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陵公主的府邸吃完饭已经是灯火阑珊之时,所有城阳与新城的账簿都被再次装回了各自的马车,三个姑姑无事儿,这就让他放心了不少,接下来就该下狠手了。
原本想着让白纯跟敬晖与那些豪门世家慢慢耗,这样也能把影响降到最低,不至于让整个大唐的经济市场陷入困境。
但在九仙门萧淑妃处,知道单单义阳跟高安两人,就囤积了四十余万贯时,李弘才意识到这些人有多么的爱钱!才意识到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这么多豪门世家囤积的旧钱加起来,这得有多少旧钱还没有回收?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包括他都感到震惊的一个未知数!
如果都按照七八百文一贯钱兑换,大唐恐怕得赔上一年的岁入都不止吧!
“薛顗最近忙什么呢?啥时候成亲?到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也好讨一杯喜酒喝。”李弘吃干抹净后,看着坐在旁边的城阳说道。
城阳公主跟新城公主都是与父皇一母同胞,特别是城阳公主,深得父皇喜爱,历史上愿意把李令月嫁给她与靴瓘的第三子薛绍,就足以看出来李治对于城阳有多喜爱了。
而新城公主自然是一样,虽然膝下无子,而且还偶尔跟她现在的夫君韦正矩吵架,但每次只要父皇知晓了,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是劈头盖脸的把韦正矩训斥一顿,整的韦正矩如今这个驸马当的甚是窝囊。
兰陵公主讨父皇喜爱可是在李治当政后,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还是因为都没有了母亲的缘故,加上兰陵平素淡然的性格,向来不给皇家伸手,也是深得父皇喜爱,加上她们三人又是关系要好,父皇对她们比对其他人要好上太多了。
而李弘在从萧淑妃那里出来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要下狠手强制性的回收旧钱,那么就必须要先把跟父皇关系要好的三个姐妹的帐查清楚,只要她们没有什么岔子,其他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最起码父皇跟母后就不会或明或暗的阻挠自己了,虽然不太会支持自己如此做,但是也不至于旗帜鲜明的反对。
兰陵公主的门房一直在门口跪着,等到李弘出来的时候,听见众人的脚步声开始,就开始咚咚的往地上叩头。
李弘也懒得理会他,只是扭头说道:“管好这些下人,免得败坏门风,看人下菜碟,不给钱还不让进去求见你,虽然门房收受钱财古来有之,但也不能太过分了。”
“我的家事儿用不着你来操心。”兰陵没好气的说道。
跟李令月似的,从后院一出门嘴就没停过,这个下人那里不好,那个下人那里不规矩,指责完新城说城阳,说完城阳这就轮到自己了。
三女要不是看他如今长大了,早就上手揍他了,现在揍他,一是她们那点力气打到人身上跟挠痒痒似的。再则:还是要当着众多人的面,给大唐的话痨太子殿下留有几分面子才是。
太子亲卫队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这个不用小雪去通知,兰陵她们就会去通知太子府的,要是这大半夜回去的路上出点儿什么岔子,这罪责谁也担待不起。
火把把公主府邸的门口照耀的亮如白昼,太子的车驾李弘也没上,反而还是要步行回东宫。
冷风吹过,可以让查了大半天帐后,有些头昏脑胀的脑袋清醒清醒。
城阳跟新城虽然是身为长辈,但如今太子卫队一到,太子的礼制就得遵从,那么她们就得等太子走了她们才能走。
寒风中望着李弘缓步而去,白纯也同样过来接太子,此刻正被太子殿下搂在怀里,不时传出白纯一声尖叫,火光下,隐约可见太子殿下的狼爪子又伸到人家衣领去取暖了。
身后的扬武跟连铁如影随形,就像是李弘的两道影子一样,默默跟在身后不出声,走路也是跟猫似的,甚少能够听见脚步声。
“丽竟门可还在你们两人手里?”李弘突然问道。
“是,殿下,还在奴婢的手里。”扬武跟连铁愣了下,由扬武回答道。
“两天的时间,摸清楚现在有多少世家豪门中有份量的人在长安城,如果可能,尽可能的查出他们囤积了多少旧钱。”李弘呼出一口热气,说道。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办。”
李弘微笑着点点头,歪头看着被搂在怀里的白纯,说道:“给你三天的时间,让精卫查查那些大儒,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清贫,从根上挖,看看他们是不是囤积旧钱了。”
“是,爷。”
接下来的朝堂政事,身前的人也帮不上门,只能是回到东宫后再另行安排。
白纯、敬晖虽然能干,但是两人行商人之事时,都缺少了一些很辣的劲头,旧钱如今还有这么大的困难,跟他俩的能力也有很大的关系。
白纯的优点儿是,任何人都别想走后门,一切都是依法办事儿,认死理。缺点也很明显,妇人之仁有时候让她无法威慑到豪门世家,也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让人不自觉的看轻她。
敬晖就更不用说了,优点儿比白纯多一些,懂得灵活变通。但因为官家的身份,让他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会变得顾前顾后,拿不出许敬宗、李义府那样的阴狠劲儿来。
说白了,无论是白纯还是敬晖,都缺少了奸商该有的本质!
