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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银星和意溪把箱笼都翻出来,看看缺什么好让人去侯府取——念善在犹豫,宫里是不缺这些的,她那点小心思会不会被宋骁看透。
小姑姑说让她去见识见识天禄阁的藏书,在说这话时,小姑姑眼中闪动着光彩。
她小时候也曾被爹爹抱在膝头教读书写字,后来爹爹过世后她便没再碰过。还是在回到侯府后,小姑姑最爱读书,念善为了讨小姑姑喜欢,便也硬着头皮跟着看。
后来看得多了,倒也真的渐渐的喜欢上了。
明日她就要去藏书阁了,大概是宋骁有了决断。
念善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宋骁不喜欢自己,那夜是个意外,难道自己姿态放得足够低,还不能求得他的放过吗?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专注于眼前的事。
还要找套明日出门穿的衣裳,不能鲜艳张扬又不能过于素净,念善只让银星和意溪捡着鹅黄、月白、藕荷淡粉的颜色挑。
箱笼翻到最底下,念善发现一个檀木匣子。
她正奇怪是什么东西竟放在此处时,才拿起来打开,念善便愣住了。
檀木匣子里赫然放着一尊眉目温柔悲悯的送子娘娘!
这正是大伯母送给小姑姑的,她怕小姑姑生气,觉得家人在乎的不是她本人而是权势地位,才藏了起来。
“姑娘?”意溪和银星原本在翻别的箱子,看到念善失神的盯着眼前的东西许久没动,不由担心的围了过来。
当两人看到这尊送子娘娘时,也不由怔然愣住。
姑娘已经被皇上临幸——会不会真的因此有了皇上的骨血?
可若真的发生,皇后娘娘该是如此震怒伤心?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两人也不由心里发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末了还是念善轻轻合上了手上的檀木匣子,神色疲惫的道:“收起来罢。”
银星忍着泪答收走,她要找个姑娘永远不会瞧见的地方。
“就这件柔粉色的褙子、梨花白的绫裙罢。”念善随手指了两件,她已无心再看。
等到晚膳时,念善照旧去陪江皇后用膳。
通常都是小姑姑吃些药膳,多数时候小姑姑看着她吃饭。
“天禄阁的藏书有不少前朝孤本,那是极难得的。”江皇后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来,显得兴致很高。“往日里便是皇上也只在阁里看,并不带出来。”
纵然念善再不愿见宋骁,却也断不敢再此时做出令小姑姑可能生疑的事。
“我只怕自己才疏学浅,看不出那些书的好处来。”念善放下了筷子,笑道:“小姑姑想看什么,我帮您取来便是。”
江皇后曾去过几次,对天禄阁的藏书大致有数,她自己列好的书单,由兰心交给了念善。
眼下小姑姑闲着无事,能看些书消遣也是好事。
听小姑姑兴致勃勃的讲那些孤本的来历,念善越发觉得眼眶发酸。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若是当初小姑姑跟着周三叔走,而不是被困在宫城中,那该多好!
这些日子江皇后的病始终不好不坏,便是宋骁连召了两次太医去问话,也并未有什么结果,都只是说要静养、要慢慢恢复。
小姑姑面上不显,心里怕是一直都担心着周三叔!
念善忍下了泪意,劝着已经面露倦色的小姑姑休息,自己才离开。
临走前,她叫来了兰心。
“兰心姑姑,多留意些小姑姑,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念善低声道:“小姑姑怕我担心,藏在心里不肯说,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兰心应了,望着念善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五姑娘不肯说,只让她把凤仪宫的宫人内侍管好,不许透出她晚归的风声。
她亦是不敢多想,她要放在首位的主子,是皇后娘娘。
若五姑娘恨就恨她罢!
第二日一早,念善去给江皇后请了安,便去了天禄阁。
今日有早朝,算着宋骁下朝后过去的时辰,应该是能碰上的。
念善没想躲着宋骁,她也不敢惹怒他。
幸而在路上没碰到他,免了不少尴尬。然而当念善到时,却看到福宁殿的内侍。
宋骁已经来了。
手中握着江皇后给的书单,念善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天禄阁。
在这里天子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见念善来,卫吉胜亲自把她迎了过去。
“这些是皇后娘娘列出来想要的书,烦请卫总管帮忙找找。”念善把书单交到给了他,特意道。
坐在里间的宋骁也听到了。
他自是听出了念善的意思,这是求他顾念皇后。
门后的帘子微动,一道淡粉色的人影走了进来,随后外间的门便被关上了。
宋骁正在专注的看眼前的书,似是没有听到动静。
“臣女见过皇上。”念善咬了咬唇,垂眸蹲身行礼。
这时宋骁缓缓翻过一页书,才抬头去看她。
前些日子在凤仪宫见到的念善,美得明艳张扬,令人惊艳;如今她穿着淡粉色,倒别有一种温婉柔和的气质。
可他并不信江念善是个柔弱温顺的人。
“起来。”宋骁淡淡的开口。
念善这才起身,却仍是垂眸做出恭顺的态度。
“看着朕。”宋骁不喜她这种伪装出来的温顺,声音便有些冷。
念善抬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是无辜的睁着,便有种勾人的妩媚。
“善善。”宋骁忽然开口。
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念善吓了一跳,向来镇定的神色也显出几分慌乱。
“皇后总是这样叫你,你是她最宠爱的小辈。”宋骁起身,墨色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怕是在她心里,你还是个小孩子,需要她疼爱呵护。”
听他提起皇后,念善再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您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求您恩准臣女去修行为娘娘祈福!”泪珠从她眼中大颗大颗的滚落,念善咬牙道:“您是知道的,那夜只是个意外!”
