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作为一个将军,独虎信的作用除了冲锋斗将之外,还有一个,那就是画饼灌鸡汤。
这种规模的大战,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战争,它需要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亢奋到极点。所以,我必须不断画饼,还要带头把毒鸡汤干了,让所有人相信,我们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当然,我的良心又告诉我,我必须为这些人负责,我不能将他们当做炮灰一样送入绝境,所以,在灌鸡汤和画饼的同时,我确实需要保证将损失降到最低。
此番鏖战,木头给所有人做了最好的示范,站在远处刚才怯战的士兵瞬间得到了鼓舞,在我下令之后,又嗷嗷叫着反杀了回去!
呐喊,嘶吼,狂奔,终于两向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
这一次,不可一世的怪异兵团就没有那么神奇了,再不是刀斧加身而不倒,而是一击就破。边军们学着木头的样子,将手臂轮到了最大的幅度,一刀下去,将怪兵的半个身子都砍了去。
山谷守军失去了王牌倚仗,士气一落千丈,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像山崩一样的垮下去。
等边军攻进了还在燃烧的黑松林,仆散保国最后的一道屏障彻底失去了!
京畿营的将士们只顾争着逃命,互相冲撞践踏,死伤的人不计其数,那些战马也早已脱缰逃走,粮食辎重丢弃满路,付之一炬……山谷里的风声、火声、喊杀声汇成一片,简直要把失魂落魄的京畿营淹没了。
我和姚广带着中军一路跟上,山路左右,全是丢弃兵刃跪地乞降的京畿营士兵。
“过瘾,真是过瘾!”姚广使劲勒着缰绳道:“坦白的说,甚至有些冒犯郡主的说,毕竟,我跟着她在边镇多年,老姚我打了半辈子仗,这一仗最过瘾。”
我正色道:“这才哪到哪啊,没到手刃敌将的那一刻,就不算打赢。”
等我到了山谷之中的时候,军队自行分开了一条路,木头已经在前面等着我了!
“卜爷,喏,那位就应该是仆散保国了吧!”木头神采飞扬一笑,指着远处一个白首老者努了努嘴。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一夜酣畅,此时不单单战局明朗起来,就连视野也清晰起来。
我能清晰看见,猎苑的山门前,倒毙着不少的死尸,全是满身弩箭。
看来,为了打开猎苑山门,仆散保国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啊!
山门前尚有一两千残兵败甲,聚成品字状,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可实际上敌我双方都很清楚,就这点残兵,还不够边军一个冲锋杀戮的。
在这股残兵前,有两个人,一看就是头领。
其中一个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正是刚才横扫京畿营中军大帐时候见到了那个蒙人神殿拔都,另一个则是个白头老者。此人做作至极,明明败局已定,却仍旧装着门面,坐在一把黄灿灿的纯金椅子上,斜着眼,一脸不屑地看着我们。
“打仗带椅子,不是残废就是装逼份子!以为你是孔明呢,坐着四轮车?”木头冷笑道:“老姚,一会冲上去,把那白毛叛逆宰了,金椅子就归你了,给你老婆打个一斤半的耳钉……”
我忍不住一笑,一斤半的耳钉估计大象也受不了!
老姚一乐,连连摆手道:“谢偏将军厚爱,您还是让我多活一会吧,那椅子一瞧就是僭越之物,谁坐谁死!”
“独虎小儿,你站出来,老夫有几句话要和你说!”仆散保国见我到了,身子未动,朝我勾了勾手。
在这些残兵的背后,还能听见剧烈的撞击声,毫无疑问,他们还在继续攻击猎苑的山门。仆散保国打的主意是想多和我说说话,给攻击山门的部队争取最后的时间。
老家伙,用心险恶。
但是,战场上,双方主帅总要彼此对话一番,这不仅仅关乎于胜负,还是个人风度,我得成全他。
我拨马朝前走了两步,冷声道:“仆散保国,你想说什么?老子没有时间听你陈芝麻拉谷子的废话。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这时间可以给用来做三件事。第一,交代遗言,第二,选择死的方式,比如,车裂,凌迟,或者腰斩。第三,允许你朝我跪地投降,不过,绕不绕你,我说了不算,这五万边军说了算,但凡有一个说杀你的,我都得杀你,懂了吗?”
仆散保国听了,大怒,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声道:“独虎信,我乃大金国一品侯,就算死,也有侯爵的死法。何况,老夫什么时候俯首认输了?我叫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父母的死,虽然是我下的命令,可那也是完颜鲁和我一同参奏的。你在朔方叛乱的事,我是始作俑者,可完颜鲁为了让我掉入圈套,他也是鼓动我杀你一家的元凶。他才是个两三刀的小人,你为小人驱使,可不可笑!”
“放屁!你休要胡说八道!”姚广怒喝道。
仆散保国道:“老夫虽然痛恨独虎青阳,可我刚做敢当,你若不信,可以等我打开山门,找圣上拿出当时奏本,看看我的奏本上,完颜鲁是不是第一个复议。”
“等你打开山门?呵呵,你想的美!”
我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仆散保国的话,未必是善,但有可能是真,完颜鲁用独虎青阳一家的死来坑掉仆散保国的可能也绝非没有。但是,此时不是受仆散保国蛊惑的时候,他之所以这时候告诉我此事,无非还是想拖延时间!
“仆散保国,我看这样吧,你跪在一旁等着,等我打开了山门,请出了皇上,咱们再看奏折好不好?来,听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给小爷跪下!”
“独虎信,你就这么着急?”仆散保国有些怂了,半是哀求道:“你再给我一刻钟时间,若我得势,许你万户如何?总比做完颜鲁的狗腿好吧?”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我举起了手,冷声道:“你没有安排后事,没有交代遗言,没有选择死的方式,也没有朝我跪降,那我只能认为你是负隅顽抗了!边镇大军,听我号令,仆从仆散保国者,乃至仆散保国本人,均乃叛国叛民,拒不投降,实该碎尸万段,一个不留!”
我的手,缓缓放下,可所有将士,却全都扬起了弯刀。
仆散保国满眼惶恐,仓皇大喊道:“你留我一命,我随你攻入猎苑还不行嘛?看我摇尾乞怜的份上,咱们共商大计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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