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微微垂眸,她用商量语气同沈则说：“沈先生，我真很忙，要是没有别事,可不可以麻烦让一让？”
沈则动了动唇，定定望她双眼。
那双眼里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仿佛他是无端出现在她家门口一陌生人。
她不是在说气话，而是真不在意他了。
沈则眸光颤了颤，在读懂周怀雅眼神所表示意义后，忽觉得里似乎空了一块。
没等他作出其他反应，下一秒，周怀雅已经轻轻拨他，从他身侧从容过。
面前防盗门被轻巧关上,出一声轻轻“砰”。
从外婆家到工作室,周怀雅先在院子里了一圈,侍弄了一遍花花草草。
余光瞥见沈则进来，她没说话，起身径直进房中。
工作室院子是放,没有拒绝人进来道理。
况且，她也道,自己暂时赶不沈则。
沈则仍站在院子中间。
把稿子又修修改改了遍，周怀雅伏案久了容易脖子酸，这会儿趁着考空隙仰了仰脖子。
听见一阵滴答声音，她一怔,才觉——
居然下雨了。
视线穿过落了水珠玻璃窗,她看见男人坐在院子石凳上，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指间烟沾了雨水，飘出烟雾半死不活。
目光对上一瞬间,周怀雅绪也重重顿了一下。
沈则喜欢抽烟，她一直道。
可她不喜欢他抽，所以自从在一起后，她便很少能见他抽烟。
偶尔事后早晨，她醒得早了，会看见他靠在阳台，姿态性感又慵懒，指尖烟雾袅袅不停。
她会悄悄过抱住他腰，抢他烟不让他继续抽。
沈则也会配合把烟掐灭，俯身跟她交换一带点烟味吻。
末了调笑着把她锢在怀里，吊儿郎当问：“这么想让我活久一点啊？”
她当时想什么呢？
——是呀，她想让他长命百岁，这样就能和他厮守得更久一点。
也许是清晨阳光太过炫目，给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梦幻又带有迷惑性色彩。
所以，她那时候才会将他眼底细碎笑意，错认成深。
周怀雅咬了咬唇瓣，痛意一瞬间将她绪拉来。
现在还想这些有没做什么。
收视线，她将注意力重新放稿子上。
忽然，灵光闪过，有什么东西合着淅淅沥沥雨声，一同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始投入工作。
一旦绪投入进，周怀雅便不再关注周围，任雨下得再大，也充耳不闻。
苏昱进来时，她正好将最后笔草稿勾勒好，抬头便见他朝这边来。
“周周姐，”苏昱望了一眼窗外，有些踌躇口，“那人没有要意。”
“嗯。”周怀雅敛着眸子，“让他继续在外面待着吧。”
雨似乎比之前落得更大，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下来意。
周怀雅看苏昱，“你先吧，这里暂时没你事了。”
苏昱一怔，“之前不是还……”
周怀雅：“不是，刚才重新定了一下主题，我熬夜应该都能解决。”
“这样啊。”苏昱点点头，“周周姐，那你注意休息。”
周怀雅点头应。
苏昱转身，刚准备离，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过头看周怀雅，“哦对了，周周姐，你落东西我还得给你。”
说完，他把手里东西往她面前递。
是一件雨衣和两颗橘子。
橘子是之前在门口时，她太过匆忙，遗落下。
“外婆看你没带伞，让我给你送雨衣过来，怕你时候淋着。”
“这橘子……是那人交给我，让我还给你”
雨衣看起来有点旧，周怀雅仔细忆了一会儿，才对这件雨衣有了些印象。
是她刚上大学那会儿，老家玩时候随手买。
当时被店家坑了，花大价钱买来却现质量不好，她于是用过一次便压在箱底，也不道是周外婆什么时候偶然搜了出来。
周怀雅余光瞥了眼窗外。
男人身子前倾，手抵着额头，浑身上下早已被淋了透彻。
她轻轻把东西推，“我有伞，这雨衣拿出给他吧。”
苏昱愣了愣：“那橘子呢？”
周怀雅摇摇头：“也给他吧。”
顿了顿，她声音落得缥缈。
“记得告诉他，脏了东西，我不要了。”
苏昱帮着周怀雅又做了点事，才不怎么放离。
前，他嗫嚅了一会儿，才小口问周怀雅：“周周姐……那人是非非爸爸吗？”
周怀雅扯了扯唇，没说话。
苏昱便也没敢再问。
周怀雅跟他道别后，倚在桌边，目送他离院子。
苏昱在经过沈则身边时停下脚步。
周怀雅看见沈则在接过雨衣时，眼神似乎亮了亮。
苏昱又把橘子递过，面无表跟他说了两句话。
那双亮着双眼骤然又黯淡了下。
苏昱后，沈则没有套上雨衣，而是后仰了仰，背脊靠在石桌桌沿，半眯着眼看天空。
手里烟早已燃尽，夹在指间被淋了透彻，他却仍没有要扔掉意。
分淡淡颓然。
周怀雅深吸一口气，继续工作。
隔着一扇窗，并未相对，也并未出言。
