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之前,陈柚并不担心李锦的安危。
虽然他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但实力并不弱,再加上主角不可能早死的定律,只要李锦不刻意作死,怎么说也能活到跟她见面的时候。
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陈柚焦急地喵喵叫着,她心中清楚,李锦跟她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更别说跟百戏镇扯上什么干系了,自然不可能像她一样,走个后门什么的,那人究竟去哪了?
对于李锦,陈柚全家都带着一份亏欠之心,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就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如今李锦神智全失,她更加放心不下。
这样想着,她越发埋怨自己,为什么心就这么大呢?要是刚进这个电影的时候,就想办法找到他,跟他会合,也不至于现在这副模样。
陈柚没想着隐瞒,甚至有意在郑雲面前带了点出来,郑雲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态度,但动作上放松了些,不再将她整天拘在身边了,她也因此得了些空闲,开始四处打探李锦的消息。
若是之前她还为自己是只猫沾沾自喜,现在却头疼得不行,除了郑雲,就算是玩家都听不懂喵语,更别说打探消息了。
偷听八卦倒是没有大碍,但问题是,也不知道李锦在这部电影里,担任的是什么角色,只好采用最笨的办法,大海捞针一个一个找过去。
但直到电影结束,她都没能找到李锦,再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电影院,所有的玩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就连那失踪的新人女学生,不知何时也回来了。
而李锦,就坐在她的身边,傻呵呵望着她笑,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陈柚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她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片刻后,白色的幕布前多了个主持人,他笑眯眯地说着调节气氛的话,但眼睛却是望着玩家的,就好像……这是电影的发布会一样。
果不其然,几番场面话过后,主持人突然将话头抛向了玩家,笑得不怀好意:“接下来,请我们的男主角上台发表一下感想吧。”
玩家都愣住了,后排的镇民们却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刹那间,几个新人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没有玩家动弹,主持人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他纡尊降贵地从台上走了下来,含笑的眉眼扫过一个个玩家,最终停在了新人男学生的身上,他笑着走过去,再次发问:“你好呀,你们剧组的主角好像在耍大牌哦,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观众要的是劲爆!要的是真实!不可以含糊其词哦,要正面对着他发言。”
陈柚数了数,三个新人中,男学生坐在最右边,而苗条新人女,却坐在了所有人的正中间,稳居C位。
陈柚多看了她几眼,在电影开场前几秒,她都没有出现在电影院内,陈柚还担忧,她会不会因此被系统判定失败出局,结果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场了,并且在迟到的情况下,还活着,并且还占了上风。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保险的位置,也不知道主持人是按什么规则挑选发难顺序的。
新人男的手都哆嗦了,他求救地望向优雅姐,优雅姐迟疑了一下,最后曲起食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自己。
新人男大喜,他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冲着主持人道:“我觉得主演很厉害,演技很好,都带着我这个新人入戏了。”说着,他笑着指向了优雅姐:“我很敬佩她。”
主持人微微笑着,鲜艳的鲜血从嘴角流下,他伸手一把抹掉,笑盈盈走到了优雅姐的面前站定,眼中泛起了光芒,像小灯泡似的闪闪发亮:“请问你是主角么?”
优雅姐笑着回答:“是的,我是。”
主持人笑了,手中凭空多了带着计时牌的话筒,对准了优雅姐:“请问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
话音刚落,计时牌上面浮现了数字“30”,而后变成了“29”,很显然,他要求优雅姐在30秒内回答这个问题。
优雅姐早有准备,她在脑中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缓缓道:“我扮演的角色是郑吴氏,一个被辜负的富家女,在被丈夫辜负后,她选择复仇,电影讲述的便是她的复仇史,她化身为复仇天使,最终让凤凰男丈夫付出了代价。”
主持人笑着点点头:“你的演技果然很好。”
优雅姐神色淡然,即使受到了主持人的表扬,也并不骄傲,依旧保持着谦逊的模样,主持人满意地笑了笑,对她的评价更高了。
“好了,接下来,还有哪位演员想要发表自己的感想么?表现优异的话,下一部戏可以让你们做主角喔!”
