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一队马车缓缓驶过,开道的仪仗既张扬又低调,因为招牌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头,只是摆出了宗室勋贵的气场。
围观的人还纳闷,这世上还有恁古怪的宗室子弟?
“这谁啊这是?”
“瞧着骑马的那个,像是东海县令?”
“王氏?”
“会是谁?”
都在奇怪着,却见有个老者同样骑马缓缓而过。虽说看上去极为年迈,然而精神矍铄,左右更有壮士护着,更显气度。
“师公,到了。”
“嗯。”
微微点头,老者下了马,到了别墅正门,就见李县令早就久候,见了老者,上前就是几步走,带着笑连忙道:“世叔老当益壮,廉颇大不及你。”
“娘子就在后面。”
“来人,门槛抽了!”
老李嚷嚷了一声,正门别说门槛,连台阶也不见一个。众多围观之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就见一辆豪华马车,缓缓地开进了别墅之中。
“世叔,操之老弟那里可有准信?”
“长孙无忌、魏徵举荐,当是十拿九稳。”
“哈哈哈哈哈……”
李县令仰天大笑,“好!”
正门再度关闭,旁门口排队的非富即贵等大门关了之后,立刻缩成了一团,议论纷纷忙不迭地商量。
“哥哥们,可瞧出来什么端倪?”
“没瞧出来甚么,不过,宗室之人是无虞的。”
“那老者,仿佛在哪里见过?”
“老夫也似是在哪里见过来着……就是最近的事体。这最近,老夫除了去了一趟苏常,也没见着去甚么古怪之地啊。”
“苏常?”
“莫不是去了江阴?”
“嗯?!”
有些跟脚的几人都是来了精神,半晌,有个身披棉袍戴着貂皮帽子的中年汉子小声道:“俺去江阴那会儿,倒是送了个物事出去,这光景想起来,招待俺的江水张氏族老,仿佛是有这么一个?”
“如此说来,怕不是铁板钉钉?李县令要升任扬州都督府长史?”
“升任个甚么?不过是转任罢了。扬州都督府长史,跟咱们扬子县县令,不过是一个品级。”
“话虽这么说,可李县令能是一般人吗?再者,张梁丰只要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这官声还不是好评如潮?没瞧见扬子江两岸,都在传说‘李青天’?”
这些能揣摩一番的,都是地方勋贵,有些直接就是当地的土豪,上溯三代,都是一方“世族”。
朝廷里的门道,只要不是跟皇帝争权,有时候琢磨起来,还真没什么花头。
一般人只觉得扬子县县令和扬州都督府长史是一个品级,但人跟人能一样吗?李县令要是成了扬州都督府长史,谁知道不会不会扬州都督府又提个一级?到时候,扬子县还不是归了扬州管?
要知道现在江淮总督魏徵,还兼领扬州都督。魏玄成可不会说真个来管你什么扬州军政……
“殿下,请。”
老李邀着李芷儿入座,表情严肃的李芷儿倒是没有迳自入座,而是对坦叔道:“坦叔请坐。”
“嗯。”
微微点头,坦叔入座之后,门口廊下,一排壮士在那里警戒。李芷儿见坦叔坐了之后,这才入座,然后道:“死鬼给了我一个准信,这长史的位子,当时妥了。”
听李芷儿嘴里骂着“死鬼”,老李干笑了一声,然后小声道:“操之老弟想来是出了不少血。”
“姓长孙的,有几个胃口小的?”
这话怨念极大,想当初,李芷儿的“安利号”,那就是出脱给了长孙皇后。即便是现在,还是觉得肉痛,一个“安利号”坑来的财富,都够长孙皇后借钱给老公征个突厥什么的。
可要说划算,也是真划算,她李芷儿和别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假假的也能“抛头露面”。从中作保的是她爹李渊,谁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不是?
长孙皇后这么多年没翻脸没反悔,可见这翻脸反悔的成本,也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再者,现如今“安利号”放李皇帝长孙皇后这夫妻店手里,还是肥美无比的红烧肉,每年带来的现金,疯狂挥霍败家毫无压力。
“嘿……”
听着李芷儿吐槽姓长孙的,知道点跟脚的老李如何不知道这是安平公主殿下对长孙皇后还是忿忿不平。
“老夫若能主政扬州,也算是‘自立门户’了。”
“李三郎你还真是眼界高,扬子县县令还不入你眼不成?”
“嗳,老夫做官,越大越好。”
老李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又道,“殿下开春之前,最好早做准备,皇帝在辽东,这授官大约是春耕之前。”
“就算要做准备,也得先来李三郎这里打听个消息么。”
虽说是个妇人,可李芷儿在江阴操持家务多年,历练出来的气场饶是在扬子县“官威似海”,却也有点扛不住。
太皇之女倒也没什么,可这“三界女强人”的气场,让老李多少有点露怯的模样。
李县令心中暗暗道:操之老弟够厉害的,这等女郎也能降服得住。
“殿下放心,老夫主政扬州,自是有些手笔。”
言罢,李县令从袖中摸出一本手册,李芷儿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见一个贴身女郎走了过来,将手册接了过去。
老李本以为这女郎会把手册递给李芷儿,却万万没想到这女郎直接就打开来看了看,然后递给李芷儿:“姐姐,湖州那点人,正好可以拿来扬州。”
“就这么定了吧。”
接过手册,李芷儿随便翻了翻,就扔到了桌上,然后对老李道,“李三郎,来年若要甚么官声,差人来江阴便是。”
“……”
老李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李芷儿起身道,“此来扬子县,便是认认路,若无其它事体,就此别过。”
“殿下不用膳再走?”
“离春耕还有数月,回江阴要早作准备。”
“……”
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老李还没咂摸过味来,忽地愣了一下:“那‘婢女’什么来头?”
回转的路上,李芷儿问道:“李三郎准备在海陵东南开辟新田,妹妹以为此事能成吗?”
“胡逗洲如今都能年缴豆赋不少,何况海陵?海陵东南为旧时宁海县,虽是靠海品级,沿江沙洲却是不差,若能造田,当是个常熟粮仓。”
“若是自行其是,不知道要多少人力财力,倘使有地方主官施政,自是朝廷来出这个力。我等早早圈了田地,便是省去了不少气力。”
“如今东海纷争,粮秣用度必然要紧,有了这宁海旧地,所获必然颇丰。”
两个女郎马车中交谈着,却也不说什么家长里短,一言一语,倒是定了一州来年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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