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望仙台上更是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尔尔扭过头,发现离烨脸色极为难看,另一边太上老君的神情也有些凝重,两人力道都没有松,像拔河似的将她拉在中间。周围的神仙都皱眉看着她,活像她是什么祸国妖姬。
后知后觉的,尔尔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一扭身,从这两道争执的仙力里挣脱出来,堪堪落地。
“总也该让我说句话吧。”她摊手。
太上老君皱眉。
他是为离烨着想的,毕竟是在天门之外,让那小仙自己出来承担,总比他与其他门主直接起冲突来得好。
他也想过,这小仙定然实力不济,大不了他偷摸放水,总会给离烨一个交代。
结果离烨不肯放手,不但不放,还大有当真要徇私舞弊之意。
正着急呢,拂尘上的仙力突然就是一松。
愕然低头,太上老君这才发现,方才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小仙,运用起仙力来竟如此自如灵活。
众人修仙,多是吐纳天地灵气化为纯净灵力,再储进经脉穴道,慢慢炼化使用。若有旁人相助,储存灵力是极为简单之事,但让灵气随诀而动则需要修炼数年,是以艮圪上神才讽刺说光是修为够了也不行。
这小仙身上纯净的火道灵力摆明是离烨所赠,但太上老君没想明白的是,她怎么能用得这么轻巧,仿佛已经炼化过数百年一般。
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他又将拂尘甩过去,想拉她一把。
雪白的拂尘又长又软,像极了太和的白胡子,尔尔没忍住伸手去接,顺手捋了捋。
没有太和仙师的胡须手感好。
嫌弃地松手,她看向捏着拂尘的人,认真地道:“老君吩咐一声小仙便过去,倒是不必如此。”
说着,乖乖就站到了望仙台正中央的圆盘上。
离烨有些不悦,一双眼霭色沉沉,略有戾气地啧了一声。
尔尔听见了,回头朝他摆摆手:“我自己试试。”
不是他说的么,神仙生于信仰,总要先相信自己才行。
“九霄天规,小仙飞升上仙,当醒补天石,撞无寿钟。”太上老君捻着胡子道,“今众神恰好都在,你若真想飞升,便上前一试,若是成了,名碟当即便可入天门,若是不成,也算给各位上神递了名姓。”
补天石吸食灵力,若灵力充沛到能将其点亮,便证修为已达上仙之境。无寿钟非蛮力可动,需要极强的掌控力,才能催动灵力注入撞钟木,一撞长寿千年。
“莫要觉得我等在为难你。”艮圪冷淡地看向她,又越过她看向后头的离烨,“他也是过了这两关,才得封上神。”
尔尔有点意外,这种考验不是她这种凡人修仙才需要经历的吗?大佬出身即有神格,做什么也要来这一遭?
而且,艮圪上神说这句话的语气,高高在上,带了些轻蔑,听得她很不舒坦。
看不起她就算了,大佬这么厉害,做什么要被这件事挤兑。
心里生了点火气,尔尔勉强压了压,笑问:“我若过了,才只是个上仙,为何离烨上神直接封了神?”
艮圪一顿,冷淡地垂眼:“修为有高低,你是仙是神,它们会告诉你。”
“总该让小仙明白它们遇见上神是何种反应,也好有个盼头。”十分乖巧地朝艮圪拱手,尔尔语气诚恳,“请上神指教。”
艮圪:“……”
九霄十门的掌权人皆是神格出身,除了离烨一开始不被接受,需要考验,其余众神,谁用得着这样的把戏?他张口就想拒绝。
然而,圆盘上站着那小仙满眼都是期盼,在他开口之前就指着他身上的东西惊呼了一声:“八宝葫芦耶!”
“这等仙器都能轻易挂在腰间,这位上神真是我辈效习之楷模!”
