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哈哈一笑。
“我是丘八差不到,师兄你现在是兵部尚书,是文官之中的大九卿,可算不上是丘八。”
叶璘微笑道:“我父是丘八出身,他老人家生前常说,在官场上也要有做丘八的痞气,不要缩手缩脚,到头来咱们这些后人里,只有你李长安继承了他老人家身上的痞气。”
李信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初代创业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痞气在,因为本就一无所有,自然就敢打敢拼,反而像叶璘之类的第二代,因为家大业大了,就会有一些顾忌,不管再洒脱的性子,做起事情来都会束手束脚。
师兄弟两个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一个时辰过去。
李信酒量不是很好,这会儿已经满脸通红,而叶璘早年是京城里有名的浪子,在酒场里打混了十多年,身上又有一些叶老头的遗传在,这会儿脸色虽然也有些微红,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他拉着李信的袖子,开口问道:“长安你……打算就在永州府待着么?”
李信有些迷糊的点了点头。
“是准备……在老家待上几年,好生歇一歇。”
李信虽然头有点疼,但是神志清醒,他开口道:“如今京城局势不明朗,那几个大头书生多半觉得我是乱臣贼子,千方百计要寻我的麻烦,我也瞧不上他们,懒得回京城跟他们斗,且在老家躲一躲,等陛下亲政了,我在看一看,如果合适会考虑回京的。”
叶璘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
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对着李信开口说道:“长安,为兄以为,如果你不愿意回京……”
他咬了咬牙。
“那就干脆带着大长公主一起去西南去,不管怎么样,西南那边还要安全一些,你待在永州,朝廷里要是哪个人想要对你不利,只要派一个校尉营过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攻下祁阳县城,到时候再推脱到山贼头上……”
“干脆就躲到锦城去,这样不管怎么样,最起码长安你一家老小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叶四少作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土著”,能够说出这番话,已经十分难得了。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是在撺掇李信与朝廷散伙,自己单干。
李信笑了笑。
“师兄放心,我是个谨慎的性子,我敢带着一家老小在这里住,就不会有什么危险,除非有几个都尉营来打祁阳县,否则我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羽林卫里一个校尉营是二百人,一个都尉营是四百,禁军要稍多一些,校尉营二百五十人,都尉营五百人。
早年沈刚手底下的人数就不止五百人了,如今就算还有一些留在京城里探听消息,但是剩下的几百个人也足以保护祁阳县的李宅,而且祁阳县里李信的人手有不少,就算真有人要掀桌子杀他,他也可以离开祁阳县。
更何况,在李信看来,朝廷明面上是绝对不可能公然派人杀他的,只要没有公文调动大批军队,京城里没有哪家人有实力调私兵到永州来。
一旦动手,就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小皇帝现在两边都不想得罪,他不可能有决心干出这档子事。
至于尚书台里的那些大头书生,他们手握朝纲的时候自然厉害,但是一旦调不动朝廷的兵力,他们基本威胁不到李信,而大晋的军方与李信有仇的不多,也不会有人敢派人来杀他。
叶尚书摇了摇头。
“罢了,我劝你不动。”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信,面色复杂。
“长安,我此来永州,不是专门看你来的。”
靖安侯爷虽然脸色通红,但是神志清醒,他对着叶璘笑了笑:“师兄是要去汉中上任?”
叶璘先是愕然看了李信一眼,随即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我猜的。”
靖安侯爷摇头晃脑的说道:“朝廷对汉中增兵,三个折冲府少说有四万多人,再加上汉中本来就差不多有五万人,加在一起接近十万的兵力,朝中没几个人有资格来带。”
“裴进被先帝打了五十板子,赶回了老家,种家军种衡年龄身份都够,但是他没有功劳,带不了这么多兵,思来想去,也只有师兄这个叶家的四爷,有资格去汉中带兵。”
“师兄壬辰宫变中从龙有功,又在北疆带过几年镇北军,去汉中带个几万的汉中军,还不是轻而易举?”
叶尚书微微摇头。
“莫要取笑为兄了,这些年东奔西跑,论功劳,不及你十之一二。”
李信举杯敬了一杯叶璘,笑着说道:“没有猜错的话,师兄身边应该还跟了一个监军。”
叶璘也跟着笑了笑,举杯与李信碰了碰。
“不是监军,是副将。”
叶家在北疆有兵马,陈国公叶鸣位列少保,而且叶家还跟李信这般亲近,朝廷虽然无将可用让叶璘带兵汉中,但是不可能不加以约束。
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叶尚书看了李信一眼。
“长安你这般能掐会算,不妨算一算这个副将是谁。”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算得出来?”
靖安侯爷半眯着眼睛,微笑道:“不过多半姓谢,是不是?”
叶尚书没有说话,只是对李信竖起了一个拇指。
“要不怎么你李长安这些年风水生日,为兄只能南北奔波还不讨好呢。”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是如今正儿八经的的国舅爷,太后娘娘的胞弟谢敬。”
李信吃了口菜,淡淡的说道:“我不太喜欢这个国舅爷,既不聪明,又喜欢装聪明,谢家的那个谢岱,比他要强的多。”
“不喜欢也没有办法。”
叶璘苦笑一声:“没有这个亲娘舅跟着,陛下绝不放心我叶家人再统兵了。”
说着,叶尚书抬头看向李信,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长安,尚书台那边已经有了决断,年前如果西南仍旧拒不缴赋,西南三十一州府,就都是反贼了。”
他微微低头,默然道:“不管是陈国公府的家人,还是我宁陵侯府的家人,此时都在京城里……”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
叶家的家人都在京城里“为质”,叶璘被派出来推到风口上,一旦西南仍旧不缴赋,叶璘硬着头皮也要对西南动兵。
打得赢自然是皆大欢喜,打不赢朝廷也要拿叶璘问罪。
李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尚书台的大头书生,还真是有点门道啊。”
他伸手拍了拍叶璘的肩膀,面色平静。
“师兄,真要是打起来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用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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