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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放榜前一晚,晚霞满天,夜晚繁星闪耀。
叫人瞧着焦虑的心绪也随之缓和一些,梁何氏晚上起来好几次,喝水、如厕。反复折腾。
她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进来,坐在床上没躺下。
背对着清若也不知道在干嘛。
清若声音了含着睡意懵懂,“娘,睡吧。”
梁何氏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娘闹醒你了?”
清若抱着被子,没承认,“没有,没睡熟。”
梁何氏手里握着一块铜牌,那东西清若知道,刻着梁合的生辰八字。
她往后靠着床头,手指磨搓着铜牌,“明日出了成绩,得去告诉你爹一句,惦记多年……”
清若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话,说梁合这人,有读书人的毛病,却也有很多读书人身上没有的好。
她想梁合了。
清若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早上是在一片闹腾中醒过来的,感觉早晨惯来安静的家里像是搭了戏台子一般,人声太多太杂,不能每条单独分辨,但全是热闹吉利的话,气氛很热烈。
清若蹭着枕头,感觉到梁何氏已经不在身边了。
今日是乡试放榜日,家里有考生,所以不出摊。
原本按梁何氏的计划是一大早起来去等着张榜。
这会她都不用过脑子,就知道梁星河考过了,应该还是解元,不然只是乡试不至于一大早家里这么热闹。
她昨晚没睡好,这会眯着眼没一会又睡着了。
被敲门声拉醒的时候已经感觉睡够了,脑子不迷糊了,只是声音还在沙沙的。
“进来。”
外头已经没有了早上的闹腾,这会只能是梁星河敲门。
门打开,果然。
少年清俊的面容出现在视线中。
小姑娘缩在被子里露出半张小脸,圆润的眼睛还有些懵懂。
梁星河手搭在门扶手上,“还要睡吗?”
清若摇摇头,“不睡了。”
他带起笑意,“那起来吃点东西,饿不饿?”
清若是穿着里衫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头,“你进来一下。”
梁星河犹豫一瞬,到底还是更想靠近,把门推开一些进屋,条件反射反手关上了门。
“娘呢?”清若问他。
梁星河看着她,注意力也只在她身上,“去邻居家去了。”
梁何氏要请人吃席,现下和谢大娘两人周围关系好的邻居挨家挨户请人去了。
梁星河走到她床边,想要伸手帮她拨一下头发,到底觉得有些不合适,抑制住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双手扣着。
清若懒懒的不太想动,仰着下巴问他,“中解元啦?”
梁星河看她仰着说话费力,伸手从边上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点点头,“嗯,听到啦?早上夫子来通知的。”
梁星河似乎有些试探性的和她说,“官府那边会给一个牒文,嗯,解元到府学可以减一半的束修。”
清若嗯嗯应声,“我知道,过了乡试县里也没太好的夫子了,肯定要去府学啊。”
梁星河珉唇,犹豫、“我是说,那你、你们呢?”
清若看出他的踌躇,“等娘回来再和她说说,我之前和她提过,她有些不愿意,这地方她习惯熟悉,再有,她舍不得爹。”
小姑娘愿意去,梁星河便舒了口气,梁何氏舍不得爹,现下却只会更舍不得他和清若。至于换地方,人不要整日闲着瞎想就还好。有事情做着就会认识新朋友,日子有盼头。
清若坐起身来,梁星河下意识垂下了头,她掀了被子起身,穿鞋。
白皙娇嫩的脚出现在他视线中,而后套上了绣花鞋。
梁星河抬头,小姑娘穿的还挺合身。
拨了拨头发,一本正经朝他拱手,“恭喜,十年寒窗算是有了个好的交付。”
梁星河笑起来,这一早上到这个时刻才有了些切实真切的兴奋。
站起身,也朝她拱手回礼,“谢谢,也算是拿到了读书圈子的第一张通行证,会继续用功努力的。”
“早上蒸了包子,煮了粥,收拾收拾出来吃些。”他说完等着她回应,小姑娘点头之后他才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清若还不高兴,“别摸头啦,总感觉越摸越长不高。”
少年藏着笑意,没反驳他,转身出门给她穿衣服。
家里出了解元,虽不至于锣鼓喧天,但因为是小县城,周围邻居亦是相识几十年,还是热热闹闹办了席,老家原本往来颇少的亲朋好友知道消息的都有些来了祝福。
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日,总算是清闲下来了。
家里办席,不少人都是带着贺礼和贺银来的,像是吃食这一类的就收下了,大家分着吃了,其他的梁何氏觉得大家关系好,不收人家尴尬,收下也没事。清若坚决不许,并且恶人她来做了。
梁何氏虽然觉得有些过,但也没说她。
梁星河看着小姑娘提着礼盒追出老远硬是塞回给人家,那似乎不通人情世故的头铁状态,半点没有平日做买卖圆滑随和。不可控露出笑意,声音里是叹慰般温柔,“娘,我要是日后走高一些,进入官场,今日这些,都可以放大数十倍成为攻击我的利器。”
梁何氏站在他旁边,原本看着清若那股子完全不在意和人直接闹翻脸的状态正在叹气,这会听完梁星河的话瞪大了眼,“真的啊?”