双手捧心,尔尔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跟前,深深朝他鞠了一躬:“今日就算过不去这考验,能得上神这样的大人物指教,也不枉我来上一场。”
“……”
艮圪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小仙胆子会这么大,竟敢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更没想到的是,她话音一落,四周的神仙也都朝他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其中不乏看好戏的,艮圪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没好意思吐出来。
他抬手,想把尔尔拂开,可面前这人竟先他一步让开路,拱手作请。
艮圪的手僵在了半空。
太上老君一直没出声打断,到这个时候却是慢悠悠开了口:“虽是有些冒失,但她初来乍到,未曾见过上神本事,好奇也是情理之中。”
“怎么不让离烨再去试一次。”艮圪黑着脸咬牙,“左右他都熟悉了。”
“上神玩笑。”太上老君摇头,“几万年前离烨上神差点毁了天门。”
放到现在,那天门肯定更保不住,谁敢让他去试?
恼怒地拂袖,艮圪很想当场走人,但这么多门人看着,他若走了,岂不是成了笑话。但若不走……
目光落在面前那张笑得灿烂的小脸上,艮圪勉强扯了扯嘴角,咬着牙道:“指教也无妨,你好生看着,千万要过了才是。”
若是过不了,他当即就拿太上老君手里的名碟去告离烨个私授仙位越俎代庖之罪。
听明白了他的话里话,尔尔低头让路,稍稍捏紧了拳头。
离烨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是有心要给她开后门的,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袖手旁观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望仙台上亮起了褐色的仙光,一道仙力劈下去,悬挂在天门一侧的补天石微微一晃,接着便亮了起来。
“三成亮,为上仙,五成亮,为真君,十成亮,为上神。”一点点加大灵力注入,艮圪瞥着后头的尔尔,“你可看清楚些。”
尔尔一本正经地望着补天石,见它慢慢亮到整个石体都变成透绿色,不由地感叹了一声。
接着,她听见了无寿钟的声响。
当——当——当——
清脆有力,声音绵长。
大概是想挣回些颜面,艮圪丝毫没有保留,源源不断的仙力朝两个仙物注入,霎时天门方圆百里皆闻钟鸣。
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手上青筋暴起,鼻息也因为经脉过负而沉重起来。
尔尔暗自掐算自己拥有的仙力,隐隐有些担心。
钟鸣持续了一炷香,还是后头艮氏仙门的门人看不下去了,上前来给了台阶:“这便够她长见识了。”
艮圪当即收了手,脸色苍白地捏诀调息。
几个门人上前想搀扶,被他一把挥开,他定了定神,看向尔尔道:“你可得小心了。”
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太上老君被这句话惊得回了神。
“大意了。”他摆手,“仙物上会有上神的仙力残留,尔尔仙人眼下再去,极易被反噬。”
灵力混杂本就于仙体有害,艮圪又是强大的上神,他留下的灵力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尔尔就算原本是能通过考验的,如此一来也没办法上前。
“怎么。”艮圪皱眉,“我尚且能纡尊降贵陪你这个小仙胡闹,你竟要打退堂鼓?”
