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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尚喜说,没什么好说的。
声音还是刚才那般,小小的,乍一听,就是一声嘟囔,听不出任何情绪。
成梓笑不禁无措,却还是坚持。
自结婚到现在,花尚喜一句怨言也没有,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她的性子成梓笑是了解的,就是温吞水,可再温吞水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就像今晚花尚喜说的“你向来体寒,我却没想到这一层”。
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
花尚喜向来心细体贴,是你说一,她便能为你考虑二三四的人。
说白了,不是花尚喜没想,而是她不愿意去想。表面上和和气气,心底却时有怨念。
“咱们是要白头偕老的对吗?”成梓笑完全失了自信,唯唯诺诺的问。
花尚喜叹息一声,眨眨干涩的眼睛,欲从睡梦昏沉中挣扎出来。
实话实说,她是不愿意谈论此事的,但又不想成梓笑有心事,拍拍她的胳膊,回答说,对,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别多想……
成梓笑抢过她的话,我不是多想,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情,我是你的omega,我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义务。
她说得很急,音色高出两分。
花尚喜一时语塞,没言语。
成梓笑又道,我晓得,你不喜欢这场婚姻,更不喜欢我,你憧憬自由与浪漫,希望能与一位入你心的人携手一生,与我奉子成婚……实属无奈。
最后一句话,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蔫耷耷的……
听在花尚喜耳朵里,实在揪心。
眼前的人哪还像意气风发的成二小姐,倒像是一片被抽去生命的枯叶。
“频率对比报告我看过了,”花尚喜喃喃道,“我知道孩子是我的。”
成梓笑蓦地抬眼去瞧她。
担心又加重一层。
她是算过日子的,频率对比报告应该在三个月前就到上海了,她私底下也找成荔打听过,那份报告花穹早就拿到手里了。
其实也用不着算,从花家上下对她态度的转变,她也能大致猜出报告抵达的时间。
只是花尚喜一直没动静……一点喜悦之情都不曾流露。
这,不是个好兆头。
好似压根不在乎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
“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对吗?”成梓笑还是把话摊到了明面上,“你觉得她毁了你的婚姻,毁了你的人生……对于你来说,这场婚姻就是一个无奈的残局。”
“够了!”花尚喜无法忍受成梓笑堂而皇之的戳弄她的心结。
好好的,说这个干吗。
她明明……明明什么都接受了,成梓笑强加给她的一切,她都接受了。
少顷,成梓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涌出眼眶,濡湿了整个面庞,她把脸埋进手心,止不住的抽泣。
气氛突然跌至冰点。
窗外的风裹挟进寒意。
成梓笑一拳打在花尚喜的肩头,吼她:“让你凶我!”
“……我不就声音大点嘛!”花尚喜气冲上头,辩解道。
真是的,成梓笑的声音也不小啊,凭什么只准“百姓点灯,不许州官放火”。
“啪”,又是一拳落在花尚喜身上。
花尚喜彻底恼了,坐起身子要跟成梓笑理论。
“讲不讲道理了!”
“怎么不讲道理了。”
“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
“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你看看谁家omega像你这样,凡事好强,什么事都得听你的。”
“我再好强也是处处为你!”
“处处为我?处处为我你不让我看小黄i书?看小黄i书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我是个正常的alpha……”
成梓笑急得手心都攥出汗来。
“给我闭嘴……”
“还有,出门不准我开车,非得让司机跟着,最过分的就是没收我零花钱,凭什么啊,我好在京山大学的女先生,衣兜里怎么也该有个三瓜两枣吧……”
“给我闭嘴!”
成梓笑抬脚抵住花尚喜的腰,猛地一蹬。
“咚”,花尚喜摔到了地上!
“今晚和地板睡吧你!”
花尚喜摔得浑身肉疼,打了个激灵,站起来,正对上成梓笑烧红得眼,梗着脖子倔强道:“我就不能和沙发睡吗!”
“那你去呀!”
成梓笑抓起一个枕头,朝她砸过去。
花尚喜稳稳地接住,遂即理直气壮地掀开被子,欲要躺回去。
成梓笑一把把被子揽入怀中,紧紧抱着:“睡你的沙发啊!”
“没被子呀!”
“冻死你个混蛋!”
本以为天会阴上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却放晴了。
虽是冬季,却也是一派光风霁月的好光景。
花尚喜因着被绑的事让花家上下心有余悸,花穹跟校方道了原委,又以修养为由,替花尚喜求了个长假。
花尚喜也乐得清闲,毕竟花家家大业大,也不靠她养家,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吃早茶,看看报,约三五好友出去瞎溜达,日子过得飘飘然,从头到脚一副安心啃老的做派。
但今日,注定不似前几日优哉游哉。
因为成二小姐昨晚受的委屈,没消散。
天刚一亮,她就跳下床,搬出衣橱顶上的两个大皮箱,将其摊在床上,把衣橱里挂着的衣服一股脑的扔到里头。
重复性的动作,倒也闹出什么大动静,花尚喜因昨晚喝醉酒的缘故,一点没有受其影响,睡得很深沉。
成梓笑只好在脚步上使力……
奈何花尚喜依旧无动于衷,只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成梓笑气得牙根痒痒,叩上皮箱,一手提一个,出了房门。
云子正好来叫她起床,疑惑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问,小姐,您这是……这是要回娘家。
“拿着,”成梓笑将其中一个递给她,“先去打胎,再回娘家!”
