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裴之面无波澜,沉默地吃饭。
只吃面前的一碗藠头炒蛋。
沈明棠舀两勺鸡汤放他碗里,特地用干净的筷子,给他挟一块鱼头。
谢裴之吃饭的动作一顿,低头盯着碗里的鱼头看了很久,没有半点动静。
沈明棠忐忑的捏紧筷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他绷的凌厉的下颔线条。
他前世最爱吃鱼头。
屋子里很安静,全都紧张的看着谢裴之,生怕他会扔出来。
谢三郎拿起筷子准备挟过来解围。
谢裴之默不作声的吃了。
大家松一口气。
谢茯苓扭了扭屁股,靠近了沈明棠,为了活跃气氛,将沈明棠的光辉事迹一一道来。
谁知说的太激动人心,谢茯苓很上头道:“大哥,你没有看见二婶娘的憋屈样。她吃了个哑巴亏,不但乖乖把银子交出来,挨一顿打不说,还得在祠堂饿着跪几天呢。乡邻都夸大嫂善良,就连族长爷爷也说,你能娶到大嫂,是你的福气。”
“我就没有大嫂聪明,没有大嫂帮忙,我又得被二婶娘气死!”谢茯苓油然而生出自豪感,挟一块藠头炒蛋给沈明棠:“大嫂,这个可香了,很下饭,你尝一尝。”
沈明棠轻轻道谢,咬一口,很鲜香。
谢三郎也按捺不住,将沈明棠做买卖的事说了出来,一脸崇拜道:“大嫂特别厉害,做买卖赚个差价就挣几十两银子。够我们家花销好几年呢!大哥,要不你去读书,我跟大嫂学做买卖?”
谢裴之吃饭的速度放慢下来,他没有想过沈明棠会留下来,等她吃了苦头,就会想离开谢家。不过一天的功夫,他认识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们口中的沈明棠聪敏,机警,能言善辩,有做生意的头脑,还很有收拢人心的手段。
谢母希望谢裴之过上正常的生活,更不愿沈明棠一腔真心错付。他们不表明态度,不将沈明棠的好告诉谢裴之,他始终不会将沈明棠当做自家人。
依他的病与脾性,说不定住在一个屋檐下,都不会主动跟沈明棠说一句话。
她声音柔婉:“大郎,娇娇给钱供三郎、四丫念书学医术,她一心为咱们家打算,你不能欺负她。”
这话一出,几个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沈明棠的决心,以及对他们的信任,一一告诉谢裴之。
谢裴之眸眼里闪过诧异。
他长眉慢慢拧起来,暗自在心底思忖,沈明棠这么做的用意。
沈明棠被夸的臊得慌,悄悄抬眼打量谢裴之,他的侧脸对着她,眉眼鼻梁深挺,下颔线条利落清晰,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锋利的脸庞稍显柔和。他似乎有所觉察,偏头望过来,她猝不及防的对上谢裴之漆黑幽暗的眼睛,锋利敏锐,沈明棠心口猛地一跳,急急移开视线,脸颊羞的通红。
“啪”地一声,谢茯苓放下筷子,将自己攒的几两银子塞给沈明棠:“大嫂,我娘性子软,今后这个家给你管,我们都听你的话。”
谢三郎十分赞同,取出没焐热的三十文钱给沈明棠,羞赧道:“大嫂,我以后挣的钱都交给你。”
谢母看了一眼谢裴之,起身去房间里拿出一个油包纸。她拂去表面的灰,拆开油包纸,里面是缠的厚厚的粗布包裹着一个物件。一层一层的剥开,露出一根铜簪子,一块铜锁片。
“这是你们爹亲自打的,给我的定情信物,不值几个钱,是娘的一份心意。”谢母托起沈明棠的手,将铜簪子与铜锁片放在她掌心,包握紧她的手,微微笑道:“锁片是大郎戴过的,你收着。”
沈明棠胸腔里涌起一股酸,直冲眼眶,她所做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可他们却用最赤诚的心意待她,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付给她。
谢裴之沉浸在思绪中,觉察到气氛微妙,抬眸便见母亲和弟妹齐齐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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