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底,韩将军想要检验一下各乡镇操练的成果,准备亲自去各处走一趟,他到苏城向楚王汇报这事,楚王神情淡淡的,说:“此事全权交与你,你看着办就好,不需要同本王禀报。”
韩通来找他,其实是想劝楚王同自己一起下去走走,他跟随楚王多年,是部属也是朋友,楚王这一年来,沉默了许多,越发的讳莫如深,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知道,楚王不快乐。以前楚王发脾气,高声喝骂,抬腿就踹人心窝子,活得也算恣意。
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性情变了,再大的事,也不喜形于色,用淡漠掩饰一切,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倒底还是缺个女人啊!
他还记得去年回京述职,与楚王喝酒,威严冷峻的楚王一脸无可奈何的哂笑,说:有人惹着我了,可本王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听了这话,他和李天行几个都吓了一跳,天底下还有人敢惹楚王?更让他们惊奇的是楚王那一脸的无可奈何。连楚王都没办法的人?那得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后来才知道,那个让楚王没办法的人就是楚王妃,他老人家甚至放低姿态向他们取经,问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楚王妃跑了没多久,他们就接到了密报,撒出人到处找,可大海捞针,一点消息都没有,于是楚王爷一天比一天沉默下去,他筑了一道心门,把自己关在里边,他我行我素不自知,旁人看了,却是说不出的寂寞空虚冷,替他难受。
“王爷,江南是出了名的好风景,现在又是初夏时节,正适宜出游,您天天儿窝在城里,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不如跟末将一道下去走走,散散心如何?”
楚王淡淡的笑了笑,“要说风景,我这院里的景也不错,不出门都能看着,何必要跑那么远?本王懒得动弹。”
“那怎么一样呢?”韩通说,“这府里头的一花一木,都是人工栽种的,同郊外可没法比,置身于青山绿水间,感受可大不相同。去吧,去瞧瞧,顺便检验一下操练的成果,杜长风那小子夸海口,说他带出来的兵丁,必是最好的,末将可要去瞧一瞧。”
听到杜长风的名字,楚王心里一动,“他在哪个乡镇?”
“他在乌池镇,是第二站,咱们要去的第一站是乌水镇,两个镇子隔得不太远,听说乌水镇的醉仙楼不错,中午饭就搁那吃,王爷意下如何,下午咱们再去乌池镇,拢共就十来个乡镇,花上几天功夫就能走完。”
楚王瞟他一眼,“合着本王没事干,天天跟着你游山玩水去?”
“王爷,这哪是游山玩水,检验操练也是正紧事啊!”韩通道:“这么着,您今儿个受累跟末将走一趟,若是觉得不好,后边的行程您就不去了,行不行?”
楚王想了想,终于肯首:“好吧,本王也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就同你走一趟吧。”
见说通了楚王,韩将军很是高兴,赶紧打发人快马加鞭到乌水镇去报信,让刘茂全准备准备,一定要打响第一炮,可别丢了他的面子。
对乌水镇来说,一个佐元将军都已经让他们高山仰止,楚王驾是何等尊贵的人物,那是活在传说中的神,对澜江以南来的百姓来说,他就是天子,是他们的王!
不过因为是战乱时期,楚王的行踪要绝密保密,除了几个有幸能迎驾的人,其他的百姓是不知道的。
刘茂全卯足了劲,既然韩将军让他打头炮,势必要在楚王面前露一露脸。说起来,他心里是有点不痛快的,一个被革了职的九门提督,一来就当了个参事,然后一路青云直上,等杜长风取了严守义的脑袋回来,还破格当上了佑元将军,几乎与他平起平坐,大半年的功夫追上了他数年的战绩,这实在让他不舒服。
其实有什么呀,杜长风不就是靠着贾桐的关系么,加上脑子灵活一点,人长得俊一点,态度嚣张一点……想到这里,刘茂全有点纳闷,楚王那样让人望而生畏的人,杜长风怎么就敢在他面前耍态度?偏偏楚王对杜长风的无礼还视而不见,难道……楚王爷就喜欢这种不拘小节的愣头青性格?
刘茂全的精心准备没有白费,看完了操练,楚王显得还算满意,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正紧事办完,接下来便是吃吃喝喝,把酒言欢,顺带着联络联络感情。
刘茂全一直对楚王充满敬畏,他是楚王手下的手下,平时没什么机会与最高上司直接打交道,可他从杜长风的事情上看出了一点门道,觉得自己应该鼓起勇气,也和楚王拉一把交情。
这天的醉仙楼如临大敌,早早清了场,楼上最大的雅间用来招待楚王,史晟诚亲自在雅间里伺侯着,向贵客介绍菜式,他穿得很隆重,金丝银线的锦袍裹在身上,湿了一层又一层,黏着十分难受,不时抬袖子擦汗,一张脸笑到发僵,不时还抽搐两下,明显是惊惶得很。
刘茂全看到他那得性,心里有些不悦,怎么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富贾,哪至于吓成这副样子?他心里也怕,可越怕,越要往楚王跟前凑,杜长风能做到的,未必他不能?
他故意拿史晟诚开涮:“史老板,怎么样,您那女婿从了吗?当初还蒙我呢,说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好,真好能不从?别说,钱凡那小子有点骨气,您这么大的家业愣是没让人动心。”
史晟诚见刘茂全当着楚王的面问这个,老脸都红了,赔着笑道:“都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闹的,让刘将军见笑了。”
韩通是最好八卦的,一听里头有故意,便问起详情来,刘茂全绘声绘色把史莺莺如何倒追钱凡的事说了一遍。
韩将军哈哈一笑,对史晟诚道:“你闺女是好样的,怪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直没吭声的楚王突然抬起头来,“钱凡?这个名字本王好象在哪里听过?”
韩通笑着摆手:“不可能,一个乡镇小子,您怎么会听过他的名字呢?”
楚王确实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便抛在了脑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有什么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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