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你先到附近警察局报案, 我尽快赶过去。”蓝亦同样听到听筒彼端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概判断出跟蓝童起争执的事怎样的人。
他冷静沉着的给弟弟提出解决方案, 而后叫来安娜托她处理剩下的零星工作。
“我知道了, 你放心去吧。”安娜逐条记下要处理的工作，扶起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顺带跟蓝亦说，“经理，新年快乐。”
“你也是。”蓝亦拿了衣服和车钥匙，朝渐渐昏黑的窗外瞅了眼, “处理完早些回家吧, 别留在公司跨年了。”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你。”安娜立刻撇撇嘴，跟随蓝亦一道走出办公室，“你今年要跟谁过年？还是一个人吗？”
“不，跟我弟弟。”蓝亦按亮下楼的按键，补充道, “首先, 我得先去警察局接他。”
“好吧。”单身狗真可怜, 已婚的安娜女士对他表示同情。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舒冉冉终于注意到手机里几个未接电话。
她回拨过去, 电子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舒林林网瘾严重, 无论是在家还是学校, 绝对不可能关机, 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她打开短信收件箱，看到许多不堪入目的辱骂和斥责，足以想象到打字的人都多么愤怒。
他们姐弟的性格迥乎不同，但在喜欢用文字表达愤怒的这一点上，倒有些许类似。
舒冉冉忽视前面大片大片的谩骂，点开最后一条，屏幕上立刻充满感叹号。
‘再不接电话就等着来央城警察局接我吧！！！！’
“怎么是警察局？”抛出感叹号的字很简短，舒冉冉却从中领悟到巨大的信息量。
舒林林他来央城了？
好像他之前提过，元旦之前就已经结束课程，提前放寒假。按照他之前表露出的意思，寒假就要过来央城玩。
那祖宗果然不知道提前汇报是什么意思，直接就跑过来了。
看情况是准备先斩后奏，到央城再联系舒冉冉。
那么问题来了，舒林林去警察局做什么？
难道也是给人借了钱，去警察局报案？
不可能，首先他没那么善良，其次小祖宗的智商达不到‘被骗要报案’的高度。
难道是闹事被抓？还是参与犯罪的事？舒冉冉设想了几种可能后，感觉到事态严重，立刻收拾东西从位置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跟张贤商量，“组长，我有些事，能不能先走啊？”
“嗯。”张贤眼睛沾在电脑屏幕上，淡淡应了声。
等到舒冉冉带着东西离开后，他才抬起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刚才舒冉冉的动作他都有偷偷注意，看见她拿出手机看了几眼，立刻变得焦急起来，甚至还破天荒的跟自己请假。
放在往常，舒冉冉对待工作相当认真又积极，每天都主动留下来加班，从来没有早退的情况。
那个短信对他来说肯定不寻常，到底是谁发来的？
张贤随便想了几种可能，最终决定还是眼见为实，关闭电脑站起来跟过去，打算亲自求证。
“阿越再见啊，我先走了。”舒冉冉路过前台跟刘越挥挥手，急匆匆往外跑。
“你怎么走这么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刘越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生怕舒冉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连忙追问道。
“没、我去接个人，以后跟你解释。”也不知道舒林林是犯了什么事才进去的，舒冉冉无暇多说什么，留下这句话连忙走出大门。
“喂喂喂，要不要我借你点钱啊？”刘越大概知道她经济情况，赶紧多问了句。
然而舒冉冉已经跑到外面，公司玻璃门紧闭，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刘越担忧的张望着两眼，余光扫到从安全出口下来的人，收回目光跟对方打招呼，“张组长好。”
“嗯。”张贤定定伫立在楼梯口，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就呆在拐角静默的偷窥跑出去的舒冉冉。
公司离机场还有相当的距离，乘地铁无法直达，坐公交车又很浪费时间。
舒冉冉站在公司外，在两条线路之前思考抉择。
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一辆熟悉的车，行驶过来缓缓停在她身边。
“你要去哪里？”蓝亦落下车窗，问急匆匆跑出来，却停在路边东张西望的舒冉冉。
“经理好！”舒冉冉见到他的脸，条件反射的打招呼，而后才回答，“我跟组长打过招呼了，没有旷工。现在准备去警察局，有些事情要做。”
“这样啊，”听到她的目的地，蓝亦有些许诧异，而又立刻说，“正好，我也要去那边，需不需要顺便带你过去？”
说完之后，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难得跟舒冉冉说了真话。
