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人善任人欺,人恶称霸王。天下之大,苦命的人儿哪里都有。
白千帆是个心善的人,加上这位姑娘跟她有些同命相怜,人家是父母双亡,她是娘死爹不管,不免心心相惜,抬头看一眼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铺首,心里做了决定。
“姐姐叫什么名儿?原先住哪儿?”
“奴家姓杨,名唤丽娘。家住杨树胡同。”
白千帆牵住她的手,“杨姐姐跟我进去,我替姐姐寻个住处。”
杨丽娘迟疑着,“还没问小姐儿是……”
白千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不算什么人物,但替姐姐寻个住处还是可以的,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以后好生呆在楚王府,那恶霸再也欺负不了你了。”
说着,她扯着杨丽娘往台阶上走,又回头招呼小黄:“快跟上,小心让人捉你去炖汤。”
小黄扑棱着翅膀到了她脚边,麻溜的往台阶上跳,杨丽娘看得有趣,说,“这小鸡倒有灵性,是你养的么?”
“是啊,我养的,跟我吃,跟我睡,关系可好了。”
杨丽娘忍不住掩嘴笑,“敢情你拿它当宠物养了。”
“不是宠物,就是个伴,它当我是姐姐,我当它是鸡妹妹。咱俩相依为命,别看它是只鸡,啥事都懂,跟人没两样。”
到了门口,小厮就地打了个千儿:“王妃您回来了。”抬头看一眼杨丽娘,“这位是?”
“她姓杨,是王爷在街上救下的,你甭管,我找大总管去。”
小厮巴不得,点头哈腰说好,做着手势请她们进去。
杨丽娘吃了一惊,打量白千帆,不敢相信,“您是王妃,楚王妃?”
小厮哧了一声,“你这人,眼介力忒好了,咱们王妃跟你说了半会子话,您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杨丽娘吓得忙要跪下,“奴家不知道是王妃,王妃恕罪。”
白千帆拉她起来,苦笑道,“我这个王妃……哎,你呆长久了就知道了,走吧,我带你去见大总管。”
杨丽娘心生纳闷,她知道楚王爷娶了亲,娶的是白丞相家的小姐,想像中应该是个长相端庄的大家闺秀,举止优雅,一身贵气,可眼前这位,小布丁点大,头上顶一个歪斜斜的发髻,养只鸡当宠物,说不出的怪异,居然就是楚王妃,想一想楚王爷那风流倜傥的模样,她不由得替他委屈,确实是不太般配。
她卖身葬父,是楚王爷给的银子,就应该按承诺以身相许,加上楚王爷相貌堂堂,救她于水火之中那份超然的气度,感激之外又生了切切情意,总觉得自己这一生若不委身于楚王,便只有死路一条。加上李刚那个恶霸不时来相逼,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楚王门下求庇护。
原先也想着楚王妃是个厉害角色,自己投到门下,多少会吃亏,她能忍,只要入了楚王爷的眼,将来日子总不至于太难过。
想了许多假设,唯独没想到楚王妃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所有的担心瞬间化为乌有,甚至有些窃喜,和白千帆比起来,她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只要没有瞎,是个男人都知道要选谁。
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跟着白千帆去见大总管。
郝平贯听白千帆说明来意,搓着手为难,“王妃,这个事……老奴觉得还是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若是府里进个丫头小厮,我就能做主,这么大的事,就算再借老奴一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即刻应承下来。”
白千帆说,“后院里不是有很多空着的院落吗?听说都是给王爷的夫人们住的,现在有现成的上门来,何乐而不为,大总管你瞧,多标致的姑娘,有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哪一点配不上王爷?”
郝平贯在心里直嘀咕,这世道真变了,有这么上赶子为夫君娶小妾的么?
杨丽娘羞红了脸,低头站在后面,听白千帆扯着嗓子吹嘘,就跟在集市做卖买吆喝似的,一点也不含糊。
她有些感动,王妃看着小,心却好,知道自己配不上楚王爷,巴巴儿的想替王爷讨个好姑娘。
说了半天,大总管就是不松口,白千帆说,“要不这样吧,人我先领到后院去,等王爷回来,你问问他,若同意,就收拾院子让人住下。”
郝平贯想也只有如此了,小王妃认准的事情,还真有些拧,她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还有闲情操心别人的事。昨晚她和王爷吵了一嘴,他就在门外杵着,听得一清二两,当时也担着心,怕楚王一怒之下,把小王妃赶出去,没想到王爷在书房呆坐半宿,什么示下也没有,最后回房睡觉去了。早上起来,一切如常,他才知道那事算翻篇了。
不过小王妃也令他心生佩服,他跟在楚王身边这么久,就没见谁扯着嗓子冲王爷嚷过,偏生王爷还不怪罪。这份荣耀,小王妃是独一份。
白千帆领着杨丽娘去了后院,大总管为了这事很忧心,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绿荷瞧见,哎哟一声笑:“大总管,瞧把您愁得,这天是要塌了怎么的?”
郝平贯叹了口气,把刚才那事说给她听,绿荷一听也愣了,睁圆了眼睛,“嗬!咱们王妃心够大的,上赶子给爷娶小妾,昨晚跟爷吵一架,倒把胆子吵大了。为了没去救她那事,爷心里多少有些内疚,所以没跟她计较,可一码归一码,在对待女人的事情上,爷可不是随便的人,当年珠儿小姐没了,爷的心也死了,要不是皇上赐婚,王妃也不能娶进咱们楚王府来,这算一个特例,王爷横竖没把她当回事,现如今真要弄个女人进来……”她摇了摇头,“我看这一次,王妃凶多吉少。”
“可不是,”郝平贯忧心忡忡,“我正为这事烦着呢,王妃是好心,可怜人家姑娘,却不知道替自己招了祸事。在这个事上,谁敢去触王爷的霉头?王爷真要想得开,往年那些进贡的,送进来的姑娘怕是把后院都装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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