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1)

池塘与花圃的泥草,打造了一批崭新的家具器物,其余并未有大的改动。户部拨下的银两尚余一半,被他按闻静思的意思,尽数划入维修禹州弁州河堤的款项,“市义”去了。

十一月初,秋高气爽,千里碧空,万物更替。宁王乔迁新府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早早起床,吃过早点,三五成群或蹲坐或靠立在宁王府周围,都想一睹这位新王的英姿,几乎将宽阔的街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巳时刚过半刻,街头就有百姓高声呼喊:“来了来了。”报讯声依次传递开去,果然不出片刻,萧韫曦白马当先,在侍卫的簇拥下,从街头缓缓行来。他身后事太监总管木逢春领着四个小太监,其后是十二个妙龄侍女,再后是杂役与侍卫押送装有衣衫、书画、玩器用物的大木箱,整整十车,前后近百人,浩浩荡荡地占据了一条街。萧韫曦来到正门前,门侧挂着的两条火红的鞭炮噼噼啪啪响了许久才停。碎纸纷纷扬扬,艳丽如红梅,掉落在他白狐裘上,将一身的素净生生装扮出几分动人的妩媚来。而地上点点腥红,混入雪泥,被马蹄一踏,陷进深处,污浊难辨了。

萧韫曦亲手揭下正门上方覆盖匾额的红绸,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站立片刻就进门去了。太监侍女鱼贯而入,十口木箱依次卸车,四个杂役两前两后小心抬进门内。看热闹的百姓没想到如此简单,大失所望,三三两两地四散开来。有几个文士摸样的男子聚在一侧,低声议论。

其中一人道:“上次太子大婚,骑马游街,身后的小婢女随手一撒,就是银叶金花,疯抢的人几乎把整条街都掀翻了去。怎么这次宁王迁新府,一个子儿都不赏呢两兄弟行事倒是差天共地。”

另一个头戴暖耳的人笑道:“太子张扬,宁王低调。但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人好不怕出名迟。太子那等奢靡,只能哄老百姓一时欢喜,宁王务实,才是治国栋梁。”

站在一旁的绿衣文士听后击掌赞道:“这话一点不假,太子哪个月不要出城游玩狩猎几回,哪次出城身边陪同没有十来个个个锦衣玉冠,看上去潇洒,可是一入山庄,四周的村民不是上供鸡鸭鱼肉,就是出门为他们准备木材,所得也不过一丈锦缎料子。而他们快马穿梭闹市,也不懂收一收缰绳。你看宗太师,弄走了杨丞相,连御史,自己一个人掌权,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手捂嘴边偷偷地道:“听说每年外地官员恭奉贡品,都要备两份,一份送皇宫内库,一份悄悄送进太师府。”此言一出,四周哗然。

最边上一位胡服男子怒道:“宗老鬼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前几天,宁王联合御史台将大理寺卿李承告上御前,指他贪污枉法,滥用私权十余罪状。李承当年诬陷韩正贤,谁都知道是宗琪恨他不肯与自家联姻,私下指使。这次李承倒了,正好可以将宗琪牵出来,一同论处。”

这几个文士学子低声议论,一字不漏地被坐在一旁的闻静思听入耳中。他虽知这些传言之中有不尽详实的地方,也没有一一纠正他们的必要。看够热闹的雁迟坐回闻静思身边,颇有意味的道:“他也算是说到做到的守诺君子。”

闻静思知道雁迟所谓何事,点头笑道:“他一贯如此,从不轻易承诺,但是凡有承诺必然遵守。”

雁迟又道:“依你所见,宗琪这次会不会倒霉”

闻静思微微低头,思索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闻静思觉得萧韫曦绝不会现在去动宗琪,然而事实确实如此,他的弹事上只列举了李承的十余罪状及合伙同谋,一字未提宗琪。萧佑安看后,当即交由闻允休处理,凌云将掌握的所有证据全送往刑部。

