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朦朦亮,李家涛就被葛教授的敲门声音给惊醒了。
“老师早。”李家涛跌跌撞撞跑去把门打开,迷迷糊糊向葛教授问好。
“我们马上出发。”葛教授眼睛通红,看来一夜都没有睡好。让李家涛惊诧的是,葛教授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
“这么早就去?”李家涛的表情有些疑惑,“老师,今天只调研一个粮库,用不着这么早吧。”
“我昨天晚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葛教授正色说道,“昨天我们看的只是几家不大的仓库,仓库的粮食也未免太少了,他们甚至连面子工程都不做,这有违常理。”
“您是怀疑这几个仓库的粮食都被运到益湖大粮库里去了?”李家涛其实昨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点透而已,就干脆装糊涂。
“看了才知道。”葛教授却是很认真地回答,还马上催促李家涛,“你快点,我去楼下等你。”
等李家涛洗漱完毕,徐蕾早就脆生生站在走廊上等候着。见李家涛出来,徐蕾俏丽的脸上马上飘起一朵红晕,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害羞。
“蕾蕾早。”李家涛却是笑嘻嘻地说。
“早啊。”徐蕾柔柔地说道,“我们下去吧,葛教授在下面等着呢。”
到了楼下,李家涛和徐蕾都是相对苦笑不已。葛教授手里居然提着一袋子包子油条,还有三瓶矿泉水。
“早餐简单些好,对身体有好处。”葛教授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让李家涛乐得差点喷了出来。
“谢谢老师。”徐蕾却是一边从葛教授手中接过早餐,一边感谢着,一副乖乖女的形象。
李家涛因为要开车,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两个肉包子,然后咕噜咕噜灌下半瓶矿泉水,就算解决了早餐问题。
“你慢点,别噎着。”徐蕾忍不住说了一句。
“是啊,我这个老头子噎着倒没关系。”葛教授在一旁揶揄着,让徐蕾的脸蛋红了起来。
李家涛驱车赶到益湖县中央直属粮库时,天才麻麻亮。
这里分为新仓区和老仓区,有大小50多个粮仓,总存储量约15万吨,其中新仓是万吨,老仓是10万吨左右,老仓主要用来中转,新仓主要用于国家储备。
按照葛教授的吩咐,李家涛把奥迪小车在转角处停了下来。三个人都没有下车,而是透过小车的挡风玻璃观察着粮库大门口的动静。
不时有载重量10吨的大卡车从粮库里出来,而每辆卡车都是敞篷着,上面空空如也!李家涛略微计算了一下,不到半个小时内,从粮库里面出来的载重卡车有二十三辆,几乎是每分钟都有一辆卡车从里面出来!
一分钟10吨,一个小时就是600吨,一个晚上这个中央直属粮库就可以从外地调运过来五千吨粮食。如果给粮库一个月的时间,哪怕粮库里面原本一粒稻谷都没有,也可以从外地调运进来15万吨粮食,让整个粮库满仓!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葛教授涨红着脸说道,“那些小粮库的粮食都被调运到这个中央粮库里来了。”
李家涛默然不语,心里琢磨着要不是这个中央直属粮库的主任范正平被双规,只怕粮库的管理人员根本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对付上级检查,在官场上历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粮库对付上级检查的办法,相对而言更加简单!
一方面领导要来检查时,粮食部门已经提前通气了;再者,通气时就确定具体打开的仓库。不用说,这个仓库肯定是满的,实在不行就突击从其他粮库调粮。
实在来不及的时候,就在一些空置的粮仓门口贴上封条,门内放有一些刺激姓味道非常浓烈的药物,就说正在熏蒸杀虫,不适宜打开仓库。
当然了,所有的账目做平,毫无任何破绽。
最为关键的是,一些领导没有突击检查意识,不过是走走场子。或许这些领导非常聪明,一眼能够看出问题所在,但大多数上级都会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道理很简单,下级需要政绩,上级更加需要政绩,而上级的政绩就是建立在众多下级的政绩之上!
