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这次是逃不掉责任的,而且还是主责。
根据刑部和大理寺查出来的证据,这些在下面阳奉阴违的官吏,往年的政绩评核,居然有不少还是‘甲’。
姜承枭顺了御史们的心意,言道:“吏部此番,不仅有失察之过,亦有失职之罪,着令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方详查,依晋律惩处。吏部尚书王鸿......”
说到这里,姜承枭没有说下去,仿佛陷入了纠结一样。
见此,卢怀慎坐不住了,当即言道:“王上,王鸿身为吏部尚书,罪责深重,臣请王上严惩。”
“请王上严惩。”御史们纷纷出口。
王鸿嘴角抽搐,杀人的目光扫了一遍御史们,紧张的看着昭王。
另一边的郑善愿心中稍稍慰籍,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暗爽。
看戏?
让你看戏。
裴矩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庆幸不已,幸好早做了准备,跟昭王认了错,不然他此刻定然和王鸿一样。
想起这个,他就不由得再次回想户部的事情,以及那个存在感十分强烈的上官狄。
此人或许不是王上安排的,否则不会口出狂言,在明德殿大放厥词骂王上失德。
真是个意外啊。
姜承枭嘴角莫名的勾了勾,幅度十分小,根本看不见。
“诸公所言孤已知晓,吏部尚书王鸿,罪责难逃,着免去银青光禄大夫,吏部尚书之职,于府中自省半年。”
出了郑善愿的事情,姜承枭也懒得再给御史们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王鸿撸光,堵住他们的嘴。
卢怀慎眉梢一喜,高呼道:“王上圣明。”
王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辩解什么,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户部的事情历历在目,除非他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否则一切都是无用功。
这个时候,姜承枭接着道:“此番大理寺少卿王晖、中丞魏玄成,彻查有功,着升二人正议大夫。”
正议大夫和银青光禄大夫一样,都是散官。
顿了一下,姜承枭接着道:“户部、吏部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一时之间难觅官吏,暂由郑大人和王大人代管,年后再行商议。”
“是。”群臣纷纷行礼。
卢怀慎很想一挺胸膛,表示他可以!
但是他不敢,御史刚刚怼了昭王一次,他有点担心自己再找茬会让昭王心生芥蒂。
更何况,任职官员,这是王上的权利,再敢质疑,这就不是‘秉公直谏’了,而是‘夺权’。
郑善愿嘴角勾了勾,他就知道昭王不会真的把他赶回去的,都是那个小御史,否则王上岂会下不来台,不得不处置他。
王鸿则悄悄松了口气,只要继续管着吏部,总有机会‘戴罪立功’的。
案几上,姜承枭将刑部和大理寺送上来的关于‘强买百姓粮食’一案的奏折放到了左边,拿起来最后一封奏折。
这个时候,裴矩也恰到好处的站了出来。
“启禀王上,王上既已迁往昭王宫,后宫后妃之制应当建立。”
姜承枭点了点头,“裴大人说的在理,此番纳良家子一事,由礼部主管,郑公与裴公从旁协助。”
“是!”王鸿与郑善愿脸色一喜。
王上到底还是偏向他们的,想瞌睡就来了枕头,办好了这件事情,还愁没有机会重新回来?
卢怀慎脸一黑,功亏一篑的痛苦溢满了胸膛。
难受。
“诸卿可还有事奏?”姜承枭扫了一圈下面的百官。
他现在有种心力憔悴的感觉,不仅要执行自己的计划,还要把握一个‘度’,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否则就会犯了先帝的错。
另外,上官狄确实是个意外。
麦从德见没人上奏,在得到姜承枭的示意之后,当即高喝一声,“退朝!”
“恭送王上。”百官行礼。
姜承枭站起身,看了一眼上官狄的位置,转身离开了明德殿。
深藏在帷幔之后的史官,提笔在史册上记下;御史狄直谏,王纳之。
明德殿外的台阶上,御史们纷纷赞扬上官狄刚刚的表现,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远离这个口不择言的二愣子。
郑善愿、王鸿、裴矩三人都心有灵犀的看向御史那边,不巧正好碰见了卢怀慎的目光,双方在空中摩擦火花,相安无事的收回了目光。
“上官狄,给我站住!”一声大吼,群臣一惊,纷纷寻声望去。
只见谢映景捏着拳头走向上官狄。
有好戏!