三日后,闻允休递了审理案卷,次日,萧佑安亲自批复。处理之快,比当年李承诬告韩正贤更为迅速。宗琪战战兢兢的过了几日,直到李承及一干同伙下了死牢,才终于回了魂。

半个月后,西市口,李承满门抄斩,涉案的另外三个人也丢了头颅。

徐谦委托之事到此已毕,魏玉英也顺利升迁为大理寺卿。宗家在此事上一反常态,并未为难。萧韫曦这边一帆风顺,闻静思闭门苦读也渐入佳境,却不料年关未到,竟被一张喜帖将喜庆之气给生生变成了心头的一片痛惜之情。

闻静思一心读书以备明年科举,自然对文人士子之间诗会茶会这类的邀请能推则推。萧韫曦知道他全心投入,忍着不去打扰。有时实在思念,便悄悄从闻府角门进入闻静思的小院,也不敲门入内,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小院的石凳上,越过窗口看着他低头吟诵,提笔书写。鼻尖充盈着院子里冬季花木的清芬,一如记忆中闻静思肩颈的味道。有时闻静思抬头看见他,他也只淡淡一笑,一言不发起身便走。次数多了,闻静思隐约意会过来,即便眼角余光发现了,也当做没看见。屋里的人看书,屋外的人看人,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扰谁,十分和谐。

直到有一日,史逸君的书童前来拜见,递上一张大红喜帖。闻静思展开一看,竟是史逸君的喜宴。他微微一愣,谢过书童,盯着喜帖怔怔出神,满脑都是当年清涟的欢喜和史逸君的哀戚,连雁迟走近身边也未察觉。

雁迟见闻静思面带惋惜之色,顺着他的手将帖子中的字句一一看完,担忧道:“依我所见,范家地位不如闻家,父子在朝中也不算才华横溢之人,出嫁的大小姐有几分才气,但这二小姐只有贤淑之名,才华品貌都配不上你。等明年你考得了状元,说不定宁王将公主说给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闻静思不知道他怎么会说自己与范家小姐,听得是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正色道:“阿迟,我与范家小姐并不相识,只是觉得史大哥娶妻,太突然,太快了。”

雁迟微一愣神,满脸尴尬道:“我见你面色不佳,以为史公子横刀夺爱。是我误会你,真是对不住。”说罢,拉过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劝慰道:“史公子今年二十有一,不算小了,我二师兄就是这般年纪娶了小师妹。莫非史公子另有佳人在心头,不能此时娶妻”

闻静思心下觉得史大哥或许有苦衷,又不想将他旧事宣扬出去,模拟两可地道:“史大哥心上人前几年意外去世,我以为他会晚些再娶她人。”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可笑。记起当日史逸君因清涟之死哀恫至极,陪葬了数样心爱之物,连家传长子的碧玉戒指都亲手戴在清涟的手上,一同入土。他几乎是一边惋惜清涟的早逝,一边为史大哥的终生不娶至死不渝而感慨。如今四年尚未满,史大哥就广发喜帖,昭告天下喜结良缘,怎能不让他感到世事无常,人心不恒。

为了避开来年科举,史逸君的婚宴定在十一月底,府中的鸣泉院举行。嫡子大婚,喜庆之极,场面隆重,请的人并不涉及官场皇家,除了自家旁系的长辈晚辈,两家交好的世家也一并请到。闻家作为史家姻亲,送了几件重礼,族中地位颇高的几位也被请来观礼。十五桌人将诺大的鸣泉院占了个满满当当。史逸君一早出门迎亲,喜乐震天,隔了几条街都能隐约听见观礼百姓的欢笑。