梁星河依旧看着清若,她把东西塞了回去,人家肯定不太高兴,嘟嘟囔囔走了。她倒是好像无事发生般悠着手一逛一逛的回来。
没转头,点了点头,“若是过了会试,送的东西就不是这般小打小闹了,现在收下,过了会试也要收。那还有殿试呢。”
梁何氏现下还不太理解后果性,但至少有了个模糊的概念,并且知道了界线在哪,这会拍了拍胸脯,“还好你妹妹给挡了。”
小姑娘已经走到了近前,就听见后面一句,“挡什么?”
两人都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也不追问。
之后便是和梁何氏商量去省城的事。
府学每年六月中旬开学,若是举家到省城,首先便是住的地方,刚去肯定是租赁,要保障没什么大问题短期内不再搬,不了解的情况下梁星河和梁何氏都觉得光是这一项就不简单得花很多时间精力。
两人同她商量去省城之事,梁何氏第一反应居然是问,“那馄炖摊怎么办?不摆了吗?”
清若摇头,“这的肯定摆不了,看谢大娘做不做吧,她做的话桌椅那些便折价卖给她,那些东西咱们也拉不走。”
梁何氏下意识皱眉,就想问那一家人这么生存,还要供幺儿读书,府学她是听梁合说过的,需要的书本纸张都更多也要求更高。但是幺儿在边上,她没问出口。
清若抬手握住了梁何氏放在桌上的手,“我想着,咱去省城先稳定下来,稳定下来之后看看有适合的,就租一个店面,也招一个伙计,这样就不用每日出摊回家的折腾,何况在省城要赁一个带院子的恐怕价格不便宜。”
梁何氏现在就念着她的馄炖摊,“那咱这些老顾客怎么办,若啊,不然你同幺儿去吧,娘就在这。”
梁星河下意识蹙眉。
清若倒是还带着笑意,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娘您糊涂了啊。”
两个人都被她说懵了,不明所以看着她。
清若笑着开口,“娘,咱们一开始卖馄炖是为了什么,现在可别本末倒置。”
梁何氏有些不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小闺女软了声音,拉着她的手娇娇道,“咱们是为了让我哥安心念书才支的摊子,现在好不容易能去府学了,反而要因为这个摊子拦着他或者让他读书不安心么。”
梁何氏看着两个孩子,叹了口气,“娘是有些糊涂了。”
她拉着清若的手,用力握了握。
世人庸俗是常态,她的小闺女却一直清醒且温柔有力。
站在母亲的角度,让她很难不反思,不心疼。
梁何氏是这样,梁星河也是这样。
决定好要去省城,一家人变开始忙活张罗了。
晚上梁何氏去找谢大娘,清若和梁星河去当铺掌柜家送东西,表示感谢也是道别。
两人出来时候天色已晚,月光皎洁铺着淡淡一层银光,繁星闪耀。
五月间晚间的风已经带上了春季的暖意,不急不徐,拂到面上是刚好的舒适。
两个人说着话沿着街道慢慢往家里走。梁星河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嘴角勾起,转身朝她伸手,“小老板能不能给支点工钱。”
她挑眉问他,“干嘛?”似乎不大乐意。
他话语缓缓,“买点重要东西。”
清若打开钱袋,低着头动作间问他,“要多少?”
他还没回答,她已经拿了一小块碎银放在他掌心里,还问道,“够不够?”
梁星河笑起来,“够啦,谢谢小老板。”
转角处,是糖铺。
阿婆不在,老爷爷守着,手里拿着蒲扇慢慢摇着撵周围闻着甜味围着的小飞虫。
“爷爷,拿些酥糖。”
爷爷听着耳熟,眯着眼瞧他,“哟,咱们小解元啊。”动作迅速的给他装了酥糖,还多给了几块。
梁星河买糖,清若跟在后面等着他。
他回来把剩下的银钱递给她,“喏~”
而后跟过来一块酥糖,“张嘴。”
清若张嘴,酥糖长条状,一块她一口就咬了三分之一。
剩下那块梁星河直接塞自己嘴巴里了。
咬得咔擦咔擦,“酥糖是挺好吃。”
两个人踩着月光往回走,梁星河突然开口,“突然感觉,一生卖糖也挺知足。像阿婆和爷爷这样,卖一生甜。”
清若偏头看他,少年没转头,下巴稍抬,看着远处夜空中的月亮,“世人总觉得星辰是围绕着月亮才发光。”
“不然呢?”这会的风太温和舒适,清若懒洋洋的,慢吞吞的接话。
“或许,月亮是为了保护某一颗小星星才那么努力的发光吧。”
不是书呆子的逻辑,却是读书人的纯粹浪漫思想。
他偏头喂她糖吃,“你要少对我好一点。”
清若睨他,“对你好还有错咯。”
少年摇摇头,“没错。”手指轻轻拨掉她嘴角的糖渣,“但我总是觉得这样自己很讨厌。”
清若弯着眉眼笑起来,“没有,那是你的错觉。”
梁星河稍微低着头,和她对视,少年清亮黑润的眼眸深处藏着细致的温柔虔诚。
“再等等我吧。”总觉时间太慢,这一日一日,要搭个金屋,要藏娇,要握住让小玫瑰日日骄横肆意的温暖。
我要握住这世间万物的偏护。
予你。
——【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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