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很大。
大到能令恒武天皇时期便存在的数以万计的神社,以及明治维新后林立而起的钢铁森林相安无事地扎根在同一片土地上。
为了不让老师担心,最鹤生准时在规定的集合时间回到了他们下榻的地方。
大概是为了契合京都的氛围,学校定的并非快捷酒店,而是很传统的日式旅馆。
男生住一楼,女生住二楼。
将房间之间的纸门拉开,隔音板撤去,就有了能够容纳同一个班级的十几人共寝的超大通间。
这家旅馆还有温泉,不过最鹤生没有进去体验。
虽然造访京都的频率很低,不过因为每年新年都要跟家人来这边参拜稻荷大社,总次数不能算少,但也很难对“在京都泡温泉”这件事提起兴趣。
她在普通的淋浴室里整理好自己,由于独身一人,最鹤生没急着回房间,而是在买咖啡牛奶的自动贩卖机前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冰的,便又去和旅馆的前台人员聊了会儿天。
这其实是一种,从时不时的独处之中总结出来的生存技巧。
人的精力有限,最鹤生与绝大多数同班同学都只有点头、或者借他们抄作业、以及偶尔帮忙答疑解惑的交情。
和同班女生一起去逛街、去甜品店拍照发推、去游戏厅夹娃娃的活动,最鹤生统统没空参加。
她曾经的三点一线是家、学校、补习班。
现在的三点一线是公寓、学校、竹青庄。
这种在外人看来单调到枯燥到机械重复的生活,从她初中就开始了。
并没有习惯不习惯一说。
有的只是值得或者不值得的考量。
除非和社团的人同班,否则最鹤生基本不会在班上拥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而独行侠又意味着没有“目击证人”。
不这么早回房间就是以免发生误会。
虽然她并不想把自己的同学的心肠想得太过险恶,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果有谁的东西找不到了,前台的工作人员和监控都是很好的自证清白的手段。
“清濑!你怎么还没回房间?”
第一批泡完温泉的女生们有说有笑地掀起深蓝色的门帘走了出来,其中和最鹤生做过一个月邻座的姑娘叫了她一声。
“啊,我在等冷的咖啡牛奶。”她抬手指了下自动贩卖机,“刚才男生们过来把咖啡牛奶全买完了。”
“这样啊。那你早点回房间,入夜降温啦,小心着凉。”
“好。”最鹤生点点头,“我过会就回去。”
无论如何,被人关心的感觉都不会是坏的。
邻座同学的话让最鹤生放弃了买咖啡牛奶的打算,提前回到了房间。
推开纸门的声响让空气安静了一瞬。
许多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清濑清濑!来得正好!”
家政课分组的组长朝她招了招手:“现在肉食系和草食系七比七平,你是最关键的一票!”
天降大任得突然,最鹤生茫然道:“什么票?”
“当然是喜欢的男生类型!”组长盘腿坐在被子上,拍了拍被她搂在膝盖中间的枕头,“对了!清濑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诶——!骗人的吧!”
她的答案似乎惊到了不少人。
“真的。”她无奈地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哎呀,没有也正常的嘛,”有人出来打圆场,指着其中最惊讶的那个说,“里美你不也没有男朋友!”
“闭嘴闭嘴!要有清濑这张脸我肯定一周换一个男朋友!”
“那个,我其实还有点想问……”有人顾忌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清濑你该不会……没有谈过恋爱吧?”
“嗯……”
最鹤生被她全然不带恶意,但又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震惊的语气问得有点没底气。
有点类似于揭晓谜底时,突然发现自己和身边人得到的答案完全不同的那种尴尬无措。
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不科学!”
有人像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一样,正义凛然得像在谴责男生们瞎了眼那样。
“不,仔细想想,清濑成绩那么好,还是排球部的经理,假设在没有内部消化的前提下,她的确是没有时间交男朋友的!”