优雅姐这关算是过了,主持人用瞪着一双灯泡眼在人群中轻型,他的视线似笑非笑地扫过另外两个新人,仿佛在鼓励她们积极发言。
高个女新人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她学着新人男的模样,哀怨地望向了花臂哥,眼中闪烁着泪光,带着绝望与哀求,花臂哥却坐直了身体,脑袋移都没移一下,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明显不喜欢她。
这就有些奇怪了,虽说花臂哥看起来像混社会的,但短暂的相处时间让她意识到,花臂哥是个热心肠的人。
她十分好奇,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要知道,在这场电影正式开场前,花臂哥虽然也不怎么待见她,但对待新人都十分友好,有点像对待小辈似的,至少没有出现厌恶的神情。
高个女学生没有办法,又求助似地看向了新人男,新人男跟她俩都是同学,从小学就一个班,一起读到高中的,关系虽然一般,但相识多年的情分也不是虚的,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就连他自己都是靠别人帮助才过的关,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别人呢?
大概是见他态度有所松动,高个女新人连忙拽住他的手臂,用力摇晃,她的眼中满是绝望和哀求,低声啜泣起来:“林帆,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你妈妈的,你这辈子会好好保护我,你们一家都对不起我。”
林帆的脸上闪过怒意,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只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望向花臂哥,沉声哀求道:“李哥,请您帮一帮她。”
花臂哥瞥他一眼,沉声道:“我说过,只会帮你一次,你确定要把这机会用在她身上?我看她未必会感激你。”
林帆果然迟疑了,高个女新人立即尖声叫道:“林帆,你答应过我的,你想让你妈妈死不瞑目吗?”
一直作壁上观的主持人沉下了脸,重重哼笑:“素质呢?这就是传说中潜力无限的新人吗?既然这么没有公德心!公共场所不可大声喧哗,难道不是常识吗?”
林帆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模样卑微极了。
高个新人女却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她冷哼一声,望向主持人的眼神充满了熊熊怒火,仿佛下一秒就是开骂,林帆一急,连忙妥协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姑奶奶,你别闹了!”
林帆示了弱,高个女却并不怎么高兴,她眼睛一酸,眼泪凝成了泪珠,一滴一滴地滚落到手臂上,她低声啜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混账……”
林帆吃软不吃硬,见对方这样自责,他叹一口气,也软了下来:“算了,活下来比什么都要紧。”
在场众人都没有兴趣围观她与他家的爱恨纠葛,优雅姐轻咳一声,成功止住了两人的互诉衷肠,她用下巴点了点主持人,主持人吊儿郎当地倚靠在柱子上,手上的计时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倒计时了,现在只剩下了“14秒”。
见林帆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花臂哥有些同情的叹了口气,他冲着主持人挥了挥手,主动道:“我有话要说。”
主持人看起来兴趣缺缺的样子,他颇为遗憾地望向了那几个新人,十分敷衍地道:“噢,你也有话说?那么,请这位演员发表你的感想。”
说话间,他的视线还纠缠在三个新人之间,明显没有死心。
陈柚心中一跳,NPC的态度能说明很多事情,尤其是,这些NPC可能是跟她们一样,具有自主意识的人类时。
陈柚在脑中飞速地分析,当优雅姐表现出自己的实力后,主持人便对老玩家们兴致缺缺,不大想搭理她们,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到了新人身上。
新人意味着什么?没有经验,容易忽悠,一个疏漏,就可能踏入死亡陷阱,甚至到临死前,都猜不到自己是怎么死的。
NPC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他们死。
想到镇民们告诉她的消息,莫不是他们也有死亡KPI?
正在这时,李锦捏了捏她的手,将一个锦囊塞进她的手里,望着她傻乎乎地笑,见她望过来,高兴地喊道:“妹、妹、妹!”
