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芝笑容勉强地端杯饮酒,突然觉得甜甜的果酒变得苦涩,难以下咽;路娜公主弯唇笑道:“侥幸赢了一局,多谢承让。”
“公主太谦虚了,比试凭的是本事,哪有承让一说。”杨灵芝放下空酒杯道。第一场比试已输定了,但下面几场,大丰的贵女们未必会输,“进行第二局吧。”
大丰这边派投壶的五人,最强的就是第一个出来的,她都只能十投七中,其他人的成绩就更惨不忍睹,十投三中、十投五中、十投两中,十投不中。
喝酒喝得贵妇贵女们脸都绿了,姜王摇头道:“贵国的姑娘太弱了,没有缚鸡之力,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女儿家要缚鸡时,自有男儿代劳,何须亲自动手。贵国把姑娘逼得孔武有力,让男人无用武之地,太可悲了。”赵诚之回击道。
“赵世子。”姜王喊道。
“姜王有何指教?”赵诚之淡然问道。
姜王冷哼,决定还是不与他做口舌之争。
赵诚之嗤笑,并不趁胜追击。
投壶,大丰惨败。
“开始第二场比试吧。”杨灵芝憋屈地饮完了五杯罚酒道。
“王妃,宴会总有散的时候,这比试不能一直进行下去,不如五局三胜,如何?”路娜公主笑盈盈地道。
“好,就依公主的意思。”杨灵芝已不能反驳,五局三胜,要比三局两胜好,大丰还有搬回的可能。
路娜公主料到杨灵芝不会反对,笑得满脸春风,她要让大丰这些贵女输得心服口服,在她面前羞愧难当,“这第二场比试,就由王妃抽签。”
杨灵芝伸手从签筒抓出一个纸团,展开,上面写着一个“舞”字。杨灵芝脸色微变,歌舞皆是娱人之事,大家闺秀讲究端庄贤淑、静若处子,在座的姑娘练跳舞寥寥无几。
第二场很明显,大丰这边又要败北。南缅是有备而来,大丰仓促应战,连上场的人都选不出来,南缅不战而胜。杨灵芝又连饮五杯罚酒,纵然果酒的度数不高,杨灵芝连喝十杯,也喝得脸颊泛红,有了一些醉意。
路娜公主明赞实贬地道:“王妃的酒量真不错。”
杨灵芝心里难受地不愿与她再多言,淡淡道:“公主,请抽签吧。”
连输两场,若第三场再输,后面两场就不用比了。
路娜公主接过签筒,拈了个纸团出来,展开,上面写着“算筹”。算筹是什么,在场的人都知道,路娜公主的提议,双方各派出三人来,她和杨灵芝各出十道题,让六人计算,以正确率定输赢。
杨灵芝脸色更难看了,她不擅长算筹,她既没办法出题目,也没办法检验别人算出来是否正确;知妻莫若夫,燕王知她的短处,悄然离席,让内侍去找杨灵芝,让她想办法拖延时间,然后派人去徐府接沈丹遐过来。
杨灵芝正愁眉不展,手足无措之时,婢女过来了,说王爷有事找她。杨灵芝向路娜公主告了声罪,起身离开。不过她没见到燕王,见到的是燕王身边的内侍。
“李公公,王爷有什么事吩咐?”杨灵芝问道。
“娘娘,这第三场只能赢不能输。”李公公道。
杨灵芝苦笑,涉及到大丰的荣耀,她也知道只能赢不能输,但是怎么赢?她全无头绪。
“王爷已请人过来帮忙,还请娘娘拖延一下时间。”李公公接着道。
杨灵芝好奇地问道:“王爷要请谁过来帮忙?”
“前余城都指挥佥事徐大人的太太沈氏。”李公公答道。
杨灵芝皱眉,“徐侧妃的三嫂?”