有人推了推眼镜,做出了相当合情合理的分析。
“哦……也是……”
有人后知后觉,赞同地点了点头:“能兼顾学习和社团就已经厉害了。”
“清濑莫非是时间管理大师?”
不……她只是能够坚持每天四点半起床而已。
最鹤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言归正传,清濑喜欢肉食系还是草食系?”家政课组长拍了拍手,将姑娘们的注意力转回到问题上。
“选草食系啊清濑!”邻座姑娘挥舞起自己的拳头,“你性格这么好!肉食系太强势了会欺负你的!”
“啧,谁说的!”刚才做出合理分析的姑娘说,“就是因为清濑性格这么好,才需要强势的肉食系啊!都是草食的话会有很大概率《好想急死你》那样的剧情吧!”
“《好想急死你》忠实观众感觉有被冒犯到!”
“靠别说了!我的青春都快结束了他们还没告白!老娘现在就想提刀去jump编辑部!”
“对吧!所以果然还是肉食系最好吧!”
“《好想急死你》有什么不好!那么纯情!很适合清濑啊!”
“等下,双方辩手都冷静一下!请不要用你们个人的观点影响我们最后一位选民的意愿!”
有人学着法官的姿态,锤了锤榻榻米。
而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迟迟悬而未决的最后一位选民。
“来吧——清濑!选一个吧!”
“……呃……”
被她们委以重任的最鹤生挠了挠脸。
“一定要选一个吗?”
“嗯!”
“……其实我没想过诶……”她小声地咕哝道,“硬要说的话,以前我比较喜欢草食系吧……”
牛岛若利性格那么好,应该是这个类型?
“草食系大胜利!!!”
“等等!她说了‘以前’!‘以前’!”
“清濑!人要活在当下啊!以前喜欢什么是不作数的!”
“呸!以前怎么就不算数了!你们把前男友当什么了?!”
有人说:“垃圾啊。”
又有人说:“恨不得cut掉的一段人生啊。”
还有人说:“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黑历史啊。”
“不是……我们之中就没人拥有过美好的初恋吗?!”
“嚯!要是美好还能分手?!”
“……有道理……好吧,以前不作数……”
出于种种考虑,草食党还是放弃了唾手可及的胜利。
于是问题又变成了:“清濑,你现在喜欢哪种类型?”
最鹤生露出苦恼的神色。
说真的她已经很久没考虑过和恋爱有关的事情了……
“我觉得你们在难为清濑。”邻座姑娘看了一会儿说,“她物理随堂测试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么痛苦!”
“噢!我可怜的清濑!”有人用夸张的翻译腔嚎了一嗓子。
“那要不换个问法吧?”家政组长改变思路,“清濑同学!”
“在。”
“主动向别人告白!和!你被人告白!”
“你会比较喜欢哪个?!”
“……”
最鹤生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个问题能勾起很多很狼狈的回忆。
即使她已经能神色自然地面对,也不代表以前流过的眼泪是假的。
去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真累啊。
尤其是努力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就更累了。
她以前和真城最高讲过很多关于“努力”的大道理。
譬如说,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其实是一种很傲慢的想法。
但放在现实里,没有人会喜欢努力却又得不到回报的感觉。
而喜欢一个人的努力,和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需要付出的努力,都不相同。
才能是会开花的,球感是可以靠磨砺的。
那么喜欢呢?
连脚踏实地付出的努力都不一定会得到回报的事情,放在由各种激素引发的一连串生理反应上就更难说了吧?
对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说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的“我喜欢你”,他就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心意吗?
