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武二娘子的筹谋,黄陂制丝局的一干官吏,都认为这个法子可行。不但可行,还能稳稳地扩张,就算干掉蜀丝不能立竿见影,但长此以往,清掉荆楚市场中的蜀丝,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因为“以人抵货”,诸如扶桑土族或是南海土邦的公族酋长之流,更愿意发动战争获得“人口”,而不是自己筹措资金来获得丝绸。
和中国不同,这些番邦发动战争的成本极低。原本还要担心喂饱麾下士兵,但有了“丝绸”,不但可以满足贵族本身的“奢侈欲”,同样也能以“硬通货”的方式,成为大宗粮食购入的一般等价物。
整个过程中,黄陂制丝局只需要和不同部门打配合就是。
当“货款”到手,土木营造方面可以进行基本的土地平整或者山道改造。经过一系列的淘汰之后,生老病死或是过劳死,剩下的奴工,就可以作为土建部门拓展业务的加强,去延伸到其它地区接业务。
而黄陂制丝局针对“买家”,不但可以提供“战争资金”的担保,吃完原告吃被告的风险,基本不存在。
可以这么说,武媚娘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效率,是非常高的,而且也不用担心“买家”不上套,毕竟获利是实实在在的。
“这倒是暗合杜正伦之意啊。”
看完武媚娘的计划书,张德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满意,能够“统筹”来看问题,还能“知己知彼”,这很不容易。
不少武汉官僚,要么自信过了头,要么严重不自信。关键还是面对的势力有错位,产生了不必要的想法。
自信过头的,往往都是跟荆楚本地比,岳州襄州州走一遭,便觉得天老大我老二,我大武汉牛逼;严重不自信的,则是传统“官本位”比大小想法作祟,遇京官平白矮了一头,遇勋贵底气不足。
但武媚娘想法简单,蛮夷求我畏我,那就震慑以“威”,不需摆出亲近模样,照样通吃。
至于对付国内同行,效仿当今皇帝就是,继续力量,一朝翻本。
眼下积攒本钱,谁能知道黄陂丝目的是要掀翻蜀丝市场?
“其实不仅丝绸,今年新出的麻布,也是要紧的物事。杜正伦在南海,其实也准备用你这一套,不过比你更狠一些,毕竟,他也不需要琢磨甚么冉氏,平灭土邦而已。”
“杜秀才这是真要开拓南海?”
“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谋远虑。他要再起复,少不得这一铺要做得漂亮。如今在南海,针对土族部落,乃是‘拉拢次强,打击最强,周而复始,不得停歇’。”
“拉拢次强?打击最强?”
“杜正伦摘选那些有些底蕴,却不是做大的部族扶持,挑动这些部族,去围攻最强的部族。这就是拉拢次强,打击最强。”
“那‘周而复始,不得停歇’便是次强成最强,再扶持新成的次强?”
“是这个道理。”
张德点点头,“这等事业,少不得要做个十几二十年,杜正伦是准备谋个身后名。倘若宣慰南海事成,兴许也能回归中枢,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如今奔赴南海的岭南豪门不知道多少,不会让杜秀才随随便便脱身的。”
“这一来,不知道多少部族覆灭?”
“怎么?心有戚戚然?”
张德笑着问道。
武媚娘慢慢地摇头,道:“非是心有戚戚然,只是觉得,眼界还是窄了一些。”
“哪有一蹴而就的,你如今能大局思量,已经非同凡响。江汉诸州县,能及你的也没几个。”言罢,张德对武二娘子道,“我会拿你做个文章,便是立个标杆,也要让这帮男儿羞臊一番。”
“你不怕被人攻讦么?”
“怕甚么?别处还能有武汉这般,泰半女子都要劳作上工不成?”
武媚娘一愣,旋即想起来,这里的确和别处不同,妇女也是典型的劳动力,而不是在别的地方那般,专门守着家宅带孩子。
有些丧心病狂的工场主,别说妇女,连半大孩子都催着上工。
“阿郎是打算作甚?”
“女子光上工,也没甚用场,还要读书识字。否则,连个字号都不认得,如何去做精细的差事?将来工场,机器是越发多的,不拘男女,机器面前,人人平等。”
“……”
面对张德的想法,武媚娘只觉得完全不能理解,她自也从来没理解过。
其实武媚娘不知道的是,在张德自己决定开一个女子学堂之前,曹夫子自己就已经组织了书院。尽管只是小有产者之家的女郎才有资格,可到底也是起了个头。此事闹了一波,差点闹到御前。
终究是曹夫子这个“人瑞”底气大,无所畏惧,这才压了下来。
万事开头难,女子读书的重要性,老张心中很清楚。小霸王学习机焊个主板,还管你男女不成?
小霸王其乐无穷,不分男女啊。
“今年年底,长孙无忌就会打探好蜀中消息,到时候,就把冉氏一脚踢开。如今已经初步探得底线,冉氏果然是发现了铜矿,没曾想,西南夷至六诏,居然遍地铜矿。大小不一,可规模广大,简直不可思议。”
张德笑了笑,“想来也是好笑,这光景,冉氏还有心思拿蜀锦说项,简直就是以身饲虎的做派,让人感动。”
听他说的有趣,武二娘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如此看冉氏,当真也是可恶。”
“可恶甚么?彼辈不自量力,自寻死路,难不成我还要看他作死?”
言罢,张德眯着眼睛道,“说到底,跟冉氏也没甚关系,而是长孙无忌要和他妹妹过招,我们这些江湖上的,不过是看高人斗法,然后捡个汤汤水水罢了。”
“你也算江湖的?”
“难不成还算庙堂的?连房相,不也是浪迹天涯,跑来咱们江西了么?”
“你连房相也编排了起来,当真是可恶。”
“哪天我连皇后也编排一番,没得让她恶了这么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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