打,打胎?
云子似惊似吓的“啊”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却见成梓笑已经提着皮箱下了楼,雷厉风行那样,压根不像个怀胎五月的孕妇。
云子抻长脖子喊她。
蹬蹬蹬的跑到她身前,拦住她,问,您可是和花教授吵架了?
说完,定睛一看,方见成梓笑那浮肿的双眼。
哎呀,看来的确是吵架了,还哭过,但也不能拿孩子开玩笑啊。
云子洞悉于此,忙说,奴没嫁过人,但奴的娘说过,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您可不能就这么走呀。
她激动的显出大嗓门,周遭的佣人俱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再仔细一听,个个心间了然,原来是和她们家二小姐拌嘴了。
如此一来,便不由的七嘴八舌插起话来,也没说别的,就是些劝慰的话。其中几个在花家做活多年,算是老资格了,互相使个眼色,跑去找花夫人。
届时花夫人正好在三楼小祠堂给列祖列宗们鞠躬,手捧起三根细香贴在眉心处,说,求祖宗保佑,佑我花家子嗣昌盛。
话音刚刚及地,就听下人闯进来喊说,夫人不好了,二少奶奶要去打胎!
“咔”
花夫人鞠下的腰,闪了!
“啊哟!”
“嘶——”
花夫妇疼得眉毛眼睛皱到一起。
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将三支香插进香位,又以此姿势挪至门边,在下人的陪同下急慌慌地到了大厅。
抽出别在腰间的手绢一甩,焦急地喊,梓笑啊,梓笑啊,你可不能做傻事呀。
把成梓笑围在中间的下人们见她赶来主事,忙退出一条道,请她过去。
此时,成梓笑正默默坐在沙发上垂泪,见花夫人来了,忙哭哭啼啼的跟她请早安。
花夫人一看到她那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差点晕厥过去,心尖发紧,说,梓笑啊,你可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呀,忧、思、惊、恐最伤五脏。
话外音是,伤到孩子可怎么办。
“妈,”成梓笑鼻音浓重,“我身子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反正花尚喜她也不喜欢这孩子,她要不喜欢,我打掉便是!”
花夫人的心尖又紧了紧,她还是头一回听成梓笑称呼她家老二全名呢。
完了完了,要出大事!
她的外孙哟!
一旁的云子看不下去了,大起胆子替成梓笑鸣不平,告状说,夫人求您心疼我家小姐,小姐怀孕本就遭罪,吃什么吐什么,半夜也睡不安稳,都这样了,花教授也不知让着点,非要和小姐吵架。
“吵架!昨晚?”花夫人问。
成梓笑擦掉眼泪,只说了一个字,嗯。
花夫人恨铁不成钢的一拍大腿:“梓笑啊,老二是喝多了,脑子拎不清,你等着,我让她来给你赔礼道歉!”
“不用了妈,她哪里是喝醉了,昨晚跟我说话时,清醒得很,还嫌我管着她,我那,”成梓笑哽咽,两声,“我那不是为她好嘛,她不领情就算了……”
花夫人越听她的话,越心慌,扭过头招呼林管家:“老林快去,去把老二那混账东西给我叫下来!立刻!马上!”
林管家戴上瓜皮帽,欠欠腰,说立马去办,一溜烟儿跑出偏厅。
花夫人没闲着,她软下口气,替花尚喜给成梓笑赔不是,为她顺顺背,散散气。
成梓笑凝重的眉眼,好似缓和了几许,毕竟花夫人是一家之母,在她这个儿媳面前都如此压低身份了,她老黑着脸,也不太妥。
小声道:“若她诚心实意的来给我道歉,这事……就作罢了。”
“这就对了!”花夫人和众人都松了口气,展露笑颜。尤其是花夫人,直乐的抓过她的手。
没想到刚乐呵起来,就听远处传来花尚喜的一句:“她要打胎就让她去!谁也别拦着!我看她敢不敢!”
由于隔着距离,声音不大,隐隐约约的,像是回声,但好死不死的,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花夫人嘴边的笑没了!
成梓笑刚缓和下来的脾气窜了回来!
偏厅里,谁也不敢吱声,连大喘气都不敢有……唯有墙头的秒针在嘀嗒嘀嗒的跳动。
只见成梓笑猛地起身,气呼呼的走出偏厅,一直到楼梯前才停下,冲着二楼那扇敞开的房门喊:“花尚喜我今天就打给你看!”
屋子里登时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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