还真是讽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要讲诚信，凡事以诚为本信为先。
蓝亦成长过程中始终秉承这个道理，即使谈生意也很少为了尔虞我诈去欺骗谁，偏偏到舒冉冉这里一而再的破例。
“真的吗？会不会很麻烦你？”舒冉冉有些为难。
她刚来央城不是很熟悉路，如果蓝亦能送她过去当然好。
可自己跟经理不是很熟，如果人家只是客套两句，她理所应当的接受好意，会显得非常…
厚颜无耻。
虽然她之前厚颜无耻的行为已经够多了，舒冉冉绝望的想。
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自己能义正言辞不为五斗米折腰，到蓝亦跟前，就轻易的屈服在资本之下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他的恩惠。
明明已经还不起了。
“真的，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正好顺路。”蓝亦伸出胳膊替她打开车门，温和的招呼，“上来吧。”
“那、谢谢经理。”舒冉冉稍微思考片刻，局促的钻进蓝亦的车内。
刚坐稳，鼻息间嗅到淡雅青柠的香气。并不像是公司里女同事们用的香水，而更类似于远山桃花那种若有似无，用心感受才能捕捉到的一渺幽香。
“这是什么味道，真好闻。”在上车之前，舒冉冉还很紧张。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坐别人的车，而且还是大老板的。一时难以摆脱的惶恐让她束手束脚，生怕随便碰到哪里赔不起。
嗅闻到清淡宁和的香气，无形安抚她紧张的神经，让舒冉冉慢慢放松下来。
“能闻到？这是我父母从国外带过来的果木熏香，你喜欢我可以分一些给你。”
“不不、不了，我也没有能用的地方。”舒冉冉连忙拒绝。
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比小学生上课还要规矩，只有一双眼睛乌溜溜转。
“经理，你去警察局做什么？”舒冉冉好奇的问。
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最开始张贤要那样形容蓝亦。
他本身真的是个很尽职的人，明明可以撒手坐吃红利，却偏偏选择事必躬亲。至今为止，舒冉冉还没见蓝亦这么早下班过。
要怎么回答？
弟弟跟人打架，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虽然听描述，他是占理的一方，但讲出来多少会造成旁人的坏印象，以为蓝童是暴力的人。
蓝亦迟疑数秒，斟酌措辞说，“蓝童遇到一些意外，需要我过去处理。”
“啊？他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舒冉冉近来天天供着蓝童混吃混喝，陪他聊些有的没的，多少跟那个孩子混熟了。听说蓝童遇到意外，立刻紧张的追问，“他遇到事故了？还是路上碰到绑匪了？都闹到警察局了…情况会不会很严重啊？”
“不严重，是我建议他报警。”听她语气，似乎比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还紧张，蓝亦不禁失笑。
果真如蓝童说的那样，他跟小姐姐已经了革命友谊。
明明告白被拒绝，还被对方当成小孩子，却还能继续当朋友。
是该说蓝童太年轻没有诱惑力呢，还是舒冉冉心大？
“不严重是什么程度？他有受伤吗？”舒冉冉想起蓝童那副跟蓝亦如出一辙的脆弱模样，还是深深的担忧。
这些富家子弟都像是名贵的瓷器，只适合摆放在橱柜里。
偏偏他们还喜欢到处乱晃，根本不清楚自己美丽的招人，又受不得什么挫折，轻易就会破碎。
“不确定，但根据他自己的描述，状况应该还好。”蓝亦瞄了眼舒冉冉，看她满脸忧虑紧张，不知道在想什么。为了杜绝她胡乱脑补，蓝亦认命的如实相告，“是他跟别人打架。”
算了，反正之后舒冉冉见到蓝童，那孩子肯定也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他们两个人关系好，自己替他隐瞒，并没有什么用处。
“哦…”舒冉冉莫名的松了口气，安稳的望着前方的道路和车辆，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
蓝亦感觉她的状态很奇怪。“难道你不会认为，打架是不好的行为吗？”
“我会啊，我讨厌打架。”舒冉冉转过来，平静的看着他，“但世界上很多事情，无法以我的意志为中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即使我再怎么讨厌，那些坏的事物依旧存在。”
舒冉冉垂下眼睫，望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力量可以保护自己，也没什么不好。”她轻声说。
蓝亦安静的听她说完，迟迟没有接话，车内环境陷入漫长的寂静，只能听到暖风运作的声音。
直到蓝亦停在警局前，见舒冉冉解开安全带，他才若有所思的说，“也可能，你的想法是对的。”
“啊？我都是瞎说的，你别当真。”见他表情认真，舒冉冉推开车门的同时笑着补充道，“善良改变不了任何人，但是可以阻止自己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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