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福宁殿,灯火通明。
萧诩正专注地低头看奏折。
小贵子等人安静地在一旁候着。
就在此时,守殿门的内侍悄步走了进来,低声通传:“启禀皇上,椒房殿里的琳琅姑娘来了。”
萧诩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折:“让她进来。”
小贵子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琳琅是顾莞宁的贴身心腹,此时到福宁殿来,显然是出自顾莞宁授意。
端庄秀丽的琳琅含笑进了福宁殿,盈盈一礼,道明来意:“皇后娘娘备下酒菜,请皇上去椒房殿里用晚膳。”
萧诩的眼底燃起一丝火苗。
上一次去椒房殿是四日前的晚上,只可惜顾莞宁身子不便,未能留宿椒房殿。今日顾莞宁特意让琳琅来送信,其中蕴含之意,他自然明白……
“朕这便过去。”萧诩按捺住心中隐秘的亢奋激动愉悦,力持镇定地说道。
小贵子看在眼底,笑在心里,一本正经地问道:“皇上可要摆出仪仗?”
萧诩不假思索地应道:“不用了。”
夫妻相约,这样未免太煞风景。再者,往日萧诩也从无摆天子仪仗去椒房殿的习惯。
……
萧诩特意换下龙袍,穿着常服。身后跟着小贵子等几个内侍,穆韬领着十余个贴身侍卫紧随其后。
这十几个天子近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萧诩还是太孙的时候,他们便随身守在萧诩身侧,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们以穆韬为首,只听从天子号令,其余人等,无权对他们指示下令。便是顾莞宁,也不例外。
到了椒房殿,侍卫们按着往日习惯,各自散开,然后警惕地往四周张望。
穆韬不在此列,和小贵子一起随在天子身后,进了殿内。
春日已至,天气渐暖,椒房殿里无需再燃炭盆。
顾莞宁穿着一袭朱红宫装,薄施脂粉,唇畔含笑,艳色慑人。见萧诩进来,竟也没起身,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天生就该被这样宠着惯着。
他心头一热,忽然明白何为“倾尽江山只为搏美人一笑”。
萧诩能这般纵着她,他当然也能。
他半点未生气,笑着走上前,亲昵地低语:“怎么只你一个人,孩子呢?”
顾莞宁眼波流转,嫣然一笑:“孩子们都去慈宁宫,陪着母后用膳了。今晚只你我两人。怎么,莫非皇上心中畏怯,要孩子在一旁才敢来椒房殿么?”
这纯属夫妻间的调笑了。
异样的热潮在体力涌动。
他脸孔发热,耳后发热,全身都在发热。
顾莞宁似看穿了他的急切,狡黠地一笑:“美酒佳肴已备好,我知道你酒量不佳。不过,今日可得喝上一杯。”
萧诩从不饮酒。他却是酒量极佳。便是换了身体,他也无惧一两杯水酒。因此想也不想地点头应了下来。
此举,又引来顾莞宁的嫣然浅笑。
……
椒房殿里设有大小饭厅。宫中设宴,用的是可容纳数十席的大饭厅,平日帝后用膳,用的是小饭厅。
今日,顾莞宁却将饭菜摆进了寝室里。
隔几步便是精致的雕花木床,轻软的轻纱笼罩着床榻,备添几分旖旎。
顾莞宁略略侧头,悄声笑问:“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浅酌如何?”
他尚有一丝理智,下意识地说道:“为何不去饭厅?这里饮酒吃饭,岂不是无人伺候?”
顾莞宁有些恼了,飞了个白眼过来:“我伺候你还不行吗?”
短短一句话,听得他心思浮动心荡神驰,忍不住低声笑道:“当然行。只是委屈了皇后娘娘。”
两人这般亲昵调笑,自然不便有人在一旁伺候。
琳琅玲珑俱都退了出去。
小贵子和穆韬平日虽然形影不离地随在天子身侧,却也不便再留下。相视一笑,悄然退道门外。
厚实的门板,阻隔了声音的传递。以穆韬的耳力之灵敏,竖长耳朵,也只隐约听到只字片语罢了。
琳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轻声笑道:“皇上和娘娘在用膳,无需你我伺候。不如去我的寝室待上片刻再来。”
穆韬心里也是一热。
他们夫妻时有见面的机会,不过,两人各自伺候自己的主子,真正独处反而极少。
身为御前侍卫统领,本不该擅离职守。只是,这里是椒房殿,守卫森严,总不会有人要加害皇上……
穆韬身不由己地点点头,随着琳琅去了。
小贵子露出揶揄的笑容,倒也没张口阻拦。
在经过玲珑身侧时,琳琅飞速地看了玲珑一眼,玲珑微不可见地点一点头。
……
顾莞宁手执酒壶,斟满两杯酒。
“你从不饮酒,喝得慢些,以免醉倒。”顾莞宁含笑说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
如此良辰美景,与佳人相对坐着,四目对视而笑。这是他最深的美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过往曾遭受的痛苦磨难,都是为了换来今日这一刻吧!若是如此,他对上苍再无怨尤。
他下意识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莞宁嗔怪:“让你喝慢些,你倒是喝得更快了。”
适合女子喝的果酒,味道清甜,酒味极淡。这样的果酒,莫说是一两杯,便是喝上几壶也不会醉。
他心中了然,愈发有了调笑的兴致,故作不支的抚额:“我已经醉了。”
顾莞宁啐了他一口,惹来他畅快的笑声。
不知不觉中,三杯果酒下了肚。
他不介意再喝,却很清楚,喝下去便要露陷了。萧诩往日从不饮酒,今日喝三杯已是破例。若他一直饮酒未醉,定会惹顾莞宁生疑。
“我不能再喝了,头已经有些昏沉。”他将酒杯倒着搁置在桌上,另一只手伸过去,欲握住她的手。
在即将碰触指尖时,顾莞宁抽回手。
他略路一愣,抬头看了过去。
却见顾莞宁收敛笑意,目中闪着熟悉的冷凝的光芒。
憎恨,厌恶,不屑,鄙夷。所有的情绪汇聚在一起,如两道锐利的剑芒,刺得人心痛目痛。
电光火石间,他忽地惊觉过来。
他想张口说话,头脑陡然一昏,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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