“这些硕鼠,把国家的粮库都偷吃的差不多了。”徐蕾也禁不住很是气愤地说道,“你们小耒县粮库虽然存在不少问题,也有好几个粮库贪官,但和这个粮库的官员干部比起来,只怕是小巫见大巫了。”
“是啊,能够调动这么多载重卡车,本身就需要很大的能量。”葛教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徐蕾的看法,“更别说,一路上运输的都是粮食这样重要的物资,各地收费站居然没有人盘查,可见这些人的能量有多大!”
“家涛,你对这种现象好像是见怪不怪,难道你对这其中的猫腻早就一清二楚?”徐蕾一直在偷偷打量着李家涛,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家涛苦笑了一声:“你这个大记者这段时间可是在专门调查国家储备粮的问题,我再厉害也没有你清楚呀。”
葛教授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却是一直紧紧盯着李家涛脸上的表情变化。可是,让葛教授失望的是,自己新收的这个学生好像一直很淡然,波澜不惊!
“家涛,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敢于写《奔小康,敢为天下先》和《发展就是硬道理》那样的文章,那可是朝气十足,充满理想与抱负。”葛教授就有些不满,也有激将的意思,“怎么?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就对官场上的这些怪状都能够容忍了?”
“老师,家涛要是能够容忍,就不会让我去调查小耒县的粮库啦。”徐蕾却是马上替李家涛打抱不平,“您也说了,整个楚南省的国家储备粮问题,最先就是家涛把它捅出来的。”
一听这话,李家涛却是马上警惕起来:“老师,您怎么认定储备粮问题是我捅出来的?”
葛教授虽然是经济领域的泰山级人物,脑子里却哪里有李家涛这么多弯弯道道啊,想都没有想,就笑着回答:“我这个老头子又不是孙悟空,可不会七十二变,哪里知道家涛你一天到晚在做什么事情啊。实话对你说吧,楚南省的省委副书记赵东方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这次来楚南省搞调研就是我那个老朋友请我过来的。我本来都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可后来赵东方提到了你的事情,我才勉强答应下来的。”
顿了顿,葛教授接着说道:“你以为我这个老头子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到楚南省来搞调研?”
“老师,楚南省的国家储备粮食问题现在的牵扯面太广了。”李家涛知道自己要是不说点啥,只怕葛教授连自己这个弟子都不会收了,只好斟酌着说道,“现在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我实在不想您老和蕾蕾再陷到这个泥潭里来。您老也知道,能够调动这么多粮食,而且一路上无人盘查意味着什么样的能量。”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怕啥?”葛教授有些意外地看了李家涛一眼,看来李家涛知道的东西只怕比赵东方嘴里说的还要多。
李家涛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老师,您想想,既然赵书记请您来楚南省搞调研,为什么这么多运粮的卡车都能够安然无恙地通过各地收费站呢?”
李家涛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往下是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事实上,李家涛这话如果传到省委书记赵东方耳朵里,那已经算得上是诛心之言!
事实上,李家涛这话里包含了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赵东方只想要一个调研结果,第二层意思是赵东方身为省委副书记,却放任违法犯罪事件发生,却充耳不闻。无论是哪一层意思,都是李家涛对赵东方这个省委副书记的大不敬。
“嗯。”葛教授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才非常严谨地说道,“不外乎以下几个原因:一是赵东方这个省委副书记考虑问题不周全,太疏忽大意了,但这一点基本上可以排除。二是楚南省有人的权力比他还要大,赵东方也阻止不了,所以这些卡车能够通行无阻。三是赵东方或者其他人故意放过这些载重卡车,不想打草惊蛇。四是赵东方根本不想找出根本的问题点,而是只需要一个可用的调研报告。至于调研报告到了赵东方手里,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李家涛笑了笑,却是不接葛教授的这个话题。有些话葛教授能说,因为他是赵东方的长辈。可这些话李家涛是万万不愿意说出口的,因为赵东方是楚南省的省委副书记,是李家涛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官场就是这样,有很多事情你可以心知肚明,但绝对不能把它说出来!在官场上行走,如果心里藏不住东西,那往往会闯下弥天大祸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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