他高兴的时候这么叫,不高兴的时候也这么叫,陈柚竖起食指立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李锦立即乖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乖得很。
花臂哥已经开始发表感想了,陈柚着重注意观察三个新人的神情。
林帆很正常的新人模样,虽然有些紧张忐忑,但更多的是镇定,在害怕的时候,依旧能自己解决问题,是那种很容易活下来的新人。
高个女也是个典型的新人,遇见这种不能用科学解释的诡异事件,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害怕,怕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在遇见紧急情况时,脑子一下子就死机了,这种人,很容易死在新手关卡,但要是能多活几关,吸取教训,痛定思痛改掉这个毛病,将会迅速成长,在后期成为大佬。
至于那个苗条女学生,她实在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她既不像那种典型的新人,也不像幼苗时期的大佬,说他她有底牌吧,在刚进游戏时,她可不是这样的,看起来比高个女还要害怕呢,但短短出了一趟门的功夫,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不说她这段时间的行踪诡异,便是这副态度,就一点儿都不像新人。
倒不是说她看起来不害怕,其实她也是有些紧张的,但也仅此而已了,她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骄傲,带着一丝得意,带着一丝笃定,好像有万分的把握,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
陈柚心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莫不会也是百戏镇的镇民吧?
但她的猜测暂时无法得到验证了,花臂哥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已经开始答题。
很显然,他现在已经收到了自己身为高将军的那段记忆,说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微赧:“我扮演的角色叫高勇敢,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幼时,先帝受奸人蒙蔽,杀害了高勇敢的父兄,让高家人死不瞑目,高勇敢想要复仇,也想要重新光耀高家的门楣,便试图勾搭冷宫中的大皇子,结果人家大皇子懒得搭理他,高勇敢没有办法,只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陈柚表示疑惑,她听到的故事不是这样的呀,她凝了凝眉,继续听下去。
“他兢兢业业地拿起祖传的武器,投奔战场,从小兵做起,最后做到了将军的岗位,他授封将军之位时,先帝刚好死了,而新上任的大皇子是个神经病,致力于让江山灭亡,一群人天天让高勇敢造反,皇帝还在旁边看笑话,高勇敢受不了了,不久之后,被迫辞官回乡种田,并在老家遇上了自己未来的爱人——哑女林小花。”
“高勇敢和林小花两个都想要发财,一合计,就一块儿做生意,结果两人都没本事,干啥亏啥,输光了全部资金,为了躲债,不得不躲进了山里,被迫过上了归园田居的种田生活。”
“谁知道杀千刀的,皇帝突然把自己玩死了,那群人找不到替罪羊,只要拿高勇敢顶罪,高勇敢被诬陷为杀害皇帝的凶手,羁押在监狱里,大概是剧情需要吧,虽然林小花百般不情愿,但还是被迫与邪恶的山神做了交易。”
陈柚听得嘴角直抽抽,如果皇帝是郑雲,她相信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虽然解题方式变了,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正确的,问迹不问心嘛,大家都是按照剧本走的,无可指摘,十分完美。
花臂哥并不知道最初的剧本是怎样的,他只是如说说出了自己经历的剧情,一边说,一边觑着主持人的眼神,见他并没有阻止自己说下去的意思,心中才松了口气。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瓶水,飞快地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打算继续将这个故事说完,结果C位上传来了一道银铃般的笑声:“高勇敢,林小花?咯咯咯,编剧莫不是个取名废吧?”
主持人的脸色已经黑了,大家面面相觑,纷纷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结果虽然高勇敢和李小花的名字确实有趣,但在几百个未知生物的凝视下,这姑娘竟然还嘲笑得起来,实在是太心大了。
在场之中,大家都静静凝视着她,看着她作死,也只有高个女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了。
高个女胆子小,不敢做多余的事情,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冲着她拼命摇头,让她不要这样,但苗条女实在是跳的很,她惊呼一声,埋怨道:“你掐我干嘛?好痛啊。”
高个女默默地离她远了点。
“你不打算道歉吗?”苗条女歪了歪脑袋,竟然对这种事情追究不休起来。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眼见主持人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真锅底,花臂哥连忙继续回答:“林小花在山神那当牛做马,高勇敢也没有闲着,他……”
“哈哈哈哈。”苗条女像得了神经病似的,竟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的名字好俗气呀。谁取的名字真是太有才了。”
实在是……有恃无恐。
花臂哥停下了说话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再试图救她一命。
苗条女丝毫不知收敛,反而更加猖狂,她笑着站起身,竟然朝着花臂哥走了过来,还放肆嘲笑道:“你不是资深玩家么?不是脑袋长在天上么?现在不还是要卑微至此,艰难求生?”
