以对。
……
“你看到人偶把秋艺抓走的?”天尊听完伍采的叙述,半个桔子都忘记吃了,张着嘴惊讶不已。
白玉堂也觉得不解,“人偶怎么抓人?抓取哪儿了?”
伍采皱眉道,“我看到他拉着秋艺跑进了巷子,我偷东西,通常都是小东西,不会被人发现。那段时间我被关在书院修书,也没别的地方去,鬼使神差就偷了书。如果第二天被蔡大爷发现,那我就惨了,所以当晚我是想偷偷将书还回去的。可就在我走到出院附近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我当时吓傻了,只知道转身就跑……”
白玉堂沉默不语——如预期一样找到了真正的偷书人,他也的确是知道些重要线索,只是万万没想到,抓走秋艺的……竟然是个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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