闻静思同弟妹一起跟随父亲坐在一桌。他潜心读书,已许久不曾和史逸君谈书论道,同去诗社参会,连他什么时候纳采纳吉都不知道,只觉得满目艳红,心底却是一片凄冷。闻静林坐在他身旁,低声和么弟小妹一一讲解府中的布置,迎亲的过程。闻静心一手卷绕着鬓边的秀发,一手顶玩桌上官窑精制的茶盏,边听二哥滔滔不绝,边抿嘴微笑。闻静林见她似听非听,漫不经心,佯装气恼道:“我跟你们说正事,小妮子不好好听。以后大了要出嫁,别闹出笑话来被人说没规矩。”

闻静心满不在乎地把头一扭,“哼”了一声,轻声朝长兄道:“大哥,我听薛家姐姐说,史大哥以前有个倌儿做情人,后来死了,史大哥伤心了好久,是不是”

闻静思骤然听她提起史逸君的往事,下意识瞄了父亲一眼,见父亲并无表示,偷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现在不合时宜,回家再说。”

闻静心皱了皱鼻子道:“薛家姐姐还说,史大哥去年到清凉寺进香,巧遇范家二小姐,一见倾心二见失魂,只是碍于太后殡天才不敢迎娶。一般男子哪个不是考了功名才向心仪女子提亲,他这么着急,连这几个月都等不了,薛姐姐失望得很。我要嫁人,便绝不嫁史大哥这样的,山盟海誓恩爱一时,情人死了却和别人相守一世。”

闻静思见她越说越不着边际,唯恐外人听去伤了两家和气,沉下脸来低声训斥道:“阿心,你越来越放肆,这些话哪里是现在说的”

闻静心难得见长兄动怒,虽说不怕他,但也心知不能继续失礼,弯了弯唇不再言语。她静了下来,身后不远处却转过一位穿着紫貂夹袄的男子来,也不知听了多少,开口直朝闻静心道:“年纪虽小,心眼却大。要是我,也不要他。”

他轻声一句话,把几人都吓了一跳。只闻允休淡淡笑了笑,抱拳为礼道:“萧公子。”却不站起身。

闻静思这才回过神,连忙要起身致礼,却被萧韫曦用力按住肩头坐了回去,耳边听他笑道:“我今日只做新郎的好友,不做宁王。你真要学学闻公,该有礼时,一丝不苟,不该有礼,八方不动啊。”

闻静林看着自家兄长被训,不但不袒护,反而顺着萧韫曦道:“大哥太过正经,有时觉得无趣得很。”

萧韫曦淡淡递瞥了眼闻家二公子,并不表态,一双笑眸看向闻静心道:“小丫头不嫁史逸君这样的,想嫁谁呢,说来听听。京城各家适婚的名门公子我还是了解一二的,也好帮你把把关。”

闻静心一听萧韫曦说起这话题,顿时来了兴致,连长兄的眼神示意都装做看不见,双眼晶亮,眉飞色舞道:“若说京城女儿家的意中人,首选自然是宁王啦。样貌好,才学高,掌权势,又多金,哪家女儿不喜欢。”

萧韫曦嘴角一抽,笑容顿时僵在唇边,下意识地垂眸,目光掠过闻静思的脸上,见他无喜无忧,心中不由既安心又苦闷,勉强笑着应对闻静心道:“我怎么不知自己竟然这样出名了”

一直闭口不言的闻静云这时忽然插口道:“小妹七八岁的时候不是还说长大了要嫁给大哥么怎么现在看中宁王了”他脸上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让人捧腹大笑。

闻静思只略微皱了皱眉,萧韫曦忍笑忍得辛苦,闻静心却难得的涨红了脸,气恼地一做鬼脸,辩驳道:“宁王本人自然好,却生在皇家,礼仪多如牛毛,正妃之外还有侧妃姬妾,不好不好。大哥虽然沉闷了些,却生性仁善纯良,比样貌才学也不输宁王,又会照顾人,才是良人首选。宁王之好,一眼就能看得出,大哥的好,是细水长流,慢慢相处才能悟到。”