花臂哥一眼都懒得再看她,而是径直望向了主持人,主持人微笑着冲他压了压手,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
花臂哥立即明白了,他闭上了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状态,他熬过了那么多场游戏,好不容易混成的资深玩家,怎么可能被这点事情激怒?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苗条女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伸出长长的指甲,就要戳在他的脑袋上,但那用风仙花汁染的长指甲还没碰到花臂哥的额头,突然“砰”一声,苗条女竟然炸成了碎块,四散开来。
后头的群众们纷纷发出惊呼,他们甚至围了过来,兴奋地望着那些碎块,嘴里念念有词。
虽然陈柚跟她离得有些远,但就这么点人,她身上不可避免地也沾惹了些碎掉的血肉,刹那间,她有些反胃。
陈柚下意识去看李锦,李锦坐得更近,身上的衣服穿得又单薄,有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浸湿了,看着红艳艳的,看着就让人反胃,李锦却浑然不觉,从兜中掏处一块干净的白色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贱在她脸上的血点的。
望着手帕上沾染的碎肉,陈柚差点要呕出来,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见过的生死也不少,但到底是和平社会长大的人,什么时候这样近距离围观过……这种东西?
李锦见她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整个人也惊慌起来,连声道:“妹、妹、妹!”
陈柚连忙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
李锦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傻子,他委屈地扁了扁嘴,叨叨道:“你有事。”
“我没事。”
“你有事。”
“好好好,我有事,你能别哭了么?”
“呜呜呜哇,你凶我呜呜呜。”
若他还是个正常人,陈柚早就一巴掌过去了,但人现在不是……傻了么,她只好认命地将他当作小孩哄。
两人斗嘴的功夫,主持人却高兴地坐在了苗条女的座位上,他深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沉醉的神色,半晌,才缓缓道:“第一场电影,你们合格了,我们百戏镇决定聘用你们做我们的长期演员,接下来还有两部电影哦,请你们好好表现,拿出你们最棒的演技。”
优雅姐上前一步,笑着表示感谢:“多谢您给我们机会,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说着,她冲大家做了个手势,然后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陈柚拉着李锦走在最后面,突然,衣角被人偷偷地拽了拽,她低下头,竟然是升哥升嫂的儿子——她的爷爷。
三岁的爷爷悄悄地往后指了指,她回头望过去,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升哥升嫂。
她拉着李锦,渐渐放慢了脚步,趁着众人不注意,跟着升哥升嫂离开了。
升哥升嫂是来提醒她的,让她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百戏镇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也并非全都是好人的。
原来,苗条女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
百戏镇有个老头叫鬼公公,鬼公公曾是《时空之书》的忠实信众,也是为了得到更多的片酬,他让自己胆子超大的独女连续接了好几部戏,全是恐怖电影,当时可谓赚得盆满钵满,结果过劳死了。
虽然独女给他留下了一笔不小的片酬,百戏镇的镇民也有分红拿的,他根本不缺钱,至少基本的生活需求能够保证,但他还是觉得不够花,就经常诓骗那些玩家,骗他们,说要收他们做儿子、做女儿。
他嘴皮子很能说的,老玩家们经验丰富,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虽然他说的天花乱坠,但也不肯轻易相信,受骗率很低,被他害死的,基本都是胆子小的新玩家。