这种事谁都不敢保证。
可一定要说的话……
“我会选后面的那个吧……”
她低下脑袋盯着自己的发梢,听见为肉食系投出宝贵一票的选民们欢快地鼓起掌。
嫁给像爸爸一样的男人,然后成为像妈妈一样的女人。
最鹤生觉得这句话很好地概括了她之前十五年为自己做出的那些规划,可父母爱情的顺遂似乎没有沿袭到她身上。
清濑最鹤生有清濑最鹤生的人生。
在很小的时候,当她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茫然和恍惚。
然后这份希望能够复刻父母经历的幻想,随着暗恋的失败而被彻底打碎。
她确实不再喜欢,也不会再对牛岛若利有关的事情有太多反应了。
可对于恋爱这件事情,却还是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遗。
最鹤生觉得自己像一只自闭的蜗牛。
只是被戳了一下就缩回了壳里,一点也对不起当初信誓旦旦和真城最高讲大道理的那个自己。
——好逊。
“好逊。”
宫治皱着眉头,他最近被宫侑烦得不行,再这样下去年纪轻轻就会留眉间纹也不一定。
而被他评价“好逊”的对象——宫侑,正将脑袋埋在面前的拉面碗里,呼噜呼噜地吸着面条,像头无忧无虑只用思考什么时候能吃饭的猪。
但说到底,也只是像,而并非是。
宫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甚至可以说,现在京都的天有多蓝,他的心情就有多烂。
为什么?
因为他刚才走在街上,听到了一群从东京来京都修学旅行的女生讨论,接下来去哪个神社求姻缘的声音。
她们对恋情美好的祝愿和向往,不可避免地让宫侑想起了自己至今没有得到回复的二次告白。
没有得到答复令宫侑郁结。然而当时以及之后的发生的事情都让最鹤生没能给他答复,这是无可奈何的。
然而过了这么久,清濑最鹤生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这说明着什么?
这说明要么清濑最鹤生根本不想搭理他,要么清濑最鹤生在那天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告白(谁让她当时发着高烧)。
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都足够令宫侑想要暴跳。
前者意味着他的自尊心被践踏了,后者则意味着他这么多天的坏心情都会变成自扰的产物——等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回复等了那么久,这他妈不是白痴是什么?
他断然不是那种满脑子只有女朋友和恋爱的,没出息的家伙。
可你以为这就是全部?
并不。
在这之上还有另一种更加令宫侑气愤的理由。
那就是清濑最鹤生也许根本不知道他的愤怒——她根本不知道有个人正在等她的回复,又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宫侑喜欢清濑最鹤生。
“她不知道”这件事,比上述另外两种猜想的性质还要恶劣。
光是想象一下,宫侑便觉得自己的血压快高到让血管迸裂的程度。
“那你再去告白一次不就行了?”
宫治给出了完全置身事外之人才能给出的不安好心又幸灾乐祸的提议。
宫侑从碗里抬起脸,撂下筷子:“凭什么?”
凭什么清濑最鹤生可以高枕无忧地等他第三次去告白?
他已经做出过两次尝试了。
前所未有的两次尝试。
本来按照宫侑的性格,在第二次被拒绝,而且还被探病的无差别对待后就该彻彻底底的将“清濑最鹤生”这个人拉进再也不见的黑名单里。
“凭她不喜欢你。”宫治咀嚼着嘴里的事物,发出令宫侑恨不得把他的脸摁进碗里的、愉快的吞咽声。
宫侑说话不好听。
宫治也不见得更委婉更有技巧。
他与宫侑相比,唯一的优势就只有不那么喜欢开口表达而已。
“不过侑不想去也没关系。反正最鹤生的追求者肯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宫治端起碗喝了口汤。
“少对老子用激将法。”
警告里带了点咬牙切齿的狠劲。
可再狠也不过是打一架。
“我对你用激将法?”宫治笑了一声。
“您可真有自信。”
打架宫治从来不怂。
“你真以为最鹤生会突然福至心灵喜欢上这么‘牛逼’的你?别搞笑了,她身边比你好的人多了去了,那个红头发的比你气质好,那个黄头发的比你帅,还有那个黑色长发的家伙,他还和最鹤生一起拍过照,脸贴脸。那么多人在她身边。
“别人凭什么听你告白两次就跟你心意相通?”