“没有。”尔尔摇头,朝太上老君拱手,“小仙愿意一试。”
太上老君无措地看向离烨。
离烨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只伸手化出一方调息阵备在一侧。
这态度,是允了尔尔去试了,可太上老君看他那眼神,总觉得背脊发凉。
“那就……试试吧。”他犹豫地道。
尔尔点头,重新回到望仙台的圆盘中央,深吸一口气,学着艮圪方才的模样,运送灵力注入补天石。
果然,刚一碰见石头,就有一股强大的仙力反朝她冲来。
尔尔没慌,飞快地回想在太和仙门学过的土道仙术,挑了一支最简单的,捏诀调动起身上残存的土道仙力,将其作为承接口,将反冲过来的仙力统统接住。
幸亏,幸亏她之前没出息,学什么都不厉害,所以什么都学过,这法子竟真的能将反噬仙力吸纳进自己的穴道,缓冲之后,留做己用。
旁边的人看着,只觉得补天石一直没亮,她给出去的那道灵力也单薄,可眨眼间,尔尔一直仙力匮乏的天鼎穴就有了丰厚的灵力储备。
“不够格。”艮圪看着那补天石,冷声下了判定。
然而,他刚说完这三个字,面前的仙光突然大盛。
褐色的光,是艮门的仙力彰显,飞腾翻转地扑上补天石,霎时将石头点到了三成亮。
艮圪瞳孔猛缩。
这怎么可能,她身上分明都是火道灵力,怎么可能用与他一模一样的仙力唤醒补天石。
不仅补天石亮了,旁边的无寿钟竟也响了一声。
当——
褐色的仙光在望仙台上炸开,逼得所有神仙都抬袖挡眼。
离烨站在光里没动,霭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认真捏诀的小东西,唇角忍不住往上抬了两分。
真聪明。
用艮圪的灵力去试验,自然是能通过考验的,是艮圪太蠢,以为留下仙力能反噬她,却没想到这个小东西本就是五行杂修。
并且,他直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这褐色的仙光就是他自己的,看着她那眼神,活像是发现了艮门下一代接班人。
愚蠢。
他看得透彻,但也只有大佬有这样的眼力,所有神仙包括太上老君,都震惊于这强大的土道灵力。
尔尔艰难地将臌胀的经脉捋顺,眼眸滴溜溜地打量周围,见没人跳出来说她作弊,便偷偷舒了口气。
当——当——当——
无寿钟响得分外欢快,响满了上仙需要的二十下。
尔尔及时住了手。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站在原地回头朝艮圪问:“这也不够格吗?”
艮圪定定地看着她,一改之前的轻蔑和刁难,大步上前来想探她的脉搏。
一道火红的影子凌厉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做什么。”离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讥诮,“不服气?”
下意识地后退两大步,艮圪脸上青了又紫:“我又不会伤她,只是看看。”
理解地点头,离烨站着没动,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捏上了弑凤刀,耀目的神火逼得艮圪再退两步。
真是不讲理!艮圪咬牙,侧过身子看向后头的尔尔:“这位小仙可曾投过我艮氏仙门?”
“不曾。”尔尔摇头,“我一直在离门。”
“那你可有改投仙门的想法?”艮圪问。
这么直接的吗?大佬还提着刀站在他面前呢。尔尔略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梢:“听您这意思,试验是通过了。”
艮圪沉默,看了后头其他人一眼。
各门今日都有来凑热闹的,看到这里也都明白离烨这不算徇私,倒是他们几位上神显得咄咄逼人,实在是没什么颜面,也羞于开口应声。
还是默认了吧。
太上老君笑着上前,将想提刀动手的离烨拦了一把。
“喜事,这是喜事,就莫要动怒了。”他低声劝,“如此一来,你这徒儿便是名正言顺的上仙。”
“不是我徒儿。”离烨皱眉。
“好好好,总归是你的人。”太上老君摆手。
看他一眼,离烨收回了刀:“各位今日都要拜会天卦道人?”
“不是。”众人摇头。
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句话没敢说,但察觉到热闹已经结束,上神有赶人之意,识趣的神仙们立马腾云驾雾走了大半。
艮圪还是有些不甘心,看着尔尔欲言又止,太上老君瞧了离烨一眼,连忙将他半拉半请地带走。
望仙台上逐渐恢复了宁静,尔尔定定地站着,直到最后一位神仙离开了视野,她才吐出一口气,精疲力尽地跌坐到地上。
“吓死我了。”她声音都在颤,“还以为会被发现。”
离烨轻哼,慢悠悠在她身侧半跪,用膝盖抵着她的背:“是他们蠢。”
有了着力点,尔尔立马靠了上去,舒服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得抓紧修炼了,这样偷奸耍滑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瞥她一眼,离烨道:“你重新撞一次无寿钟。”
“哈?”尔尔吓得瞪眼,“不是都通过了吗?我好累哦,您瞧瞧这手,都累得抬不起来了。”
软绵绵的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又脱力般地跌坠下去。
离烨垂眼,宽厚的手一合,将她的手腕接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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