苗条女就是其中之一,她跟着优雅姐出门打探线索时,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出来报社的鬼公公,不过落后了几步,鬼公公便拦住了她,说她长得像自己去世的女儿,想要收她做女儿,如果收养仪式完成,她就是百戏镇的一份子了,那些玩意都不会再要她的命,但是,他只要一个女儿。
若是苗条女小心一点,将这件事说给优雅姐听,甚至是说给高个女听呢,都不一定能让这件事成了,但她害怕其余人抢了这个机会,愣是将这件事憋住了,后来瞒着优雅姐和高个女,跟着鬼公公回了家。
直到收养仪式完成后,她才跑出来,偷偷告诉了高个女这件事。
她心中“界限分明”,当她是人的时候,百戏镇的镇民是要害人的,现在她成了百戏镇镇民,自然跟“人”不是一个阵营的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频繁挑衅玩家了,不过是在向镇民们示好罢了。
可是鬼公公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升哥升嫂告诉她,鬼公公已经扭曲了,别看他从前逼着独女进行高强度工作,实际上,他还是很心爱他的独女的,他平生最厌恶那些长得像他独女的、年纪跟他独女一样的玩家们活着。
对了,至于那些收养仪式……嘻嘻嘻,他的女儿死在电影里,虽然是玩家,但《时空之书》也愿意按照工伤标准,赔一笔钱。
实在是恶臭。
升哥升嫂告诉陈柚,大概是这一场电影中,苗条女死得太容易,鬼公公觉得他们这一批都挺好骗的,打算继续下手,虽然陈柚的身上流着百戏镇的血,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但像鬼公公这样没有人品的人,是不会顾及这么多的,甚至……对她会更有恶意。
因此,他们过来提醒她,让她不要随便跟人搭讪,尤其是老头。
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沉下去,升哥升嫂连声催促她回清楼,陈柚谢过他们的好意,带着李锦往清楼赶。
花臂哥正在门口等着他们,见两人回来了,微微松了一口气,要他们赶紧进来,然后将大门给紧紧地关上了。
大家都还没有睡,全部围坐在客厅里,就差他们两个人了。
兔子男恶狠狠地瞥了她一眼,但最后也没有找茬,只是眼神温柔地安抚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友,反而是新人男打量了他们几眼,问道:“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
陈柚淡淡笑道:“有点事情要办。”
“好了。”优雅姐敲了敲桌子:“大家集中精神听,接下来还有两场电影,我们来复盘一下,这并不是对抗赛模式,原则上,我们都可以活下来,现在,大家轮流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你们谁先来?”
“我先来吧。”花臂哥坐在凳子上,沉声道:“这部电影,是多线进行的,有很多主角,并不拘泥于哪一个。”
新人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明白了,李哥,你是不是也是主角之一?”
“是的。”花臂哥点点头:“每个人经历的剧情都不一样,但我认为,能出现在同一场电影里,一定有某个共同点,我的剧情刚刚只说了一半,没有说完,我现在补全,在后面半截故事里,哑女跟着山神混日子,后面发生了什么剧情我不知道,但我这边,是高勇敢从前的下属联络他谋朝篡位,高勇敢死活不肯同意,为了刺激他,他的下属吩咐狱卒给他动刑,结果狱卒用刑太过,直接把高勇敢痛死了。”
他看了一眼优雅姐:“我跟她的剧痛交叉点,就是皇帝的死。”
优雅姐苦笑一声道:“我扮演的那个角色,原本呢,已经干掉了渣夫小妾,为全家人报了仇,接下来就是顶着遗孀的身份,回老家过自己的小日子,结果还没来得及跑路,高勇敢就死了,身为知府的正妻,虽然知府已经死掉了,但她还是受了牵连,被判了死刑,最后死掉了。”
兔子女瓮声瓮气地道:“我被山神强行交易,在我拒绝后,被他拘禁在了自己的宫殿里,后来山神自己许诺的东西出了岔子,我要求退款退货,结果他死不要脸,恼羞成怒之下错手伤了我,然后自己还害怕得逃走了,我死于伤口感染。”
兔子男轻咳一声:“我是个扮猪吃虎的纨绔,在向二叔一家报完仇后,上山寻找我女朋友,结果十分倒霉地遇上了山神,还有我二叔家的私生子,私生子跟山神做交易,献祭自己的灵魂让我不得好死,两人交易完后,我刚好主动送上门去,山神顺手就将我搞死了。”