群臣眯了眯眼,不动神色的后退一步,远离上官狄。
卢怀慎皱眉道:“谢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躲开!”谢映景随手一划拉就给卢怀慎踉踉跄跄的扫到一边。
“你...你,简直不当......”卢怀慎刚想骂两句。
谢映景转过了头,“不当什么?”
“简直有辱斯文!”卢怀慎选择了文雅的骂人。
他一文官怎么可能打得过谢映景这个武将。
更何况,他可是听说了此人在草原上征讨突厥之时,十分骁勇。
“嘁!”
谢映景不屑于跟他废话,转头气势汹汹的盯着上官狄。
“你想干什么?”上官狄嘴角抽了抽,这家伙难道真的敢在这里打他?
“你说呢?”
谢映景伸手抓着他衣襟,提小鸡一样给他抓了起来。
“王上岂是你能冒犯的,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拳头硬。”
“你...休得无礼!”上官狄脑门冒汗,这些武将居然真的敢动手。
郑善愿、王鸿、裴矩三人立在不远处,默默在心里给谢映景点了个赞。
“谢将军且慢!”
就在谢映景准备动手的时候,南霁云出现了。
“南将军?”谢映景蹙眉的看着他。
南霁云走了过来,看着谢映景,言道:“谢将军眼中若有王上,当不得在此无礼。”
“可...”
“没有可是。”南霁云打断。
谢映景咬了咬牙,不情不愿的将上官狄放下,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去。
上官狄心有余悸,这些家伙行事竟如此放肆,一定要找机会参他一本。
这个时候,麦从德走了过来,双手奉上一方礼盒。
“上官大人,王上说了,御史职责尤为伤喉,王上特赐一株山参。”
闻言,上官狄连忙接过礼盒,感激道:“不敢,为王效忠,查补阙漏,乃是臣之职责,谢王上恩赏。”
见此,群臣心中暗叹,昭王到底还是开明啊,明德殿被这个小御史骂成那样也没有计较。
既然没打起来,群臣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去。
王鸿追上裴矩,不高兴道:“裴公好手段啊,能否赐教,王上如何接见你的?”
“接见?”裴矩摇了摇头,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谢映景说话的裴元俨,收回目光,淡淡道:“王上可没有见我。”
“是吗。”王鸿鼻音中包含着浓浓的质疑。
裴矩笑了笑,“王兄,该回去了,还得想想怎么处理那些不成器的族人犯下的罪责呢。”
言罢,裴矩抬起脚步,大步流星的离去。
“哼!”
王鸿一甩袖袍,与其背道而行。
出宫门之时,裴矩和裴元俨走到了一起。
“此番若是没你,祖父怕是难逃一劫啊。”裴矩轻声道。
裴元俨低叹了一声,“祖父,王上和我说了,他万万没想到裴氏族人会在下面做这些。”
“我知道,王上此番已经顾全了裴家的脸面,正是因为如此,祖父才要谢谢你。不然明德殿贬斥之人,老夫也逃不掉。”裴矩道。
昭王巡查之时发现这些事情没有当场大开杀戒,四处发难,已经算是给机会了。
只不过这次事情闹得有些严重,丢了朝廷的脸面,昭王不得不重惩他们,给百姓交代。
再加上,那个上蹿下跳秀存在感的上官狄。
裴元俨道:“祖父,现在您还是回去好好安抚各房族人吧,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土地,若是处理不当,大家怕是心有怨言啊。”
裴矩颔首,“你说得对,祖父记住了。”
俩人准备登上马车之时,裴元俨咬了咬牙,忍不住道:“祖父,孙儿只能助您这一次......希望祖父理解孙儿。”
闻言,裴矩稍稍愕然,旋即脸上多了一丝笑容,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
“好啊,有你和宁清,祖父安心了!”
唉?
裴元俨略带不解的看着祖父,裴矩也没解释什么,心情畅快的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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