闻静心一番话说完,犹自得意洋洋。萧韫曦听了心里一阵阵发苦,这些话正中他心中的隐忧,又不能当场为自己辩护,实在是有苦难言,憋闷得很。闻允休笑眼看着儿女与宁王说笑,并不打断干扰,听到女儿这般谈论,也只是摇了摇头,不以为然。

喜乐与看客笑闹声沸沸扬扬,新娘的喜轿已抬到了史府门口,喜乐骤然停止。闻静思跟随众人站起身来,微微捏了拳,屏息凝神地看着史逸君一身大红喜服,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小心翼翼地护着范小姐来到厅堂之上,跪地给先祖进香。闻静思心里清清楚楚,自己该默默祝福史大哥百年好合,走出情殇,却觉得那身喜服刺的自己双目酸痛,记忆中清涟的灵巧与文弱如鲠在喉,让他说不出一句该说的话。他微微低下头,萧韫曦就站在眼前,绣了青竹的袍角露在夹袄之外,不由淡淡一笑,君子如竹,争风逐露,竹本无心,君子无情。

第九章此情何须问苍天

闻静思独自从鸣泉院一路行至漱玉台,来往仆役见惯了他,只和气地问候,并无阻拦。酒宴虽喜,却压抑重重。闻静思敬过酒,观过礼,不愿再待下去,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漱玉台是个八角金碧琉璃瓦亭,临近史府的花园,幽静雅致。他少时来史府,除了史逸君的小院,来得最多的就是这里,近几年读书为重,慢慢少了走动,如今旧地重游,却没有旧时轻松天真的心态了。他往亭中一坐,顾不得仪容仪态,稍稍扯松了领口,斜斜靠在黑檀木柱子上。远处廊灯点点,随风摇曳,忽明忽暗,再远处,欢喜笑闹阵阵传来,时响时静。闻静思闭上双眼,黑暗席卷而来,将一点酒意都化作十分疲倦。他独坐了半柱香,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睁开双眼,便是萧韫曦负手微笑,由远及近缓缓走来。一身的雍容尔雅,挺拔风流,连浓重的夜色都遮掩不住。闻静思站起身,还未从刚才的沉思中走出,心中就像浸了水的书册,墨迹洇散,空茫一片,直到他站定面前,也不知该说什么。

萧韫曦难得见他神游天外,笑意更浓,走到一边,伸手扯下亭上束好的风帘,将大半边亭子都裹了起来,才回身拉了闻静思坐下道:“冬日风寒,你又喝了酒,小心明天起不来。”看他眼底渐渐清明,六神归位,又道:“你今日反常的很,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和我说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闻静思将身体侧向萧韫曦,拱手致礼后才道:“史伯父待客的酒太过香醇,多饮了几杯”他话尚未说完,就被萧韫曦扬手打断道:“怕醉酒失礼,就跑到这儿来醒酒。静思,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那样好骗去年我生辰,诗琴坊二十年的钓仙翁我灌了你三杯,也只是让你微醺,头脑可清楚得很。史传芳的问客来你宴上只饮了两杯就要醉”他话音一顿,双眸灵光一闪,两指捏上闻静思的下巴,别有用意地道:“难道你的酒和我的不一样来让我尝尝看”说着便要倾身吻下去。

闻静思心头大惊,口中连呼“不可”,一边扶住萧韫曦的肩膀去推,一边头颈向后仰。不料他坐得离柱子太近,竟然一头撞在上面。萧韫曦吓了一跳,立即松了手,看他捂着后脑,脸上甚是委屈,又不敢训斥,实在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不过是让我一尝朱唇,弄得好像要于我。”这荤话要放在白日,定能看到闻静思满脸的羞红,只可惜月光再盛,也不如阳光一缕。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心疼地轻轻抚了抚闻静思的痛处,略略端正脸色道:“你是不是在想史逸君的旧情人”

闻静思微微一愣,垂下眼眸,不再隐瞒,如实道:“王爷也知道这段旧事”

萧韫曦收回了手,道:“这事就算史传芳掩得再好,也会传出来,可惜了佳人命薄。他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他弹得一手好琴。”