新人男轻咳一声:“其实我是高勇敢的下属,名叫赵勇气,同时也是真正的高勇敢,我出生时,在我的养母,也就是高勇敢生母的故意下,跟高勇敢抱错了,高勇敢成了高家的嫡子,我成了赵副将的孩子,赵夫人后来又生了自己的亲骨肉,对我格外看不惯,于是想方设法找我的茬,我不服啊,最后找出了真相,狠狠报复了那一群人。”
“高勇敢辞官回乡后,我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高家军也愿意听我的话,后来皇帝死了,我想当皇帝,结果高家军不肯,没办法,我决定先把高勇敢诓回来,等事成以后,再揭穿他的身份,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谁知道高勇敢不肯配合,一气之下,我买通了狱卒害他,狱卒下手太狠了,把高勇敢搞死了,我还没来得及袒露自己的身份,高家军的军师就发现了这件事情,杀了我替高勇敢报仇。”
高个女哆哆嗦嗦着道:“其实我是山神……”
在大家惊讶的眼神中,她有些哆嗦:“山神其实是个邪神,只是名头喊得好听罢了,但并不是什么好玩意,在最初的时候,还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被父母许配给了边疆的将士,十五及笄之后,坐上了喜轿,即将嫁给未婚夫。”
说到这儿,她轻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那位未婚夫……应该就是你。”
新人男被口水呛住了:“我记得赵勇气确实有过一个未婚妻,不过在嫁过来的途中,遇上了山匪,人没了,后来,赵勇气听见赵母笑得很高兴,因为未婚妻的身份还挺高,她很担心赵勇气得了这个助力,这也是赵勇气黑化的刺激点之一。”
新人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没死,我被土匪掳上山做了压寨夫人,山匪头子对我一见钟情,一开始,我挺厌恶他,但他对我挺好的,在电影里,我亲娘去世得早,后娘对我很冷淡,我很缺爱的,就渐渐被他感动了,跟他合伙过气了日子来。”
“那你后来怎么变成山神的?”陈柚好奇问道,她跟着郑雲在山神的宫殿晃荡了那么久,却从来没见过新人女。
新人女惆怅地叹了口气,显然,那段故事对她来说,是个美梦。
“山匪就是山匪,虽然他对我很好,却也改变不了他是个人渣的事实,他杀死了那么多人,其中有几个,对他恨之入骨,凑了一笔钱,请了人来杀他,我身为他的压寨夫人,顺带被一起杀了,虽然他是个人渣,但他也是真的爱我,临死之前,他将他祖传的宝物挂在我身上,我的鲜血浸在了宝物上,最后他们都消失了,我却以鬼魂的形态被困在这座山上,大概过了一百年左右吧,逐渐修成了鬼仙,会一些简单的法术。”
可惜……“这一百年太无聊了,而且山上的鬼还挺多的,各个都欺负我,然后山神莫名其妙变成了多重人格患者,我是主人格,但是被认为太懦弱了,不久后,被副人格杀死了。”
她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杀死我的副人格,好像是丽丽。”
丽丽便是那位苗条新人女,说到她,大家都沉默了,好半天,新人男才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你俩呢?是什么身份?”
陈柚不可能透露自己的来历,却也不想欺骗他们,她看得出,优雅姐和花臂哥是真心实意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她不愿意给他们错误的信息,让他们产生错误的结论。
她思索片刻,半真半假道:“我使用了一样道具,让我穿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见优雅姐和蔼地望着她,她笑着补充:“我的角色是皇帝身边的猫。”
“骗谁呢。”兔子男嗤笑一声:“就你最牛,就你最厉害,一个低等玩家,才从新手副本出来的,从哪儿弄来这么好的道具?我看呀,你就是有关键线索不想告诉我们,你可真是自私。”
陈柚没有搭理他,甚至一眼都没有看过去,但兔子女还是羞愧地低下了头,脸上臊得慌,虽然对方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出卖了对方。
自始至终,陈柚不想辜负的,也就优雅姐和花臂哥两个人,她静静地望着两人,认真解释道:“我没有骗你们。”
“我相信你。”花臂哥挥舞了一下大花臂,竟然微微笑了起来:“我记得高勇敢还在宫里的时候,就有一只猫,总是暗搓搓地想接近他,甚至还爬到了树上,可惜每次都被人打断了……那是你吧?”
