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哪里肯相信?却继续挣脱顾则淮,终于将他甩开,本准备立刻离开的,却突然又被顾则淮按在了池塘栏杆上,“你要是一直生气,我就不会放你出这里的。”
傅明月气急败坏,“你这可是无赖行径!”
顾则淮并不否认,一笑:“嗯,那又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我能拿侯爷怎么样……”傅明月只觉得愤懑又委屈,只是她还要再说话,顾则淮却看着她红润而紧抿的嘴唇,突然吻下来。
傅明月被他紧紧桎梏,密不透风地围绕着,他的动作极为强势,一手穿过她的腰按着围栏,一手抬高她的下巴,一开始是不想让她说接下来的话,紧接着就是被她唇齿间的甜蜜所彻底的引诱。
顾则淮放开她的时候,傅明月依旧腿软,靠着他的手臂站着。
顾则淮却没有将方才的事情方才心上,只道“可想好了,要些什么东西,从此便不能生气了?”
他一向都是这般,就算是对着傅明月再生气,这气也气不过两日的,那日暗卫明明将所有的话告诉他了,他生气归生气,可生气过了又开始替傅明月找借口了——想着她心里也许是怀疑自己的,毕竟她心里有芥蒂,一切都是齐柏文的错。
那齐柏文仗着自己是齐阁老最看重的嫡孙,是当朝探花,就自视甚高,若不是因为傅明月想要将傅瑶如嫁给齐柏文,他是绝对留不下齐柏文的。
倒是傅明月嘴上说着不生气了,可哪里能真的不生气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啊,向来比男人小心眼多了。
顾则淮依旧在装腔作势的养病,傅明月却开始避忌着他了,这人的信任建立起来并不简单,可一旦瓦解,想要再次建立起来,那就难了。
因为自己的死,因为顾则淮的怀疑,傅明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算是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可人心啊终究都是肉做的,哪里能轻易控制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就躲去书房了,拿着顾则淮那件没做完的直裰,看了看,觉得讽刺,索性找了本杂书出来看,可就算是这般,她依旧不安生,似乎听到有人在压低声音哭。
她从槅扇一看,果然见到江妈妈正站在游廊下训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背对着她,哭得抽抽搭搭的,十分可怜委屈的样子。
半个月之前,正院是新挑了一批小丫头进来的,当时顾二夫人还说这些小丫头用起来不顺手,要替她送些丫头过来,她知道顾二夫人没安什么好心,就给拒绝了,这事儿……她记得还是挺清楚的。
她叫了念芸进来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小丫头烧火的时候没留神,炖在锅里的肘子糊了,“……江妈妈就生气了……要让那丫头赔肘子的钱,三钱银子了,夫人,这江妈妈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三钱银子恨不得都能买一车肘子了!”
傅明月是满肚子的火气正好没地方发了,只让念芸叫了江妈妈进来问话。
江妈妈福身请安,笑意盈盈地问:“夫人找奴婢何事,奴婢正看着小厨房的做饭呢。”
傅明月微微一笑:“江妈妈管厨房,应该熟知各项东西的进价吧,我问你,如今这多少米多少钱一石?”
江妈妈回答:“这……约莫是四钱银子。”
傅明月点点头说,“四钱六分,够一个四口之家吃半年的,我再问你,这上等的猪肉怎么算?”
江妈妈有点不懂傅明月什么意思了,她把自己叫过来问这些做什么?
她虽然是管厨房,但这些进项,又不用她一一来看,她最多就是盯着灶上的功夫。
傅明月点点头道:“江妈妈你常年在镇南侯府当差,不了解这些柴米油盐的也正常,那我告诉你,是二分银子一斤,三钱银子可以买多少肉,江妈妈……不如你来替我算算。”
江妈妈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也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慌忙道:“夫人,奴婢只是小罚那小丫头,不罚她不长记性啊。”
傅明月淡淡地说:“所以你罚她三钱银子?你让她怎么拿给你?这样的话说出去了,岂不是要传我苛待下人,连个刚留头的小丫头都不放过。”
这样买进来的小丫头,是连月例银子都没有的。
江妈妈又说:“夫人,三钱银子实在不多!何况那肘子汤是炖给侯爷喝的,奴婢特地用了白肘子和火腿吊汤,熬了两个多时辰,想给侯爷补补身体的……”
炖给顾则淮的?