可惜的李义府跟许敬宗两人,李义府这几年忙的跟狗一样,户籍制度的完善,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加上还有被地主阶级并吞百姓田地一事儿要想出策略,根本不可能把这些交给他。
许敬宗老了,进棺材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许彦伯天天郁郁寡欢,虽然依然会来东宫值守,但显然很记挂许敬宗。
李弘琢磨了半天,身边闹了半天,最后还是缺一个能够懂一些经济,能够在关键时刻有狠辣行事方式,能够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
前方的冷喝声跟一个咒骂声引起了太子亲卫队的注意,尉屠耆自然是不用招呼就带着几个跑了过去。
李弘也懒得理会,值此寒冬深夜,阵阵冷风刮过,能够在街上游荡的除了城武卫外,就是喝的半死不活的酒鬼,这在长安城这几年来是越来越常见。
不一会儿的功夫,尉屠耆就跑了回来,继续护卫着李弘往前走,而前方原本吵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依稀能够看见,一队城武卫拖着一个软塌塌的身子,看样子是打算往哪个犄角旮旯扔了。
“什么事儿?”白纯好奇心挺重,不过主要还是看李弘闷闷不乐,一路上没说几句话,想转移下太子爷的注意力。
尉屠耆慢走两步,错过了李弘跟白纯后,落后两人几步说道:“一个喝醉的士子,说他自己去年科举及第,但是被人顶替了,所以一直留在长安上告无门,天天就借酒消愁。”
“这还能被顶替?”白纯很惊讶的问道。
说完后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旁边的李弘,只见太子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尉屠耆无奈的说道:“冒名顶替多的是,又不是他一人,学问都差不多,有的人发挥好有的人发挥不好,也没办法说。”
“国子监的还是弘文馆?还是顶替的崇文馆的学子?”李弘开口问道。
“回殿下,这个末将不知道,就是刚刚过去询问武卫时,听他们念叨了几句。”尉屠耆恭敬的说道。
“过去截住他,把人从武卫手里带来,派人送给狄仁杰,明日让大理寺审问下。切记不可惊动礼部、国子监跟弘文馆。”李弘皱着眉,思索着:说不准能够从这个人身上查出来国子监、弘文馆那几个学子为何要自缢而死呢。
等尉屠耆离开后,李弘又是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脑袋,查个屁啊,这命案到现在也不过两月,这个士子去年科考,早就离开国子监或者是弘文馆了,他能知道个屁。
“去去去,让尉屠耆把人提过来,不要送往大理寺了。”李弘懊恼的挥了挥手,说道。
白纯疑惑的看了看李弘,不明白太子爷这么又改主意了,难道不查那个国子监的案子了?
不过她也不好过问,因为旧钱、新钱一事儿,自己要是能够强硬或者狠辣一些,就不至于现在让爷头疼了,所以她现在可不敢招惹李弘。
刚才从公主府邸出来,李弘把手伸进她衣领里面,就是报复她这几年,把新钱旧钱兑换一事儿搞得拖拖沓沓的。
尉屠耆单手提着一个软塌塌的人形快步向这边走过来,而此时,他们已经行进到了承天门门口,再有几步就可进入皇城了。
道路两边亮着罩着玻璃的路灯,昏黄的光亮照亮着这一条笔直的朱雀大街,朱雀门的威严跟气势,在寒冷的黑夜也是一览无余。
看了看不成人样、满身酒气的士子,李弘淡淡的说道:“回到东宫后随便找个地方扔下,明日酒醒后,再派人问话。”
李弘意识到,或许从冒名顶替士子及第一事儿上,便能够把国子监跟弘文馆从孔、颜两家的管控中脱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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