宋骁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哭起来也格外好看,那委屈的模样别有种楚楚可怜的动人。
“但意外已经发生了。”宋骁走近,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五姑娘觉得是天意吗?”
念善咬紧了下唇,说不出话。
“朕觉得是天意。”宋骁很快放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的去留,就让天意来决定。”
当念善出来,在外头候着的意溪和银星,总觉得自家姑娘有几分失魂落魄。
且姑娘的眼睛细看时不对,眼角微微发红,莫非是才哭过不成?
只是来不及说什么,迎面便见走来了慧妃和提着食盒的宫人。
“臣女给慧妃娘娘请安。”只见念善快速的眨了眨眼,就笑盈盈的走上前给慧妃见了礼。
慧妃也含笑扶住了她。
“善姐儿从藏书阁来?”
念善点点头,笑道:“我替小姑姑去取了些书,这就回去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慧妃看到不远处有福宁殿的人在,那么方才在藏书阁中,念善怕是遇到了皇上。
她皱了皱眉,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江念善此时过来只是巧合么?
“今儿是天禄阁打开的日子,看江五姑娘带走的都是孤本,这是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特别恩典?”她身边大宫女见了,忙低声提醒。
方才瞧见跟着念善的宫女手上,提着的确实都是精心包好的书。
“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是不一般。”慧妃收回心思,对宫人道:“走罢,仔细本宫精心炖好的汤凉了。”
她打探到皇上要来藏书阁,这才精心准备了补汤。
皇上自从苏贵人一事后,除了去凤仪宫,已经再未踏足过后宫。
苏贵人犯蠢合该她自己受着,也不能迁怒整个后宫啊。
想到这儿,慧妃加快了脚步,匆匆走了过去。御书房不能去,福宁殿又不便打扰,藏书阁总没错罢?
守在天禄阁前的人是卫吉胜,见慧妃来忙近前行礼。
“卫总管,替本宫通传一声,说是本宫给皇上来送些补汤。”慧妃客客气气的笑道。
卫吉胜见了慧妃,也觉得有些头疼。
且不说皇上不愿被人打扰,单说这天禄阁都是珍藏的孤本,也不能在这里头吃吃喝喝啊。
“慧妃娘娘,皇上正在看书,也曾吩咐下来,不许任何人打扰,您还是请回罢。”卫吉胜恭声劝道。
慧妃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便听卫吉胜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帮着贵妃娘娘协理宫务也忙,就别在此处等了。”
听他提到张贵妃,慧妃目露恍然。
张贵妃和柔妃谁都没来,怕是算准了有这一出。
“本宫将食盒留下,等皇上出来时还请卫总管替本宫说一声。”慧妃感谢他的提醒,若是自己触了皇上霉头,怕是也会有苏贵人一般的待遇。
卫吉胜忙答应下来。
只是……慧妃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再度浮现。
江念善仿佛就是刚刚出来的罢?
回来的人正是念善。
念善含笑点点头,如往常一般。如果忽略她几乎一夜未归的事实,从她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听到外头的动静,正在等消息的意溪忙跑了过来。
“姑娘,您可回来了!”意溪急得掉下泪来,看到自家姑娘才心里稍定。不过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姑娘离开时穿的并不是这件衣裳!
意溪有种不妙的预感,若说是淋湿了,姑娘又是去何处更衣的?
“姑娘,兰蕙姑姑和银星带人去找您了,您没遇上她们?”意溪低声道。
念善闻言只是微微颔首,脚步不停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吩咐道:“让人去传信叫她们回来,闹大动静就不好了。”
纵是心里有太多想问的,意溪也全都按捺下去。她让采屏去传话,自己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念善。
“我没回来的消息,小姑姑可知道了?”等到了院子,念善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意溪摇了摇头,道:“那时皇后娘娘已经睡下,兰心姑姑没让我们说,兰蕙姑姑就带人出去了。”
说这话时意溪心里有些埋怨的,却见自家姑娘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念善有些木然的想着,这样最好,眼下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小姑姑面前伪装。
“兰心姑姑做得很对,你们往后也不要在小姑姑面前提起。”她淡淡的吩咐,声音有些沙哑。
姑娘整个人都透着古怪。
意溪看着念善神色过于平静,宛若被抽离了所有情绪,无悲无喜。
“给我备冷水,我要沐浴。”等回到自己的院子,念善不等意溪问她,先一步道。
意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念善,却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像是压抑着什么,用一种奇怪的语调笃定的道:“要冷水。”
姑娘从来没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意溪不敢再问,立刻亲自去安排。
热水是从夜里就备着的,用来兑的冷水却不算多。等到了净房中,念善不让小宫女跟进来服侍,只点了头让意溪进来。
意溪是捧着干净的衣裳进来的,浴桶旁念善正在一件件的脱衣裳。
当她把外裳脱下来时,脖颈上的红痕便遮不住了。意溪蓦地屏住了呼吸,接下来的情形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自家姑娘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在她这几年被养得白皙娇嫩的肌肤上简直刺眼。纵然她们这些大丫鬟未经人事,却也到了懂男女之情的年纪。
姑娘身上的痕迹,分明就是经历过了男女之事!
“姑、姑娘——”意溪险些捧不住手里的衣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念善像是恍若未觉,她并未迈入浴桶中,拿起旁边的冷水,抬手便兜头淋下来。
“姑娘!”意溪这时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手里捧着的衣裳,忙冲过去抱住了念善,制止她近乎自虐的动作。“姑娘、您别伤害自己!”
念善动也不动的任由她抱着,过了片刻才惨然一笑。“意溪,放手,我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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