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府往西五里路,有一座山峰,处在文国和夏国之间,属于三不管地带。
既不是文国下辖,也不是夏国下辖。
这里是离火教的一处据点,非常隐秘。扶西商贸走廊就从山脚下经过,但是从无人发现异样。离火教也从不干拦路抢劫的事情,他们图谋的事情,更大。
江可道和文沁自从被带到山上来以后,就一直关在一间小木屋里。
文沁浑身发抖,吓得不轻。
她的人生里,何曾遇上过这种事情?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瞬间沦为阶下囚,生死由人不由己。
江可道握了握文沁的手,让文沁尽量情绪稳定一些。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江可道本来也有一些紧张,被绑架?公子爷也是第一回啊!不过,穿越这种事他都经历过,绑架相对来说,就是小儿科了。
“十二妹,甭担心,你六哥现在肯定在想法子救咱们。”
文沁咬着牙齿,断断续续道:
“江大哥,这伙贼人……不会……不会真杀了我们吧?”
江可道宽慰道:“不会,要杀的话,在茶楼的时候就杀了。干嘛废这么大劲把我们运到这山上来?”
此刻江可道已经分辨出,这是在一处山峰上。
因为穿过林间的风声,呼呼作响。如果是在山脚,或者在城里,是断断没有这种风声的。
只要不会被杀死就好。
文沁的心稍微松驰了一些,她一直紧绷着自己,就是因为担心随时丧命。
江可道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学个一招两式,至少也能周旋片刻,有得片刻工夫,说不定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人来了。
木屋的门显然上了锁,来人在外头捣鼓一阵,推开门,懒洋洋的道:
“走吧,公主。我们老大有话问你。”
文沁看了看江可道,江可道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大约有二十多名贼子,居中坐着的一位,竟然不是下午绑人的那位。也对,哪有老大亲自出马干这种活的?
江可道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对方所图,到底是为财还是其他?
“两位,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请两位上山做客,实在是不得已。坐,都坐吧。”
文沁一动不动,江可道只好率先坐下去,并拉着文沁一起。
“这位当家的,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帮到各位?”
“这个小兄弟敞亮,哈哈,我喜欢。能,你们绝对能帮到我。”
江可道一阵恶寒,喜欢你大爷啊,你可千万别喜欢我啊。老子还是黄花大闺男一个,老子还有美娇妻没娶,可不想把第一次丢在这四处漏风的山上。
不过嘴上,江可道依然客气道:
“当家的,不妨说说看。我虽是读书人,但家里经商,多了没有,几万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
“银子?那都是小事。只要这位小兄弟说服你旁边的这位,给家里写封信,就说离当火,文当兴。请家里的长辈慎重考虑。那就行了。”
“啊?”
“你不用管什么意思,她家里的长辈自然会明白。”
江可道转过头,看着文沁,希望能寻求个答案。
文沁铁青着脸,道:“不可能,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江可道连忙一把拽了拽文沁,可别激怒了这群贼人啊,鬼知道他们会不会一时激动,手起刀落。江可道赔着笑脸,道:
“当家的,别介意别介意,我来劝劝她。”
文沁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种朦胧的猜测,但是却不愿意相信。
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一方面希望这不是真的,那样心里的某块地方就不会崩塌:一方面又希望这是真的,那自己的性命就绝对不会有意外。
“行吧,小兄弟,你好好劝劝。不着急,明天天亮,我请你们吃肉。”
说罢,又把江可道和文沁关进了小木屋。
江可道明显发现,文沁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对了,那个头目说什么离当火,文当兴。
就是那句话之后,文沁就变得不那么紧张了,反而有些生气。
这难道是一句佛经?
“十二妹,有句俗语不知道你听过没,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没听过啊,还有一句俗语,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这句也没听过?那这句呢:龙游浅滩遭虾戏。这句总该听过吧?”
江可道啰嗦个没完,文沁只是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江可道只好继续开解道: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一群亡命徒犯冲突,实在是犯不着。我的命不要紧,但是十二妹你是金枝玉叶,有大好人生,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文沁抬起头,盯着江可道,好久,才道:
“江大哥,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江可道脸一红,生死关头,不是托孤就是表白啊。
“那个十二妹啊,你也知道,我家里已经有两位娘子了,实在是……”
“江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啊?没什么没什么。”
文沁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怀疑,这个离火教是太子哥哥手下的势力。”
“什么?!”
江可道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太子不是刚刚被罢黜了吗?哪来这么大的势力?
“你也不用太惊讶,我只是怀疑而已。在没有实证之前,谁也说不好。”
“那那句离当火文当兴是什么意思?”
文沁摇摇头,道:“就是字面意思。”
江可道细细捋了一遍,太子文离,离火教,离当火,文当兴。
太子这是贼心不死啊!
犯下如此天怒人怨的罪行,居然还敢惦记着这个位置。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痴心妄想啊。
想到此处,江可道看了看文沁,问道:
“十二妹,你既然推测出这是前太子的势力,为何又不肯帮他写这封信?”
文沁:“我虽然不懂朝廷里的事情,但是父皇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就说明太子哥哥并不适合这个位置,我再写信,岂不是要让父皇为难?”
江可道心中暗道:皇家子女,素质就是高啊。
都不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能看懂朝廷的人事变化。而且最重要的是,孝心可贵,为了不让文帝难做,宁愿让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江可道决定戳破文离的那块遮羞布。
“其实,就算你写了这封信,你父皇也不会为难。因为前太子所犯下的罪孽,足以问斩!只是你父皇怜悯,才放了他一条生路。”
文沁听出话外音,忙问:
“江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我太知道了。这个证据就是我提供的,也可以说,是我把这该死的太子搞下台的。不过,这当口可千万不能这样说,要是小木屋外面有人听见,那自己的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十二妹,这事原本不应该告诉你。不过眼下我们俩随时可能嗝屁……”
“等一下,江大哥,什么是嗝屁?”
“这不是重点,你不要打断我。来,我们来继续说说前太子的罪行。”
江可道捋了捋,将整件事情挑重要的说了一遍,当然,很多地方江可道用词模糊,只是听说,据说,有人传言等等,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把文离通敌卖国,坑杀三万凤歌军的事情给表达清楚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子哥哥就算再胡闹,也不可能做下这等事情。”
文沁情绪激动。
江可道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倘若不是犯下如此罪行,圣上又怎么会如此动怒,直接罢黜?”
“十二妹,你不知道,那个位置,对有的人来说,实在是比命还重要。为了那个位置,别说杀几个人了,就是兄弟互相残杀,弑父弑兄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江可道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似乎是说给文沁听,他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玄武门之变,心中黯然,每一句仿佛都用尽了力气:
“自古以来,天家无情。只是文离的手段,太过卑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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