“娘娘,请以大局为重。”李公公知杨灵芝不待见徐蛜,也见不得徐蛜的娘家人出风头,淡淡地提醒她道。
杨灵芝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她回席上,去拖延时间。
燕王的人赶到徐家时,沈丹遐正和徐朗躺在床上歇午觉,听到通报,夫妻俩赶紧穿上衣裳,出去见客,内侍恭敬给两人行了礼,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并表示,这是燕王的意思,希望沈丹遐去帮着出题。
沈丹遐是已婚妇人,不能参与姑娘之间的比拼,但她可以代替杨灵芝出题难住南缅国的那些姑娘。沈丹遐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着徐朗。徐朗沉吟片刻,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两国之争,身为大丰子民,义不容辞为国出力。沈丹遐赶到时,杨灵芝已被路娜公主催过三回,路娜公主已然出完题目了。杨灵芝却是一字未写,看到沈丹遐,杨灵芝立刻道:“事情紧急,不要讲那些虚礼了,你快写题目。”
沈丹遐坐下来,提笔想了想,在纸上写第一题: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接着写第二题:一块草地五亩,第二草地十五亩,第三块草地二十四亩,假设三块草地的草一样厚,长得一样快;第一块草地可供十头牛吃三十天,第二块草地可供二十八头牛吃四十五天,问第三块草地可供多少头牛吃八十天?
好歹是经过高考磨炼的人,哪怕已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要回忆起来,也不算太难,再加上前两日,沈丹遐为了考胖胖和壮壮,翻了一下章氏手稿,在里面找到了几道题,很快就写好了十道题,她每写好一道题,杨灵芝就抄写一道。
沈丹遐的任务完成,就准备走了,可杨灵芝却道:“换上侍女的衣裳,跟我出去。”
“娘娘,王爷只是让我过来出题目。”沈丹遐不想露面。
“怎么让你伺候我,委屈你了?”杨灵芝冷着脸问道。
“我有孝在身,不方便出现,不是不愿伺候娘娘。”沈丹遐垂首,掩藏起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恼意。
杨灵芝看沈丹遐髻上的白花,皱了下眉,道:“你不跟我出去,我怎知南缅所答的题目是否正确?”
“我可以把答案写出来给娘娘。”沈丹遐答道。
“你这十道题,你可以写答案出来,路娜公主写的十道题的答案是什么?”杨灵芝执意要让沈丹遐跟在她身边。
沈丹遐无奈,只能换上侍女服饰,她来得急,发髻简单,到是不用重新梳,只把头上的银钗、白玉簪和白花取下来就可以了。
拿着十道题,杨灵芝底气十足地出去了,路娜公主看到她身边突然换了个侍女,微皱了下眉,再仔细一辨认,轻咦了一声,目光微闪,等杨灵芝坐下,笑问道:“王妃的题可是出好了?”
“出好了。”杨灵芝笑着将写着题目的纸递给她。
路娜公主也把自己写好的题交给杨灵芝,然后由侍女拿下去给那三个选出来的姑娘,让她们算;杨灵芝扬声道:“点香计时。”给姑娘们的时间是二刻钟。
“王妃,我要去趟净房,能劳烦,您身边这位侍女带路吗?”路娜公主指着沈丹遐道。
杨灵芝斜了沈丹遐一眼,她虽逼着沈丹遐扮了侍女,但也知沈丹遐是三品官太太,若让她去伺候异国公主,丢的是大丰的脸面,道:“公主,我这个侍女别的都好,就是不识路,我另外叫一个人给你带路。”
“有劳王妃。”路娜公主没有坚持讨要。
杨灵芝指了另一名侍女,让她给路娜公主带路,走出宴会厅,路娜公主低声对自己的一个侍女道:“去告诉二王兄,他要的人出现了。”
侍女向后退了一步,站着不动,看路娜公主走了几步后,转身就往东荷院去找姜王。
路娜公主假模假样的上了趟净房,再次回到酒席上,二刻钟已过去了,答题时间已到,姑娘们将答题纸交了上去,沈丹遐站在杨灵芝身旁,小声帮她判题。
路娜公主出的十道题,如先前所料,南缅这边全部答对,沈丹遐出的十道题,她们却只答对一题。大丰这边,路娜公主出的题答对了八道,沈丹遐出的题,因偷偷告诉了答案,十道全部答对。比正确率,自然是大丰这边胜。
