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差点掉出泪来,恐惧地道:“将军可是刘琮刘将军的人?”
高焕和周宾对视一眼,皱眉道:“是”
下人连声说:“是刘将军的人就好,是刘将军的人就好,我们大人吩咐除非是刘将军的人,否则都不见。”
下人抖如筛糠,战战兢兢地说:“大人已经逃了”
“逃了?”高焕眼眸一沉,皱起了眉头,下一刻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道:“城门一直紧闭,他能逃去哪里?”
高焕不耐烦地说:“萧太守现在人在哪里?”
下人说:“将军随我来”
高焕没有理会他,这一路上他的脸色也不好,阴阴沉沉的,进了城不见萧庆,他便直奔太守令府。
太守令府也没有人,萧条残败,一股不安涌上了高焕心头。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下人,高焕立刻抓住了那人,冷声问:“豫州太守萧庆人在何处?”
这一晚,林姷是在高焕的帐子里过的,两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各自一张床榻,无言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进城的时候,天是阴的,大片大片的乌云像是鱼鳞一样翻卷而去,豫州城外是一片死寂,这队匈奴兵带兵甲的辚辚声进入豫州城门。
他其实可以体会,体会得知林业深死后,她心底的空落和怅然,她要背负着过去的枷锁活一辈子,可林业深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付出一点代价。
她的仇还没有报就轻飘飘的散了。
她说:“高焕,我这一辈子都已经毁了。”
高焕原本冷漠坚硬心忽然有些颤抖,像是瓦片上出现了裂痕,他没有说话,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高焕方才开口:“进了豫州后周宾会照顾崔钰,你先留在我左右不要乱走,军营里人多眼杂,刘琮此刻已经从清河赶来,他若是发现了你是林业深的养女,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过了许久,林姷说:“高焕,我不是想要离开,也不是非想要杀你,只是崔钰,他不该陪我在这里受苦。这一切是我罪有应得,但崔钰不是。”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可以体会,他也有这种怅然,可他心里的那点怅然与她经受的失落痛苦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林姷跟在高焕的身边,虽然高焕下令禁止屠城杀人,但匈奴兵难免会抢夺一些东西,这个时候最为混乱。
周宾的脸色非常难看,道:“如果萧庆被杀了那就难办了!那可是刘琮的人,刘琮一定会怪罪下来,哪怕人是杨毅杀的。”
城门打开,照理豫州太守萧庆会来城门迎接他们,但却没有看见萧庆的影子。
林姷跟在高焕身侧,只听周宾微有急色地说:“如果你推断的没错,那樊申和杨毅的事豫州令不知情,但若是不知情,现在应该来迎接我们,否则就是已经被杨毅提前杀了!”
林姷仍是垂着眼睛,淡淡地道:“是”
高焕看着她,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下人将高焕领到了屋里的一处书柜前,转动烛台赫然出现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下人说:“大人就在地下。”
高焕心道:原来躲在地底下当缩头乌龟。
高焕回头对周宾说:“你留在上面,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周宾说:“是”
高焕又对林姷说:“你随我下去”
高焕很清楚,地下只有一个胆小如鼠的萧庆,并无危险,反倒是外面,周宾不会武功,万一出了状况,林姷跟在周宾身边只会添乱。
高焕用手稍微摸索了一下,确认这里连机关也没有,便往下继续走。
地下是间屋子,点着油灯,有书柜和案几,案几上还摆着没吃完的瓜果,绕过屏风是一张床榻,床榻上悬挂着的帘幔来回摇晃。
一个小女孩脆脆的声音从帘幔里传了出来,她叫道:“爹爹,爹爹”同时还有男人的喘息声。
林姷的脸刹那间就没了血色,整个人僵直的站在了原地,手心冰凉。
高焕皱了皱眉头,上前掀开了帘子,只见一个肥硕的男人正做着恶心的勾当。
突然的被掀开了帘子,男人吓了一跳,立刻的抬起身子看过来,也就是在这一抬身子间间,他身下的那个瘦弱的小女孩露了出来,□□岁的样子,脸颊是红扑扑的,身体完全没有发育,大眼里一半是天真一半是呆愣。
此刻她躺在男人身下,正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
看到眼前的一切,林姷的身体不受控制发抖,眼睛泛红,一股巨大的痛苦和耻辱被从心底翻了出来。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一切,可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发抖,她的心像是被滚烫的沸水淋过,一阵阵痉挛似的痛苦。
……
“姷儿疼”
……
“姷儿再忍忍,疼过以后,姷儿就会感觉到快乐,姷儿以后一定会喜欢的。”
……
“可是姷儿好害怕”
……
“姷儿不需要害怕,看看这铜镜中美丽的身体,这是上天的馈赠,没有什么好害怕,也不用觉得羞耻,这样的结合是美好的……”