傅明月更加不明白江妈妈的意思了,冷笑着道:“好一个江妈妈,当初你是正院管事妈妈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权限,能私自炖汤给侯爷喝,我想要问问你,将我这个侯夫人放在什么位置?”
得亏江妈妈年纪大了,要是那年轻貌美的小丫头,她肯定会以为江妈妈是想勾引顾则淮了。
不过瞬尔一想,她好像也有些明白了,江妈妈如今在厨房不得势,找了念芸和念星好几次,也没能官复原位,只怕想要从顾则淮身上下手了……
江妈妈有些急:“侯爷病得重,奴婢也是好心……”
傅明月冷冷道:“好心?江妈妈,你也该知道侯爷如今是被人谋害的,你说你是好心,万一你借了我的名义端了肘子汤给侯爷,里头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哪里都有哪里的规矩,江妈妈,你做错了事儿不仅不知道悔改,反倒还继续狡辩,你在镇南侯府的时间长,应该知道后果的吧?”
江妈妈开口又是要狡辩,“奴婢……”
傅明月伸手示意她别说了,她才说:“我原来想着你伺候过二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你张狂,我也没有真的惩罚你,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大……”
说着,她就叫了念芸进来,“……把江妈妈的东西收拾了,明天就送回老家,江妈妈人老了,管厨房的事情都做不好了,还是回家养老吧。”
江妈妈顿时惊慌起来,忙磕起头来:“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心一意伺候您……这厨房的事,奴婢也一定上心管!夫人,您可要开恩啊!”
还没有到五十岁就被赶出镇南侯府,以后她要怎么做人?
以前,不管她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啊!
傅明月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说:“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也说一声,我明天再亲自去解释,要逢别人问起,就说江妈妈在私底下替主子当家,待人又严苛,实在不适合在镇南侯府做事。”
江妈妈忙道:“夫人,您……您怎么也要给奴婢一些脸面啊!”
傅明月笑盈盈地看她:“要不是给你面子,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你犯下的事儿,最少也是掌嘴赶出去,或者杖打毙命,哪里还能像江妈妈您一样,有个告老还乡的幌子!”
“江妈妈,你再多说几句,你看我还给不给你脸面!我还要告诉你,脸面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挣来的。”
江妈妈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她做那些,不管怎么说,也是为了侯爷,为了正院着想啊!
想到这儿,她突然哭起来:“夫人!就算是奴婢做事儿不对,可也是为了侯爷着想啊……”
两个婆子走进来,半扶半拖着把她弄出去了。
傅明月又叫了和江妈妈一起管灶上的婆子进来,问她:“平日里江妈妈做什么东西,你就没有看着?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说?”
另一个灶上的管事妈妈人长得忠厚老实,戴着一点油金簪,穿团花夹袄。
她吱吱唔唔地说:“……江妈妈原先是管咱们的,就是发落到厨房里来,大家也不敢说什么,奴婢还以为这是小事,就没有多说……”
这些人都是顾老夫人拨给她,或者是顾二夫人选出来的,傅明月用着并不顺手。
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心思却太多了。
傅明月把几个管杂事的婆子、大丫头找过来说话:“不管原来是什么人……从外院过来的也好,原先就在侯爷身边伺候的也好,以后谁要是敢仗着资历乱做事,你们都可以到我这里来说,各人各司其职,不能抱着别的心思给我做事,都是正院里头管事的,眼睛放亮堂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都清楚!”
几个婆子丫头忙应诺。
江妈妈就是前车之鉴啊,这新夫人要是严厉起来,也是很严厉的。
念芸办事还是很麻利的,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后就进来了,?就进来跟她说江妈妈的事:“……奴婢已经派人送她回保定了,按照您的吩咐,拾掇了她的行礼,还给了二十两银子的仪程,派了一辆架子车拉去保定的。”
说着,她又说起另一个灶上婆子的事,“她照管不力,奴婢罚了她一两银子,她倒也没有忸怩不肯。”
傅明月点头说:“这样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