甚至可以说,在每次需要动用拳头的斗争中,都是身体素质更好的宫治更占优。
宫治偏头看着宫侑,仔仔细细地将胞兄的脸端详了十几秒,最后才在宫侑同样蜇人的视线中,清晰地发声:
“白痴。”
话音刚落,宫侑便伸手过来将宫治的脸,摁进了只剩下漂浮着几颗翠绿葱段的汤碗里。
鼻尖触到还有余温碗底的那刻宫治只想笑。
因为他实在太了解宫侑了。
这一次动手的理由其实和曾经他们许多次打架的理由没什么不同。
戳破宫侑说出的“来家里作客的表妹打碎了妈妈香水”的谎言,和挑明“凭她不喜欢你这个白痴”这一事实,根本上是没有区别的。
因为这种做法到最后,都只会导致宫侑,从平静的宫侑变成恼羞成怒的宫侑。
而恼羞成怒的本质是懊恼。
偏偏他的兄弟又讨厌一切形式的懊恼。
讨厌比赛输掉的懊恼。
讨厌没给出最好的传球的懊恼。
讨厌说出的谎话被揭穿的懊恼。
讨厌和他打架时没打赢的懊恼。
讨厌喜欢的限量销售商品被抢走又只好被迫让出时候的懊恼。
讨厌对喜欢的女孩子告白没得到回复时的懊恼。
讨厌对喜欢的女孩子第二次告白没得到回复时的懊恼。
讨厌得知自己在喜欢的女孩子心中,与世界上其他男生没有区别时的懊恼。
讨厌自己像一只没被特定的那个人驯养的狐狸,毫无特殊之处的懊恼。
能说出“要么夸我要么喷我”这种话的宫侑什么时候活得这么累过?
他的世界是单纯的。
一心只想着打排球就能得到许多快乐。
他的生活是单纯的。
即使是处理和自己亲兄弟之间的矛盾,也只要打一架就好了。
他喜欢的女孩也是单纯的。
像个傻瓜一样为了那么多人风里来雨里去,除了那个没忍住在后厨打的喷嚏,还有什么可指摘的?
而且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别人的么?
宫侑当然也可以选择一直单纯下去。
可单纯不意味着永远不长大不成熟。
小时候讨厌某样东西还能大哭还能逃开,甚至不爽了打对方一拳。
可长大之后呢?
难道要把别人女孩子的脸也摁进拉面碗里吗?
那和人渣有什么区别?
刚觉得有点喜欢就冲上去告白。
一旦萌生出丝毫会让自己感到不快的情绪,就立刻拉起警戒线对着空气示威……
老天爷啊……
宫治吐出的一口气,在汤底里吹了个气泡出来。
清醒一点吧,你都已经十六岁了。
再过几年就连u17都进不去,只能争取u19了。
连打球时你牛逼你厉害你天下无敌都还能有人看不惯你斤斤计较的狗脾气,别人姑娘凭什么又要事事都惯着你?
他抬起手臂一把掀开摁着自己后脑勺的宫侑。
听见坐在旁边的客人仓惶地起身远离了他们制造的风暴中心。
抬起头时咸鲜的汤从宫治脸上扑簌簌地淌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到嘴边的一滴汤,哪怕在经历过这么激烈的冲突之后,味道也没怎么改变。
这让他有种自己脚踏实地的感觉。
而同时,这又让他再一次切实地意识到自己的脸被宫侑摁进碗里这件事并非幻觉。
不是幻觉就好。
宫治想。
不是幻觉,那他就有名正言顺可以还手的理由了。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宫侑没吃完的那碗面。
“哗啦”一声。
连汤带面还有碗,一起扣在了宫侑的脑袋上。
别说。
拉面的颜色和宫侑脑袋的颜色还挺像。
它们大部分顺着他头骨的弧度滑了下去。
小部分还顽强地挂在被面汤浇得软塌下去的头发上。
“还来吗?”宫治用衣袖擦了擦脸。油腻的感觉让他有点恶心。
他很难得会对与食物相关的东西产生这种负面情绪。
宫侑捻下一根横在他左眼上方和鼻梁上的面条,慢条斯理地说:
“来啊。谁怂谁是狗。”
这话说得挺极端。
因为怎么说也是打从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双胞胎啊,只要他们其中一方露怯,那他俩就都成了狗。
双胞胎的特性,注定了在这场即将打响的战役中,没有人会率先释出求和的信号。
正可谓是成也双子,败也双子。
宫治甚至想到了说不定没等他们打完架,就会被旁边某个或者几个好心的大人分开。
严重一点可能还要等警察来,联系家长。
然而说来惭愧的是,宫治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愧疚,更没有感到丝毫的后悔。
他就是想跟宫侑打一架,否则也不会费那么多口舌去阴阳怪气自己心智八岁的兄长。
早在初中的时候,因为宫侑性格太强势,惹得排球部有很多人都讨厌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宫侑说过,再这样下去会被讨厌的。
可宫侑从来都不在乎。
就像个只凭自己喜恶去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小孩子一样,还反问他:“所以呢?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他就不能自己动脑子想想吗???