沈丹遐在杨灵芝耳边小声道:“娘娘,奴婢先下去了。”她总觉路娜公主看她的眼神不对,似乎认出她来了,深觉此地不宜久留。
杨灵芝没理会她,赢了这一场,扬眉吐气地催路娜公主饮罚酒,
“公主,承让了,这一场大丰赢了,该你喝酒。”
路娜公主也不多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姜王不顾燕王的阻拦,径直冲了进来,吓得姑娘们扯着帕子遮脸,姜王远远地大声喊道:“王妃,小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答应。”
沈丹遐立马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也不管杨灵芝同不同意了,在莫失莫忘的掩护下,转身就走,想要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路娜公主瞧见了,使了个眼色,让她的侍女去阻拦。不过她的侍女只是普通的侍女,自然拦不住莫失莫忘,沈丹遐成功逃脱。
姜王只看到沈丹遐远去的背影,杨灵芝的注意力全在走过来的姜王和燕王身上,没发现沈丹遐已离开;姜王问道:“王妃,你的那位侍女,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
杨灵芝回首看了看,皱紧了眉头,这个沈氏和徐蛜一样没规矩,敢不经她同意就离开,好大的胆子,以为她出了十道题,就很了不起吗?等事情了结后,定要问她一个不敬之罪。杨灵芝想好了怎么整治沈丹遐,在姜王面前,却不会说出来,淡笑道:“我让她去办点事,姜王的不情之请是什么?还请明说。”
“小王希望王妃将那位侍女送给小王,小王乃南缅的王爷,向王妃讨要一个侍女,相信王妃不会拒绝我,对吧?”姜王笑道。
燕王的脸色已然阴沉下去,刚才他已看清,那个侍女是谁了,这里能逼得沈丹遐扮成侍女的,除了杨灵芝,没有别人,一股怒火从心口漫延开,也不等杨灵芝说话,冷冷地诘问道:“姜王,你好大的胆子,向王妃讨要女官,你是想要羞辱我大丰皇室吗?”
“燕王殿下,那位真是一位女官吗?”姜王问道。
“姜王这是在质疑本王吗?”燕王怒目而视。
“小王自是相信燕王殿下所言的。”姜王知道不可能讨要到沈丹遐了。
“姜王,此地乃是女眷聚集的地方,你这样无礼地闯进来,是想让本王依照《大丰律》处罚你吗?”燕王怒问道。
“小王对刚才那位女官一见倾心,才会有此失礼之举,还请燕王殿下、王妃以及诸位太太姑娘见谅,小王这就退出去。”姜王拱拱手,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姜王随燕王返回了东荷院,从西芙园落荒而逃的沈丹遐,急匆匆地离开了藻园,到了园门口,坐在马车外等候的徐朗,见沈丹遐慌张的样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九儿。”
“老公。”沈丹遐扑进了他的怀里。
徐朗搂着她,发现她在微微颤抖,急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公,先上马车,我们路上说。”沈丹遐害怕姜王再追过来。
徐朗将沈丹遐抱上了马车,他也跟着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回家。”
在路上,沈丹遐把那天在茶楼的事说了,把刚才的事也说了,听到杨灵芝让沈丹遐扮成侍女,徐朗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沈丹遐为她排忧解难,她却趁机羞辱人,可恶女人。
“你怀疑那个姜王是路娜公主喊过来的?”徐朗问道。
沈丹遐答道:“十之八九。”路娜公主去净房后,姜王就闯进来了,刚才她离开时,路娜公主的人还想拦住她,说不是路娜公主捣鬼,她不信。
“这事交给我来处置,别怕,一切有我。”徐朗抱着她道。
沈丹遐点了点头。
