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晚注定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日子。
就在送走特意来找茬的赵鲲鹏不久,确切的说是外号熊子的上海纨绔离开后的第十四分钟,守在门口的周小雀挤到吧台旁边,再一次打断了陈浮生和吴煌的闲聊,周小雀面容古怪的俯身附在陈浮生耳边说道:“陈哥,外面有一个自称格格的女人找你,她说她是你的仇家。你看要不要我们把她赶走?”
陈浮生听罢右手叉额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了,我出去看看,那个女人我认识。”转身又向身边的吴煌告罪一声跟着周小雀再次来到酒吧门口。一边的吴煌暗笑一声心道:这位在南京混的如日中天的一代新贵还真的是男女老少通吃啊。不错,他特意从苏北老巢赶来捧场有一多半原因是来通风报信的,他知道熊子今晚一定会带人上门找茬,所以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陈浮生有个心里准备,他是不希望看见两人彻底撕破脸的,一方面他吴家跟赵家是世交,两边的家长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个能让曹家女人看上眼的陈浮生确实是个大有潜质可挖的人,而且他知道以陈浮生的性格不会提前准备一帮人来和熊子火拼。如今看来,想找陈浮生麻烦的人还不少啊。吴煌边想边小口的喝着啤酒,不知不觉他那张虽谈不上不帅气却男人味十足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把旁边不远吧台上独自喝酒的一个年轻少妇看得两眼放光,举杯的动作都不觉间豪放了许多。
陈浮生在酒吧门口看见的果然是张兮兮,估计也就只有她喜欢自称格格。“呦,这不是当年在sd的陈二狗嘛。”张兮兮见到陈浮生第一句话就极尽挖苦讽刺,“看来如今混的不错啊,换身衣服也装的人模狗样了。啧啧,都当大老板了。”仿佛第一次见到陈浮生般,张兮兮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看他那副不痛不痒的可恶表情真是越来越生气,最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弯腰大喊:“你就是再混的出息也是个狼心狗肺的陈世美!”引得旁边路过的酒吧客人和路人不住的偷瞧这个绝似泼妇的漂亮女人。
陈浮生看也不看旁边的人,只是两手插兜,低头,苦笑,左脚尖使劲碾着一个地面,仿佛那里有一个怎么也弄不灭的眼屁股。不是他愧对眼前的女人,而是他只要看见这个张兮兮就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个那个温暖的双人小公寓,那间精致清雅的房间,那个即使长到三十岁仍然像个处女的女孩,那个一心一意的爱他却被他深深伤害了的沐小夭。
“小夭……现在过的好吗?”陈浮生许久未听到骂声,也许是张兮兮骂累了,抬头问道。只见对面张兮兮接过木讷男人孔道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杯水,正在猛喝。
话说这个孔道德当真是个怪物,一身武力惊人,却喜欢挣点钱给太原的妓女赎身,也就只有他会做出这种临阵资敌的乌龙事件出来。另外,骂人果然是个技术活儿。
“亏你还记得小夭!”张兮兮喝完一杯水似乎又恢复了精神,把水杯随手丢给孔道德。
“小夭那么好的女孩子你都忍心这么折腾她,你还是不是人啊!小夭最近过的很不好,每天照常上学下学,但谁都看得出她眼里的不快乐。还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一言不发的看着摸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去找她!”张兮兮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张兮兮,上次你给我的银行卡,现在还给你。”陈浮生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对欲离去的张兮兮讲到。
“老娘不稀罕,留着赎回你的良心吧!”张兮兮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浮生楞了一下,继而微微摇头,把卡片重新插回口袋,转身走回酒吧。离去的张兮兮走到酒吧停车场不远处的一片阴影处,叹了口气。
“好了,小夭,想看看他也看见了,回去吧。”
角落里蹲着一个已经哭成泪人的小女生不是沐小夭还是何人,她把身子缩在墙的最角落处,两手死死的捂住嘴巴,肩膀轻轻的颤抖着,却倔强的不肯哭出声音,只任眼泪流淌。张兮兮也在她身边坐下,双手环膝,把下巴放在并起的腿上,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彪悍,就那么静静的陪在小夭旁边。
两个人这样蹲了很久,直到后来沐小夭不哭了,张兮兮起身把她拉起来,沐小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兮兮,刚刚你不应该骂他的,我只是让你把他叫出来,没有让你那么凶的去骂他,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原谅他吧,好吗?而且,他还是关心我的。”说到最后小夭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开心的笑容。
