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杀了他(1 / 1)

第469章杀了他

从过道走到尽头,便是死囚牢的大门。

双门双墙,门上画有狴犴,打开,一条石阶直通下面。

下到最后一阶,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光线极度昏暗,即便点着油灯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相比男监那边,女监这边的死囚犯要少很多,一大半牢房都是空着的。

季妧按着狱吏的指示屏息往前,很快找到了季秀娥所在的那间牢房。

季秀娥身上盖着个又薄又脏已经分不出颜色的破被,趴在那一动不动,乍一看就像死了一样。

“季秀娥。”

听到这个声音,季秀娥浑身一震,而后蓦地起身,朝牢门口爬来。

离得近了,季妧才看清楚她的现状。

身上伤痕不少,以鞭痕为主,看样子确实没少受刑。

视线往下,停在她双手之上。

十根指头血痕斑斑,紫胀如萝卜,完全不似人手。

季妧皱眉打量了一会儿,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季秀娥。

“伤的这般重,也不知废了没有。”

“季、妧。”

季秀娥的目光几欲吃人,不管不顾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手,想去拽季妧的裙角。

季妧往后退了一步,笑道:“看来没事,还能用。”

季秀娥喘着气,渐渐停下动作,突兀的笑了起来。

越笑声音越大,有点神经质,又有种特别痛快的感觉在里面。

“你不就是想知道季牧的下落吗?我告诉你,季牧死了,你就是让他们把我打死,他还是死了。老二一家全都死了,只余你这个野种,我也算为骏平报仇了……”

季妧今天耐心出奇的好,任她污言秽语疯言疯语。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谈季牧的。外面下雪了你知道吗?我听狱吏说,监牢是允许家人送衣物的,怎么,黄林汉没来过?”

季秀娥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替你不值,你替他收拾了半辈子烂摊子,又因他恶事做尽,到如今你年老色衰,进了监狱,而他呢,转头就找了个更年轻的,还生了一儿一女。”

“你胡说!”季秀娥仓促打断她的话。

季妧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黄林汉确实烂赌,但他不嫖,他怎么可能在外面找别人。

“没想到你还挺天真,连这话都信。他近些年几乎不回黄坂村,你就没怀疑过?”

“他在城外码头扛包,和一群大老爷们住一起,我去看过……”

“他既然有活干,怎么还总回去找你要钱?我猜,他肯定跟你说赌光了。想听实情吗?”

季秀娥没接话,眼底的愤怒交织着怀疑,季妧毫不费力就能看出她已动摇的内心。

“十一年前,黄林汉其实并不是真的赌瘾复发,他只是受不了你成日死气沉沉,在外面看上了别的女人而已。那个女人比你年轻貌美,比你温柔可意,黄林汉想和她双宿双飞,怕爹娘不同意,也怕刺激到你,就撒了个谎。”

事情和季妧所说相差无几,她只是稍稍做了些加工。

有些女人,最怕的其实不是老公出轨,而是老公出轨的对象处处胜过自己,尤其是对季秀娥这种天性好强的人来说,那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他表面住在码头附近的大通铺,其实在城里另赁了宽敞干净的院子安置那个女人,用的就是从你那要来的钱,之后养家小的钱也都是你供的。两人浓情蜜意,过的如正头夫妻一般……”

“你撒谎!”季秀娥怒狠狠瞪着她险些咬断压根,“你撒谎!”

“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就在昨天。一家四口,简直羡煞旁人。小女儿五岁半,大儿子得有八九岁了,听说前面不小心还滑过一个,你算算时间不就知道了。”

季秀娥双目开始失神,机械摇头,低声喃喃。

“不、不会的……你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自欺欺人。我想着人死债消,再加上爷奶上门托求,便劝他来见你最后一面。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季妧怜悯的看着她,“他说你早死早干净,他也好早点娶那个女人进门。黄骏才死了他也毫不伤心,还说自己有儿子养老送终。”

多可悲啊!

丈夫出轨,找了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外面跟人柔情蜜意,回家对她拳打脚踢,还用她累死累活挣的钱养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孩子。

人家儿女双全,年轻漂亮,而她呢,双子俱亡,锒铛入狱,一无所有,等着她的只有刽子手的砍刀。

所有人都盼着她死,她死了正好给那个女人腾位置……

“啊!!!”季秀娥突然大叫出声,伤手使劲拍打着监牢的栅栏,“我要见黄林汉!让黄林汉来见我,让黄林汉来见我!”

季妧站起身,静静欣赏着季秀娥的歇斯底里,以及她全面迸发的仇恨与疯狂。

死刑都摧不垮她,能摧垮她的竟然只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和一个不忠不堪的男人。

匪夷所思,可笑可悲。

她徐徐开口。

“你一口咬定是我爹娘害死的黄骏杰,害他惨死的真凶分明是你男人。

你不去找他算账,不去找赌坊那些人算账,却将一腔仇恨报复在无辜的人身上。

甚至用恨意去灌溉黄骏才,让他成为一个扭曲的复仇工具——是你害死了他。

但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黄林汉而起。

你原可以儿孙绕膝,家庭美满,是黄林汉毁了这一切。

你日日生活在地狱,他却在外面有家有小……其实你最该杀的人,不是他吗。”

季秀娥一点点安静下来,目光如一片死水。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别说他根本不愿意来看你,他就是来了,你又指望什么杀他?”

季妧打量了一下整间牢房,连个上吊的房梁都没有。

“囚衣没有腰带,碗也随时回收,你连自杀都做不到,又谈何杀别人?”

季妧突然俯身凑近,声音也压到最低。

“要是有根筷子,把其中一端磨尖一点,对准这里。”她指着脖颈上某个部位,“对准这里刺下去,必死无疑,保准救都救不回。”

直起身,看着愣怔的季秀娥,复又摇头啧叹。

“只可惜,你们吃饭好像是不给筷子的。”

季秀娥仰头,死死盯着季妧,执拗而狂热。

“你让黄林汉来见我,你让他来见我……”

季妧已经转身走远,也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

过道的尽头有一间狱卒的值班室,季妧是惹人同情的苦主,下来的时候又塞足了银子,所以才能这么便利的与季秀娥“畅谈”。

见她要走,女狱吏出来相送,嘴里宽慰道:“那毒妇很快就会赴死。”

季妧笑而不语

季秀娥自然是要死的。

季牧都死了,她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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