“是我。”陈柚点点头,跟他们讲了一遍先帝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她犹豫了一下,顺便将鬼公公的故事讲给了他们听,至于消息来源……无可奉告,爱信不信。
兔子男冷哼道:“又是无可奉告,又是秘密,你一个新人,可真是厉害呀。”
他毫不犹豫摆出了自己的态度,他就是怀疑陈柚,怀疑她所谓的“底牌”,他根本不相信,新人而已,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么厉害的能力,能够获得这样的宝物?
陈柚懒得搭理他,结果这人以为他心虚,还蹬鼻子上脸了,抓着她的话就破口大骂。
陈柚突然望向了兔子女,认真地问她:“跟这样的男人走在一起,你真的不觉得掉价吗?”
兔子女瞪大了眼睛,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见女友傻呆呆的样子,兔子男一下子就急了,他歇斯底里怒吼道:“你可真是厉害呀,为难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不要为难她,我的甜甜单纯善良,不是你的对手。”
李锦听了,干脆利落地一拳挥了过去,砸在了他的鼻梁上,两股鲜血汩汩落下,他惊呼一声,连忙捂着鼻子,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要不是看李锦身强力壮,估计就要直接扑上来互殴了。
陈柚将李锦拉到身后,轻哼一声:“自己没本事,就觉着天底下所有的新人都没本事,无能狂怒说得就是你吧。”
优雅姐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见兔子男还要说些什么,她咳一声,挑明道:“不仅是她,就算是咱们在场所有人,包括我,说的话都不能全信,如今只是交流线索罢了,大家听着都是做一个参考,回去自己分析,别在这里窝里斗,斗得人烦心。”
等优雅姐说完,花臂哥也淡淡补充道:“你是真心怀疑还是出于私愤都没关系,你要知道一点,你的性命只跟你自己有关系,别人不需要为你负责,你别跳得太高了,做好自己的本分。”
兔子男从来不怕事的,即使是两位大佬发了话,他依旧冷哼一声,想要继续吵一架,兔子女见势不好,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怜兮兮道:“我好困呀,别吵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好好好。”兔子男一下子心疼了,他连忙将女友拥进怀里,连声哄道:“乖乖,你安心睡觉。”
两人腻歪着拥抱在一起,看得人嘴角直抽抽,陈柚抱着两床被子,拉着李锦睡在了另一边,与这个神经病离得远远的。
为了安全着想,大家晚上都是在一楼打地铺睡的,陈柚抱了两床厚被子,扔给李锦一床,但李锦皮实得很,他将被子踢到一边,根本不肯盖。
孩子虽然傻,但是自家的,有什么办法,她认命地坐起身,将被子给他塞好,连缝隙都没有留,只露出一个大大的脑袋。
李锦虽然不大情愿,但也是乖乖地,没有挣扎。
清楼里没有电灯,只点了几根蜡烛,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烛光随被风吹得一晃一晃,陈柚想要起身去将窗户关上,李锦却悄悄伸出了右手,勾住了她的手指头。
他慢慢爬过去,将脑袋凑到她耳边,委委屈屈地:“为什么大家不问问我的故事是什么呢?我也有故事的。”
陈柚一愣,轻轻柔柔地笑了,虽然李锦活着出了电影院,但大家都默认他是个傻子,就连最爱抬杠的兔子男都没当他当一回事。
陈柚从衣兜里摸出一块手帕,给他擦了擦汗湿的头发,轻声安抚道:“那你有什么故事?”
李锦眨巴眨巴眼睛:“我忘了。”
“没事,那咱们就先睡觉,醒过来就想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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