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孝帝却不以为然,从前可未曾听说过何家人有寻找过他家女儿的。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他对着何世茂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正巧我们的船也要下江南,就顺带捎了何氏一程。”
两人说着话,没多久何氏就跟在赵昌平身后过来了。
赵昌平上前跟景孝帝说道:“老爷,人带来了。”
话音刚落,何世茂和景孝帝的视线同时落在了一旁站着的何氏身上。
何世茂直接就红了眼眶,“鲜娘!”
何氏听到他叫自己的闺名,心里也很受触动,但很快她自己就冷静了下来。
她爹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在他眼里只有大哥是他的家人,其他人都是分为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如今的自己在他眼里,应当就是那个还算有用的人。他才会浪费眼泪跟自己在这儿来演这么一出父女情深。
何氏规规矩矩地对着他行了一礼,叫了一声爹。
何世茂看着她可以疏离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女儿出去见了些许世面,应当不比从前那么好掌控了。
但演戏还是要演全套,他还是红着眼眶接着说道:“鲜娘,你还好吗?”
“一切都好,还请父亲放心。”
何世茂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肚子上,试图提醒她,她想要争名分,还得靠娘家。
“鲜娘,你的肚子……孩子?几个月了?”
何氏微微一笑,“四个月了。”
何世茂又接着问道:“孩子的父亲呢?”
因着孩子的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何氏即便是说谎也半点负罪感都没有。
“他已经死了。”
何世茂一愣,心里也开始慌了。
不是洛阳王世子,也不是这位木老爷的,那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何许人也?
“怎……怎么会……死了?”他一脸不可思议。
何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他说道:“孩子的父亲战死沙场了……呜——”
她像是伤心过度了似的,整个人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皇上急忙让人叫了苏九月过来,苏九月摸了摸她的脉搏,说道:“老爷,何氏这是伤心过度了,日后可千万莫要再提这些伤心事儿。”
景孝帝微微颔首,又抬眼看了一眼何世茂。
何世茂也急忙点头,“都怨我,都怨我,好端端的提这事儿作甚?”
景孝帝冲着苏九月摆了摆手,“罢了,你将她带下去吧。”
苏九月应了一声,招呼了几个下人帮着将何氏抬了下去。
临走前,苏九月用余光看了一眼,还瞧见何世茂在抹眼泪。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个何老爷还真是个虚伪的人,从前的何氏也确实是命苦。
整日是不缺吃穿,但却被自己的父亲计算着身上的价值。
她们刚进了何氏的房子,何氏就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
“可算是将他应付过去了,我这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不是今儿演得真情实感,说不定他还不信呢!”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瞧着确实是个脑子机灵的,但是他现在得知你孩子的爹死了,只剩下你们孤儿寡母的,若是他非要拿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让你改嫁怎么办?”
何氏脸色一变,因为她觉得苏九月说得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如今只有看皇上的了,他什么态度很重要。”
苏九月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妨,还有皇后娘娘在,不然你再去求求皇后娘娘。”
何氏微微颔首,“等日后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找皇后娘娘吧!娘娘她……已经够难了。”
皇后娘娘兴许会帮何氏,但皇上那边却不好说。
他一直想要借何家这条线一用,说不好他就跟何世茂达成了什么条件,最后将何氏转手想让。
等那边儿何世茂才刚走,苏九月就急匆匆地去寻吴锡元了。
虽然她或许也替何氏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替她打探一下消息。
“皇上和那位何老爷两人不过随意聊了聊家常,那个何老爷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都没提出要带自己女儿回去。”吴锡元说道。
按着他的看法,这两个人都是人精,一开始打交道自然都是点到为止,怎么可能上来就提要求?
再说了,看那何老爷的精明样子,恐怕还想借着女儿的关系跟“木老爷”扯上关系,这档口将女儿要回去,日后还能以什么名义上门来?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何氏还有转圜的余地。”
吴锡元不解,“什么转圜的余地?”
苏九月就将她们两人的顾虑告诉了吴锡元,按照吴锡元对景孝帝的了解,他连自己儿子都能牺牲,更何况这么一个女人了。
“除非何氏让皇上看到她身上的价值,比将她送回去给何老爷得到的还要多。”
皇上一心想要弄清楚盐引的事儿,最好从这些富商身上割二两肉下来才好,而何氏如今只是依附于他的,一点筹码也无。
道理都懂,但何家好歹在扬州已经根深蒂固了,怎么不比她一个小姑娘厉害?
吴锡元想了想,替何氏出主意,“兴许……可以让她借一下她外祖家的势。”
何氏外祖家是做丝绸生意的,早些年一直将自家丝绸卖到了西域,生意很不错,在当地的商会的话语权是要比何家要重的。
苏九月微微颔首,“害,她也太难了,夹缝求生。若是她能将真的静王找回来,说不好都比这些法子管用。”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给她挑得这条捷径,可比她自个儿脚踏实地要难多了。”
苏九月也不过只是随口一说,闻言也跟着笑了笑,“罢了,我先将你说得法子告诉她去。至少短时间皇上不会让她爹将她带回去,她还能再争取一下。”
何氏摸着肚子,听了苏九月这话,仔细思索了片刻,却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
“不,你现在明白了,靠谁都靠不住,无论我爹还是外祖家,我只能靠我自己。外祖家的势还是要借,但我也要借‘木老爷’的势,等我自个儿入了商会,到时候可能在皇上眼里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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