徐朗和沈丹遐回家去了,没有多少人知道沈丹遐在算筹这一场比试中,替大丰取得了胜利;西芙院的比试还在继续,第三场,路娜公主抽到一个琴字,大丰朝贵女们齐齐松了口气。
路娜公主扫了她们一眼,傲然道:“琴棋书画本公主都稍有涉猎,后面两场便由本公主一人应战。王妃可以让贵国的贵女们推举一位姑娘来与本公主切磋,当然,若是力有不逮,上三人来与本公主切磋,也可。”
此言一出,杨灵芝脸色微变,刚才那一场,已然胜之不武了,接下来若派三人与路娜公主比试,大丰颜面无存了。这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起身道:“小女愿与公主切磋一番。”
“你是何人?”路娜公主问道。
小姑娘朗声答道:“翰林院侍读学士曾易之女曾悦鸿。”
曾易是个才子,只是被徐朗等人的光芒给遮挡住了,名声没那么显,他的妻子正是锦都有名的才女,景国公府的邓苒;才子才女教出来的姑娘,定然不凡,肯定将一直挤兑着大丰贵女们的路娜公主给打败。
“曾姑娘,今年贵庚?”路娜公主问道。
“虚岁十二。”曾悦鸿答道。
“本公主若是与你切磋,岂不是以大欺小。”路娜公主蹙眉道。
“公主何必拿年龄说话,不敢应战,怕输就明言好了,小女不会笑话公主的。”曾悦鸿挤兑她道。
路娜公主脸色微沉,“你要比,我就跟你比,必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公主要比什么乐器?”曾悦鸿挑眉问道。大话谁都会说,比过才知道谁强谁弱。
“什么乐器都可以?”路娜公主问道。
“是的,什么乐器都可以,公主可任选一样。”曾悦鸿无比自信地道。
杨灵芝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邓苒,这曾悦鸿再厉害,也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这话夸得太大了,一会收不场,可就麻烦了。虽然担忧,可杨灵芝也不可能出言拆台,眉头紧锁。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曾姑娘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本事,佩服佩服。”路娜公主轻轻击掌道。
“等小女赢了,公主再说这话不迟。”曾悦鸿淡笑道。
“签上写的是琴,就不用另挑什么乐器了,我们就比瑶琴。”路娜公主最擅长的就是瑶琴,苦练了十年,又不知曾悦鸿的底细,自然不敢另挑乐器。
曾悦鸿无有异议,“不是公主打算如何比?”
“琴为四才之首,为雅音也,抚琴情为重,技法为次,我们各自随意抚一首,谁能调动起在场之人的情绪,那么便算谁赢了。”路娜公主欺负曾悦鸿年幼,阅历浅。
“就依公主的。”曾悦鸿并不怯场。
“我虚长几岁,就由曾姑娘先抚。”路娜公主自信她压过曾悦鸿。
以情动人,先弹奏的人占优势。路娜公主要礼让,曾悦鸿也不跟她讲客气,欠身道:“谢公主礼让。”曾悦鸿让婢女把琴架好,净手焚香,在琴凳上坐下,细长的十指放在琴弦之上。
曾悦鸿当然知道自己年纪小,弹那些深情、幽怨的曲子,必然弹不出韵味来,她避短取长,抚了一首,欢快的《云雀》,路娜公主扶得是一首幽深的《闺怨》。
两首曲子一乐一悲,《云雀》的乐声欢快、激昂,《闺怨》的乐声让人感觉到悲凉,忧伤;《闺怨》低沉,《云雀》高亢,不多时《云雀》的乐声将《闺怨》的乐声给掩盖住了。
路娜公主没想到曾悦鸿年纪小小,在琴艺方面造诣如此之高,是自己太过轻敌,这一场怕是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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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大儿媳出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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