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只剩下酒吧二楼一双眼睛瞳仁里的光芒慢慢的黯淡下去。
走出皇后酒吧时已是夜里将近十二点,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陈浮生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仍在歪歪斜斜朝前走着的张兮兮,一只小坤包甩的仿佛武林前辈手中飞舞的双截棍,偏又抓的紧紧的不会飞出去。
女人穿高跟鞋有三层境界,踩着五公分的鞋根走路不崴脚是为第一层,能驾驭七公分的高度跳伦巴视为第二层,醉酒状态依然可以十公分高度如履平地便是终极的第三层,陈浮生眼里的张兮兮已臻化境。
扫了一眼四周,陈浮生掐灭手里的烟随手弹进不远处的垃圾箱快走几步扶住了张兮兮。
被一只手冷不丁托住胳膊张兮兮也没有惊慌似是早已料到陈浮生会跟出来,扭头傻笑一声,“陈老板不用扶我,我还没倒呢。”路灯下张兮兮亮晶晶的眼睛里藏了无尽的诱惑。$梦想$文学网$
“我送你回去。”陈浮生没有松手,扶着张兮兮朝前面路边停着的宝马120i走去。张兮兮交出车钥匙任由陈浮生把自己塞进副驾驶,然后一路傻笑着看陈浮生驾车把自己送回公寓。那间公寓,张兮兮一直没有换,所以陈浮生认得路。
开进小区停好车,陈浮生帮张兮兮打开车门,“下车,到了。”再次来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地方,陈浮生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略有些辛辣的烟气冲进肺部,精神为之一震。
张兮兮从车里钻出来摇摇晃晃的朝楼道走去,终于很成功的跌坐在台阶上,抬头看见仍旧倚在车门上往外吐烟圈的陈浮生,张兮兮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再一次不可遏止的傻笑起来,三分钟后傻笑渐渐转成了哭泣,双臂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住。陈浮生挠挠头发有点傻眼,终究是看不透女人的心思。
扔掉烟头也坐在楼道的台阶上,就在张兮兮旁边,抬手拍了拍张兮兮的肩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该安慰些什么,因为他连这个往常彪悍惯了的妞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然后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张兮兮用两只袖子胡乱的在脸上蹭了蹭,张口还带着哭腔,“我没事了,就是压抑太久了想发泄一下。”扭头看了陈浮生一眼,张兮兮扶着墙站起来。
“送你上去吧。”陈浮生也站起来,虽然他极不想上去。物是人非的感觉很让人讨厌,可以轻易击穿你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厚厚城墙。所以陈浮生极少沉湎过去,他看眼下,也看未来。
张兮兮轻轻的点了点头,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恩。”任由陈浮生拖着自己的胳膊往楼上走去。楼层不高,几分钟便到了,张兮兮轻叹一口气,有点惋惜。掏出钥匙交到陈浮生手里,陈浮生打开门又熟练的把灯打开,然后将靠在墙边的张兮兮拖进屋里沙发上。陈浮生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插了熊瞎子赵鲲鹏一刀后跑路去南京的时候。
屋里的装设几乎没变,一如陈浮生以前来过的千百次一样,熟悉的刺眼。张兮兮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迷离,“陈浮生,其实我还是喜欢叫你二狗一些。”
陈浮生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脊背微微弯曲,张兮兮讲的话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隔了半晌才干巴巴的讲了两个字,“随你。”就像一只猫在用爪子挠着锅底,发出的声音很痛苦,听见声音的人同样难受。
“二狗,你说像我这样的去给人做情妇会不会有人愿意要?”张兮兮声音小的仿佛蚊子,一双眼睛媚的将要滴出水来。
陈浮生回头,“什么?”不知道是因为没听清楚还是表达难以置信的意思,总之这两个字一下子便浇灭了张兮兮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勇气。
张兮兮心里默念:如果我给你做情妇你会不会答应?讲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句话,“小夭的房间一直空着,今晚你睡那里吧。”口不对心有时候不是因为欺骗,而是因为心里的话说不出口。
陈浮生对张兮兮的话不置可否。这是间极为熟悉的房子,就是在这里陈浮生拱了一棵无比水灵的白菜,顺带结束了自己坚持了二十五年的处男生涯。那个女人叫小夭,这一辈子他也不会忘记的女人。
那一夜,他对小夭说话,“你是在我最潦倒的时候遇见的我,我不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小夭摸着他的胡渣,笑道:“该怎么做呢?”