“我擦!小夭你搞搞清楚,是你被他甩了,不是我!”眼看着张兮兮又有要发飙的迹象,而且已经有路人循声望了过来,沐小夭像个兔子一样急忙拉着她跑回不远处张兮兮的那辆宝马120i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处在不同位置的人,有的看见硬币的正面,有的看见反面。处在不同心境的人,有的看见了狼的凶残,有的注意到了狼窝里的温暖。
皇后酒吧在上海的开业第一天还算顺利的过去了,营业额在各方面大力捧场下也算博了个开门红,上了七位数,但是远远比不上南京密码开业时的火爆。上海毕竟是个深水池,像他们这种外来的和尚一头猛扎进去能溅起个水花已是难能可贵。
随后皇后的管理便由江亚楼的管理团队接了过去,而袁淳则留下来积累经验,为杭州的酒吧开业做准备,继续她的夜场皇后生涯。
这天下午,陈浮生把孔道德留在酒吧,由周小雀开车二人来到了阿梅饭馆。故地重游,陈浮生已经不是那个初到上海什么都不懂的二狗,但阿梅饭馆还是那个老样子,生意不温不火,肥胖的老板娘依旧停在柜台后面,眼巴巴的幻想着门前什么时候停下成片四个轮子的大家伙,所以当周小雀把车停在门前,陈浮生走下车,她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当年的小伙计摇身一变人模狗样的出现在面前。直到陈浮生走进店门走到柜台前就那么静静的脸带微笑的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急忙扭头冲后面大喊:“老头子,出来一下!二狗回来了。”那声线依旧是那么的充满霸气。
干瘦的老板从后厨跑出来看到陈浮生也是楞了一下,然后便是一个开心的笑容。说张胜利从上次二狗你离开上海也换了地方,李晟去上学还没回来,晚上在店里吃,老哥请客。陈浮生说不用请客,今晚他要在这里请人吃饭,老板也不争,只是搓着手连声说好。这个同样从东北出来的男人,没有东北男人的强壮身板,就连脾气也被生活的压力消磨的差不多了。
趁着晚饭前的时间,陈浮生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来到当年孙大爷教他下象棋的地方。还是那颗大树,一张小桌横在树下,却不见了那张藤椅,那房间也住进了别户人家。物是人非啊,就在陈浮生感叹着并想找个应景的诗词什么的来描述一下时,后面传来了声音。
“狗犊子,你终于肯回来了!”不是李晟那小兔崽子还能有谁。
陈浮生转身,看见撒欢似跑过来的李晟脸上一道一道一杠一杠的显然是跟人干架了。
“又跟人打架了?”
“哼!一个娘们似的小白脸敢泡我姐,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这次不知道那牲口从哪里找来一群瘪犊子,把老子堵住了,看下次我不干死他娘的。”李晟明显的不服气。
陈浮生乐了,想当初这小兔崽子打架还是自己教的呢。
到了吃饭的时间,二人回到店里。李晟端着个大碗坐在楼梯上大口的往嘴里扒饭,眼睛不时瞄一下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的瘪独子二狗。期间李唯放学回家,看见了饭桌前的陈二狗显然很吃惊,但也没说什么,然后狠狠瞪了李晟一眼径直走上楼去。陈浮生同样不言语,只是感叹小妮子几年不见又变化了很多,当年还想娶她做老婆,虽然想法幼稚但眼光着实不错。
将近晚上七点的时候,终于从外面走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是竹叶青,男的是光头大蒙虫。竹叶青一进来就径直走向陈浮生那张桌子,坐下。
李晟看见这两个古怪的人尤其是那个头上纹着妖艳红莲的可怖男人走进店子,脸色一变,放下碗筷就往楼上躲,一不小心顺着楼梯颠下来也顾不得疼,继续连滚带爬的跑上楼去。
陈浮生举起酒瓶给对面的竹叶青倒上,很普通的二锅头,倒得满满的,但又一滴都没洒出来。
“皇甫姐姐,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谢谢你,谢谢你酒吧开业那天给我解围。不是什么好酒,你也别嫌弃,这间饭馆是我来上海后的第一站,也是在这里认识了孙老爷子,同样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陈浮生边倒酒边不紧不慢的说着。
“不用谢我,我只是去看看热闹,你跟赵家小子的恩怨与我无关。”竹叶青还是那样古井不波的面容,让人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其实,有些人仅仅是看看热闹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是要谢谢你。我先干为敬。”陈浮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想起那个在赵鲲鹏手掌心游移的小红点实在很难和眼前的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安静女子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