那么尖锐地活着,把身边的人全部得罪了个遍。
等他们俩都活到八十岁的时候,肯定是将宫侑作为反面教材、决定要善待他人地度过一生的宫治会更幸福吧?!
宫治一把揪住同样眉头紧皱,眼神阴翳的宫侑的衣领。
他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要和这种事事都不能让人省心的白痴成为,有时候连母亲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的双胞胎兄弟。
多少次他想把宫侑挫骨扬灰。
可最后落到他脸上的也只有拳头而已。
可这次的拳头没能落下去。
不是因为旁边的大人把他们分开了。
也不是因为警察接到报警闻讯赶来了。
而是有人牢牢地钳住了他们的肩膀。
“想斗殴的话,你们应该换个更宽敞的地方。”
来人眉目严肃,体格健壮。
如果说没有表情的北前辈只是平静的话,那面前的人就是最容易让人心生畏惧的不苟言笑。
宫治觉得这人越看越眼熟,同时又有些惊异于对方强悍的力量。
宫侑却已经真真切切,像是认识对方那样喊出了他的名字。
“牛岛若利……是吧?”
“你认识我?”
“哈,现在只要是个打排球的高中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宫侑带着他惯有的讥诮道,“您难道对自己最近在《排球月刊》上出尽风头的事一无所知吗?”
啊……
这么说的话宫治就想起来了。
“怪童牛若”。
这个月的《排球月刊》,花了整整一页的篇幅来介绍这位来自宫城县的左撇子主将。
对于高中生而言这可是难能可贵的特级待遇。
“我只是接受了他们的采访。”
牛岛若利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晚餐吃了什么那样稀松平常又不值一提。
接着他又问:“我们之前应该没有过接触,你似乎对我很不满。”
当然有意见。
一看到牛岛若利宫侑就会想起白鸟泽是宫城县代表。
而宫城又是最鹤生的故乡。
不巧的是,现在只要是和清濑最鹤生沾边的事情,都能让宫侑感到不爽。
啊对,还有,今年的全国大赛稻荷崎折戟在了八进四的比赛中。
而如果他们那一轮能够顺利晋级,下一场就是与白鸟泽的对决。
这就是宫侑的意见。
可满肚子意见的宫侑却眯起眼说:“没想到牛岛君年纪轻轻居然耳背啊……真可惜。”
“我也没有耳背。”牛岛若利终于被他的态度略有激怒,皱眉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比杂志刊登的照片还要老成。
是不是宫城人都这么死认真死脑筋?
怎么和清濑最鹤生一个破德性?
宫侑极尽不虞地嗤了声,猛地将牛岛若利摁在自己肩上的手给拽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跟宫治打架的心思了。
只觉得烦躁。
想必宫治也是如此。
而在离开之前,当然是要和老板道歉的。
——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正当他抬手撵下一根挂在脑袋上的面条的时候,宫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在此时此刻听到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侑,治……还有……”
“牛岛君?”
最后的名字让宫侑抬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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