……
大片大片她想要遗忘记忆像是上涨潮水一样涌来。
此刻那小女孩瑟缩着躲在男人身边,道:“爹爹,他们是什么人,我好害怕。”
女孩的脸上是无知,无知到令林姷感到厌恶,感到痛恨。
她痛恨这样无知的女孩,痛恨曾经也这样无知的自己。
如果过去是皮,她宁可将这层皮剥掉,她宁可鲜血淋漓的活着,也要脱离那过去。
男人也很愤怒,□□着肥硕的身体,他怒视着高焕,道:“你们是什么人,刘琮的人?谁准你这么失礼……”
男人没能说完话。
林姷忽然将高焕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一把刺进了男人的胸口,刹那间鲜血溅了她一脸,那滚烫的粘稠的鲜血让她感觉到一阵战栗。
男人看着刺进自己胸口的剑,他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一时间眼里只有错愕。
下一刻,林姷把剑拔了出来,然后又刺了进去,一剑又一剑,鲜血涌了出来,从床榻上一直流到地上。
高焕并没有阻止她,他完全可以在她拔出他佩剑的那一刻制止她,但他没有,他只是安静看着她,任由她一剑剑捅进萧庆的身体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的失态。
她需要发泄,这么多年来她对林业深的恨,对未来的绝望和无助,对仇恨无法得报的怅然,通通都需要发泄出去。
虽然他也恨林业深,但她的恨远比他更深,是刻在骨头里的,是融在血液中的。
她不杀了萧庆,她的灵魂永远无法得到解脱,她将永远痛苦下去。
而萧庆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因而高焕没有阻拦她,直到她将萧庆被剑刺得面目全非。
那个□□的小女孩愣住了,然后哭着骂林姷道:“你这个坏人!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杀我爹爹”她上来撕扯林姷。
林姷不知刺了萧庆多少剑,她的身上,手上全都是血。
她的目光落在那小女孩身上,她的眼神呆滞木楞,然后她丢下了手里的剑,转身脚步踉跄的离开了。
高焕看了眼床榻上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小女孩,捡起地上的佩剑,没说什么,将剑收入鞘中也转身离开了。
周宾正在外面守着,看见林姷一身鲜血的出来,周宾只觉五雷轰顶,又见高焕走了出来,抓住高焕道:“萧庆呢?萧庆人呢?”
高焕平淡地说:“死了”
“死了?”周宾有些不敢相信,下一刻突然爆发道:“死了!怎么死的!是她!是林……”
“周宾!”高焕厉声打断了他。
周宾像是看着鬼一样的看着高焕,蓦的上来一把抓住高焕的衣领吼道:“死了!高焕!那是刘琮的人!他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会受牵连的!高焕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不阻止她!”他歇斯底里的吼道。
高焕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周宾一拳打在高焕的左脸上,高焕的脸立刻被打肿了,但他也还是没有说话,仍垂着眼帘。
周宾咬牙切齿地道:“高焕,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他红着眼睛骂道:“等死吧,刘琮马上就到了,我们全都等死吧!”
高焕没说什么,他推开了周宾,走到了前院,他看到林姷正一身血的坐在井边,她的目光如水般平静,她身上的血已经干透,变成了暗红色。
高焕没说话,她也没说。
高焕弯腰打了一桶水,并取过旁边挂着的一块白巾用水浸湿,他递给她,她没有接。
高焕便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给她擦脸,他的动作不算轻柔,白巾被擦得变红后,他将上面的血渍洗净,继续给她擦着脸上的血污。
“高焕”她开口,声音很轻,她的目光还是平静而又呆滞的,但她心却很轻松。
高焕抬起眼帘看她。
“我是不是给你惹了祸”她轻轻的说,又道:“你将我交给刘琮吧”
高焕将帕子扔回水桶里,说:“我若是想阻止你,你觉得你能够拔出剑来?”
林姷垂下眼帘看他,道:“那个小姑娘你想怎么处置?”
高焕说:“没想过”
林姷说:“你在骗人”她的语气非常的平淡,此刻她的眼里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的,她觉得非常的平静,她从没有一刻觉得这样安宁。
她说:“高焕,你每当骗人的时候你的右手都喜欢轻轻摩挲衣角,你想杀了她,杀了她,就没人知道萧庆是我杀的,没人知道你曾袖手旁观。”
高焕眼里的杀意方才一点点流露出来,杀意中还隐藏着些许无奈,他说:“是,她必须得死。”
林姷抬头看着蓝天,今天豫州上空的天非常的蓝,云非常的白,蓦的,她叹道:“是啊,她必须得死。”
林姷垂下了眼帘,睫毛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平静,她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活的了,可指望的了,林业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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