他毫不犹豫的说,“过好日子。”
小夭促狭着刨根问底,“多好?”
……
多好?应该有多好?仍未成仙的小妖,这一世,能否如愿?只是当年的二狗如今叫做浮生,再也不是小夭的二狗了。
又看了很久的地板,陈浮生僵硬的动了动脖子然后朝那间房走去。推门进去,如当初一样的摆放位置一样的桌子椅子床。没有一点灰尘,应该是张兮兮经常来打扫的。
坐在床角,抽出一根烟刚要点上,想了想又把烟塞回口袋。小夭从未禁止过自己抽烟,但是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烟味,至少在这间房里,陈浮生不想抽了。
客厅里横在沙发上的张兮兮一只胳膊枕在头下双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个禽兽和禽兽不如的笑话,然后便笑出声来,只是心里默念,“小夭,对不起。”
见了女人便冲动的男人是禽兽,见了女人不会冲动的男人连禽兽都不如,见了女人会冲动但依然可以管住自己裤裆的才是真正的男人。今夜,注定无眠。
躺在自己房间床上的张兮兮身上只穿了一件半透明睡衣,翻来翻去总也无法安睡,房间的门没有锁。她盼望着房门能够被推开,又怕房门会被推开。真是矛盾的心理啊,张兮兮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自己有点发烫的脸上小声嘀咕着,“本格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想男人了?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反正马上就要回家了。”张兮兮安慰着自己,说着一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
两个小时,四个小时,张兮兮依然睡不着觉,只是门依然关着,客厅里连脚步声都没有。悄悄披上件衣服把门拉开一条缝,发现客厅亮着灯,小夭的房间也亮着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房间里已经没有人,陈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的走掉了。
披着的衣服悄无声息的滑到地上,此时此刻的张兮兮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走进小夭的房间,床是整洁的,被子也没有动,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然后转身,愣住了,小夭的房间里有一面镜子,此时此刻的镜面上写满了字,是用桌上自己送给小夭的那管chanel口红写上去的,妖艳的红色,小夭曾经说过这管口红的颜色太鲜艳不适合自己,现在看来没有比它更合适的色彩。松紧有度的笔力,一笔一划都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即使是不懂书法的张兮兮看来也是极其漂亮的字了。
红尘初妆,山河无疆。最初的面庞,碾碎梦魇无常。
纵千山暮雪,万里苍茫,一朝邂逅,终难忘。
你需记得,紫檀未灭,我亦未去。
伸出一根手指跟着笔锋的走向在镜面上轻轻的滑动,张兮兮读着读着便开始哭起来,“紫檀未灭,我亦未去。”对着镜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顺手整了整头发,“小夭,其实挺羡慕你的。我经历的比你多,你却看的比我深。”
随手扯过一张面巾纸刚要去擦镜子上的字,手在半空却停下了,酸涩的摇摇头“算了,留给小夭收拾吧。希望走之前小夭可以回来。”
南京,石青峰私人会所,一间包房里姜子房、周小雀、王解放和李红兵几个人正在喝酒。酒酣耳热,周小雀首先开口,“姜叔,你有没有遇见过让自己很为难的事?”举起酒杯朝已经喝的红光满面的姜子房示意,然后一口闷了那杯酒。
姜子房也不含糊,一样的手到杯干。放下酒杯姜子房老神在在的开口了,“这人活这一辈子,总有那么几十年过的不舒坦,但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怎么办呢?凉拌!”很明显有点喝高了,舌头已经捋不直了。
“凉拌?”周小雀郁闷了。
“对!就是凉拌!”拍了拍周小雀的肩膀,姜子房凑到他耳边说道,“我知道你在为难什么,你担心的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
周小雀一震,脸色有些变了,“那你给个建议,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继续喝,喝完了回去睡觉。”
“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