不过了多久，周怀雅再一次抬头时，石凳上早已没了男人身影。
终于舍得放弃了？
周怀雅低嘲一声。
也是。
这男人想把她找来，说不定是里那点不甘自尊作祟，哪里有那么非她不可。
不过是因为，她是第一主动甩了他人罢了。
估计经过了这事儿，他应该也能明白过来，他没必要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松城那么多女孩儿拼了命想要攀上他，哪一都不需要他承受这些东西。
放下草稿，周怀雅起身，打算。
出院门后，她反身锁门。
简易小锁“咔哒”一声落下，在确认了锁好后，周怀雅余光突然瞥见，旁边路口拐角处亮起了一小小光点。
她转头看过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周怀雅也没兴趣管别，径直往家方。
到家已是一片寂静。
屋里漆黑不见五指，周外婆已经睡着了，房间里不时有鼾声传出。
周怀雅没灯，摸着黑蹑手蹑脚往自己房间。
灯时，床上小孩儿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妈妈……”他迷迷糊糊看周怀雅，“你终于来了。”
看见他，周怀雅惊讶上前，抚了抚他背：“非非，你今天怎么睡在这里？是我吵醒了你吗？”
周非摇摇头，“姥姥要打呼噜……我等妈妈来。”
周怀雅轻拍着他背，轻哄：“那现在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
小非也是等得困极了，周怀雅在他身边待了会儿，他便昏昏欲睡，闭上了眼。
周怀雅正准备帮他掖好被子，又见他捏住了她袖子，有点口齿不清问：“妈妈，爸爸旅游来了吗？”
“嗯？”
“那叔叔，是不是爸爸啊？”
“……”
周怀雅沉默着亲了亲周非额头，“爸爸还在旅游，那叔叔，你可以叫他沈叔叔。”
周非懵懵懂懂点了下头，终于安睡了过。
又过了一会儿，周怀雅关了灯，睡在周非旁边。
没有合眼。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孩子是沈则，这是事实。
她虽然嘴上说得潇洒，可临近关头，她仍然退缩了。
当医生说她周数不够，建议可以再等等再过来做手术时，她最终如释重负一般选择了放弃。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所以选择躲了这边。
有周外婆帮忙瞒着，她偏安一隅倒也自在。
即便事实如此，她也不愿将这真相告诉沈则。
许是带点报复绪，她也想让沈则感受一下，希望崩塌痛苦。
晚间用脑过度，疲惫感使得周怀雅一觉睡过便睡到了临近中午。
还是周非趴在床边把她叫醒。
周怀雅坐起来揉了揉眼，便见一旁周非眨巴眨巴大眼睛，跟她奶声奶气说：“妈妈，今天还要出吗？”
小朋友眼神干净纯粹，带一点委委屈屈感觉，口齿还没有那么清晰，说话粘粘乎乎。
周怀雅最受不得这种撒娇，帮他把嘴角擦了擦。
想起自己最近忙于工作，确实很少陪在小孩儿身边，她索性摇了摇头：“今天不了，下午陪你出玩？”
反正设计已经定了下来，她没那么着急。
周非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洗漱好出了房间，周怀雅又看了一遍时间，有些奇怪。
平常这时候，周外婆早就买好菜来准备午饭了，今天怎么还没来？
出于担，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周外婆打了电话。
就在这时，防盗门锁声想起。
周怀雅松了口气，对着门口扬声：“外婆，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晚？”
周外婆扬了扬手里袋子，笑眯眯，“你吴婆婆今天给我拿了一箱橙子来，我买了菜，搬不动，多亏了这热肠小伙子，待会儿记得给他多准备一份碗筷啊！”
“好——”
周怀雅一边答应，一边过接过周外婆手上袋子。
抬眼，一张熟悉脸入眼。
沈则换了身穿着，不像昨晚那样一身高定衬衫名牌皮鞋，身上卫衣看起来像是街边小超市便宜处理那种款式面料，此刻弯着唇笑，平添分随和。
他与微微沉下脸色周怀雅对视了一秒，旋即自然移视线。
掂了掂手里捧着箱子，他抬起下颌问周外婆：“婆婆，箱子我放在哪里？”
周怀雅十指握拳，指甲抵着掌，低声问：“这是你计划好吗？”
沈则笑意未收，仿佛昨晚事根本没有生过。
“千里迢迢过来，总得找办法离你近一点。”他说，“吃完饭，咱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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