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后。”杨嬷嬷答应一声,身后的内侍便前上前了,自地上搀起了赵贵妃,一左一右挟着她往外去了。
见得杨嬷嬷带着人出了门,容太后也起了身,眼光在郭小满及薛兰舟身上各看了一眼,口中道:“夜深了,你二人也早些歇下吧。”
容太后说话之时,眼光又在郭小满身上停留了下,似是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毕竟已是深夜了,她怀着身孕在宴席坐上了那么久,这会儿又一直站着的。
“臣妾恭送太后。”郭小满轻笑着,与薛兰舟一道对着容太后福身一礼。
见得郭小满声音清脆动作自如,并未显出倦意,容太后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然后带着人就离开了漪兰宫。
容太后走后,郭小满坐了下来,眼看着薛兰舟,口中轻声道:“薛姐姐,今晚有劳你了。”
薛兰舟听得莞尔一笑,顿了下才软着声音道:“宸妃娘娘不必和我见外,今晚之举,与我而言,既帮了娘娘一个小忙,也让我自己放浪形骸了一回。平日里纵不敢如此,我还要感谢娘娘让我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郭小满听了也笑,薛兰舟一向是以清雅脱俗的才女著称,像今天晚上这样,饮酒无度,行为放肆,又口出惊人之言,实在是难得一见。
“薛姐姐,适才你唤我宸妃妹妹,我听得耳内颇为亲切,以后,就这样唤吧。”郭小满笑过之后,又轻着声音道。
“也好,宸妃妹妹今日颇为辛苦,这夜又深了,还是早些安歇,我这就告辞了。”薛兰舟一边说着,一边又朝郭小满福了一礼,然后就带着侍女往门口去了。
“薛姐姐慢走。”郭小满起身相送,又吩咐内侍一路护送薛兰舟回宜春宫去。
……
漪兰宫一时恢复了平静,而东面的万寿宫,此时却是另一番情形。
赵太后已是早早上了床榻就寝,睡得正沉之时,就听得殿外有人踉跄着脚步闯了进来。
“太后,太后,不好了,贵妃娘娘她闯了大祸了……”周嬷嬷神色慌张,径直奔至了太后的床榻之前。
赵太后惊得坐起了身,见得周嬷嬷白着脸六神无主的模样,她当即一记冷眼,口中严厉着声音道:“你跟了哀家几十年了,当知道哀家这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用得着要表现出这般狼狈之样吗?”
周嬷嬷听得心头一凛,忙退后两步躬身行礼道:“太后,是婢子错了!”
“说吧,华儿出了何事?”赵太后面色稍缓,对着周嬷嬷冷声问道。
“回太后,福宁宫的杨婆子带着人,押着贵妃送到万寿宫来了。说的是今晚容太后在漪兰宫连夜审问了贵妃,贵妃认下了私制催情毒香极乐散,企图施于圣上之身以得后宫独宠的罪行。”
周嬷嬷一口气说完了话,赵太后听得顿了愣了神,待慢慢意会过来,面上的雍容威严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挫败之感。她顿了半晌都没有说话,身体隐在罗帐阴影里一动也不动。
“太后,如今贵妃人还在殿外跪着,该是想个法子救一救她啊……”周嬷嬷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都是哀家看错了人,从前哀家虽是觉得她虽不是个顶聪明的,可到底性子要强,勤奋又肯上进。哀家料想让她进宫来,先做个贵妃,事事有哀家从旁指点,总归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可不曾想,她竟瞒着哀家,做出这样的事来。私制催情毒香,企图戕害龙体。这样的罪,哀家就是想护也护不了她了……”
赵太后声音里,透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周嬷嬷听得脸色一变,一时也不敢再多言了。
“好一个慈容太后,把人拿了,大半夜还叫送到我宫里来,分明是想看着我如何的大义灭亲,她倒落了得面慈心善的好名声。实在是可恨,可恨呐!”赵太后一边喝着,一边伸手在床沿捶打了起来,纵是上了年纪,可提起这个与她缠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周嬷嬷见得忙至榻前跪了下来,将双手垫在了榻沿处,生怕赵太后一时气极伤了自己。
“你出去,将哀家的旨意传出去。即日起,褫夺她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幽闭永巷。”赵太后一字一句,说完之后,闭上了双眸,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太后……”周嬷嬷听得大惊失色,可也不敢出声相劝,只得含泪应了下来,又自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着,往殿外宣旨去了。
寝殿门外,去了钗环,披头散发的赵贵妃,神色木然的跪在冰冷的台阶之上。见得殿门开了,周嬷嬷走了出来,她的眼珠活动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光亮来。
“嬷嬷,姑母她,她怎么说?”赵月华颤声问道。
“宣太后旨意,褫夺赵月华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幽闭永巷。”周嬷嬷不敢直视赵贵妃,只站在门口处,将赵太后的旨意缓缓说了出来。
“贬为庶人,幽闭永巷?”赵贵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周嬷嬷。
周嬷嬷一时无奈,只好冲她点了点头。赵月华见得一时呆了一样,她愣了好一会儿,面上的神情惶然而无助。周嬷嬷看得面生不忍,可又不敢违了太后旨意,只得对着阶下侍立的内侍们使了个眼色。
“贵妃娘娘,哦,不,是赵庶人,请随我们走吧。”一个内侍走到赵贵妃跟前,小着声音有些提醒道。
“什么,你叫我什么?”听得这声“赵庶人”,赵月华似是被什么突然蛰到了一样,她转过脸看着那内侍,神情扭曲,声音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