闻静思道:“他叫清涟,是椒兰阁的琴师。”

萧韫曦点了点头,知道他刻意隐去清涟男妓的身份,是避免尴尬。不由长叹一声,放松全身靠在石栏上。“记得当年史逸君用情颇深,听你说他连家传之物都送出去了。真没想到,伊人早逝,他那么容易就放下旧情。我见他今日欢喜的样子,不像作伪,反而是一片真心得以迸发,十分满足。”他双手笼袖,脸上有淡淡的伤感。“如果换做我,心中既有了这样美好的人,定待他如珠如宝,不离不弃,让他大展鸿图,百世流芳。若他先离我而去,我此生也绝无二人。以一片赤诚报答他一世真心,祈求生生世世做我的妻子,让他无怨无悔。”

闻静思听他这样无遮无掩地表露自己对生离死别的看法,心中的震憾之情难以言喻。他想不到身在皇家的萧韫曦,能有这样的深情厚意。记起父亲也是孤身一人走到今日,心里既钦佩两人的意志,又遗憾自己的一生中,再也遇不上这样一个完人。他无言地坐了许久,放纵自己沉溺在那话中的甜醉里,直到萧韫曦扭过头来看他,才怔怔地道:“殿下站在高处看,自然和平常人家不同。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平常男女婚嫁,大多是从未谋面,毫无感情可言。即便两人相爱结为夫妻的,我朝也断无一方逝世,另一方不许再婚的条律。世家子弟联姻,多注重门当户对,利益为先。像王爷这样只娶心爱之人,一生忠贞,实在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当得起情中圣贤。史大哥自清涟死后,伤心了许久,这次能从情伤中脱身,放开胸怀,并无过错可言,负心一说。该拿时拿得起,该放时放得下,也是真丈夫。”

萧韫曦笑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和声道:“若是你呢”

闻静思微微一愣,想起父亲曾提起婚姻之事,口中尽是苦涩之味,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阿林说得对,我是极沉闷无趣的一个人,恐怕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若有人能一辈子忍受得住,我便很满足了,哪里还会去想着再娶。”

萧韫曦心底默默一叹,长臂一展,搂过闻静思的肩膀,沉声道:“你二弟虽说你正经刻板,史逸君却说你极重感情,容易受伤。你尚未立业,可慢些成家,定会等到一辈子对你好的人。”

闻静思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心中却道:“我即便等上一辈子,也只是等来一场空。”

萧韫曦拥着他坐了许久,直到身上感到寒冷,才想起一事,问道:“那个雁迟还在你处么过几日让他来我府上一趟,我有事交待。”

闻静思经他一说,也想起原来的打算,当即应承下来,定下两日后带雁迟过府拜访。

即便两人再是珍惜相处的时时刻刻,要分开时还得分开。酒宴的欢声笑语渐渐寂静下去,两人在漱玉台依依不舍地执手言别,一前一后回到鸣泉院,和主人家道喜拜别。

第二日一早,闻静思便来到雁迟暂居的山涛院,讲明了来意。雁迟并不意外,萧韫曦应对的迅速与处事手段,他已见识多次,如今听到传召,只有果然轮到自己的会心一笑。

闻静思见他这般平静,不闻不问,心中略有担忧,劝慰道:“你说要护我性命,可宁王手下已有侍卫接任此事。你有惊世之才,蜗居此位,实为明珠暗投,可惜的很。宁王素来爱才,你不妨试上一试。若能施展抱负,一展所长也好,若不愿收人驱使,宁王与我绝不勉强。你意下如何”

雁迟见他信誓旦旦,也知道是肺腑之言,无一丝作假,只是颇有不甘,心忖道:“你要借我之力保护宁王,他又不愿你身边另有外人,真是一箭双雕之计。”转眼又想到自己长期做个无为的食客,确实对不起师父的教诲。若宁王有心让自己做一番事业,不如留下来,有了功名再提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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