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
可傅明月还是觉得哪不对劲,那这样说来,岂不是算顾则淮食言了?
顾则淮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事到如今,傅德文在我身边养着比在哪里都安全,我既然保下他,就会留下他的命!怎么,你怕我伤了他,伤了他,对我半点好处都没有!”
“我还要留着傅德文,要替他翻案了,关键时候若是没有他,我该怎么同齐阁老斗?怎么,难道你就不想替你父亲沉冤昭雪,洗清冤屈了吗?”
这像是挠痒痒似的,字字句句都说在了傅明月心坎上。
傅明月知道顾则淮能言善辩,如今只点点头,“还请侯爷记得答应我的话,替我父亲洗清冤屈!如今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可我希望有朝一日,我的父亲能堂堂正正地走在路上,旁人提起他来的时候仍旧是一脸赞叹,而不是朝他吐唾沫!”
“这是自然!”顾则淮向来说话算数。
傅明月又是道:“如今第一件事谈妥了,那侯爷,咱们来说说第二件事吧!”
顾则淮看着她,眼前的小姑娘眼睛清亮,虽不施粉黛,可依旧不能掩盖她的美丽,倒是愈发显得她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了。
还记得在齐家,他见到傅明月的时候,傅明月是盛装打扮,满屋子的姑娘好像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他不由得想到一句话——淡妆浓抹总相宜呀!
若换成了旁人,要放这个小姑娘走,只怕是真舍不得!
他存心想要逗一逗她,“傅七姑娘想说什么?”
他这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傅明月也不好对他怎么样,只能耐着心知道:“之前侯爷答应过我的,若是我能诊治好瑶如姑娘的病,就放过我,另外找一个挡箭牌,我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以后还想要嫁人了!”
“怎么,跟在我身边就委屈你了?”顾则淮见多了那些往他身上扑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傅明月这样的。
傅明月忙道不敢,“明月跟在侯爷身边当然不会委屈了,明月是替侯爷觉得委屈了!明月何德何能能跟着侯爷啊,只有那些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的人才配在侯爷身边伺候了!”
她这是在同自己打马虎眼了,顾则淮不是听不出来。
好在他对傅明月也没什么兴趣,好看的不好看的女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顾则淮还有些良心,吩咐十九将傅明月带下去见傅德文一面。
傅明月再次坐上了马车,上马车之前方才那位吴妈妈还替她蒙住了眼睛,可见是十分小心了。
马车七绕八不绕的,傅明月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马车渐渐缓了下来,紧接着,她耳畔便传来了十九的声音,“傅七姑娘,到了!”
傅明月摘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下了马车一看,这是一所小院子,院子不大,可收拾得极为干净,这院子里还种了几棵杏子树。
傅明月刚走到门口,便见着有三两个女子在院子里晒药材,有个眼尖的姑娘瞧见她,撞了撞为首的那位姑娘。
为首的那个姑娘就算是没露面,可依旧看得出她身形妙曼,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傅明月走了过来。
傅明月这才看清了,她容貌清丽,看着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傅明月看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丫鬟,只轻声道:“您是……”
那姑娘淡淡道:“我叫做秦小池,是位女大夫,打从侯爷派人救下了傅大人之后,便是我一直在照料着傅大人了!”
“那多谢您了!”傅明月慌忙作揖道谢。
秦小池忙扶起她,笑着道:“傅七姑娘不必多礼,说起来我外祖家也是金陵人,几年前我回金陵给我外祖父一家上坟,便听过老百姓夸赞傅大人,说傅大人乃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我秦小池虽说是侯爷麾下的人,可当初被侯爷所用的时候就已经说过,救谁不救谁,我并不完全听命于侯爷!我心里也是十分钦佩傅大人的,如今能为傅大人诊治,也是荣幸之至,傅七姑娘不必客气!”
说着,她更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傅七姑娘去里头坐一坐吧,傅大人去山上散步了,他这身上的毒素已经解了七八成,可身上尚有余毒在,多出去走走,对身体有好处的!”
傅明月是很讲究眼缘的,她第一面见到这位秦小池,就觉得很喜欢秦小池,“医者父母心,秦大夫说什么便是什么了,那秦大夫您先忙着,我去里头坐着等着爹爹回来了!”
她知道秦小池应该是很得顾则淮相信的,而且这人应该是有几分本事,要不然以顾则淮的性子,是不会将傅德文交给秦小池照顾,更不会给秦小池这般大的脸面。
秦小池也不推脱,依旧交代下头的几个丫鬟去晒药材了,她做事很细心,一丁一点都不放过,看着应该是这院子里主事儿的人了。
傅明月喝了两盅茶后,便听到外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男子的脚步声本就比女子重一些,傅德文性子不疾不徐,步伐比一般男子又要慢一些。
傅明月迎到了门口,躲到门后头,想要给傅德文一个惊喜,“爹爹!”
傅德文真的是老了不少,经历过大的变故,又身中剧毒,便是养在深山老林之中,可隐隐约约还是能听到外头的那些风声,如今一愣,瞬尔道:“阿囡,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做梦都想见到自己的女儿阿,他的阿囡若是见着他不见了,没人护着,那该怎么办啊!
傅明月笑着道:“爹爹!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我生怕你出什么事儿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还没有看着我的阿囡嫁人,还没看着我的外孙出事,如今就舍得抛下你了?”傅德文也十分高兴,将将傅明月从头到脚看了是一遍一遍又一遍,“阿囡,你瘦了!”
“我就知道,这些日子你怕是吃不好睡不好,整日担心我!可身子骨是自己的,就算是有一日我真的不在了,你也该好好爱惜自己……”
傅明月眉头一皱,嗔怪道:“爹爹,您说这些做什么?如今您还好端端在这儿了!”
傅德文哈哈大笑,“好,好,我不说,免得惹我们阿囡不高兴了……”
他絮絮叨叨的,活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妈子一般,可副明月听到这话,只觉得既高兴又感动。
真好,她终于能再次听到傅德文念叨了,有些东西整日萦绕在你耳畔的时候,你可能不觉得珍贵,等到失去才觉得万分可惜!
傅德文念叨了好一阵,这才带着傅明月去了院子里,到了秦小池身边,“来,阿囡,这位是秦大夫,医术很是高明,年纪比你略大上几岁,说起来你唤她一声小池姐姐也不为过!”
秦小池笑了笑,没有拒绝。
傅明月笑着喊一声“小池姐姐”,又是再次郑重道谢了一番。
傅德文对秦小池印象也很好,还记得当初他听到被人陷害的消息曾是一蹶不振,那个时候他刚开始解毒,气的吐了几口黑血,曾在死亡的边缘游走。
秦小池只是负责照顾他的,若是他死了,和秦小池也没什么关系,可秦小池却是搬出了傅明月,字字句句皆诛心,为了女儿,他这才撑了过来。
这几个月下来,他也知道这位秦小池在镇南侯顾则淮跟前极为得脸,每逢顾则淮出征,秦小池都会跟着,就是怕顾则淮有所闪失,“秦大夫医术很高明,拳脚功夫也极好,若不是有她在,我只怕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这秦小池还会功夫?
傅明月很是吃惊,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若是旁人不说,秦小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
秦小池含笑道:“傅大人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是因为常年跟着侯爷出征,有的时候打仗太乱了,敌人暗地里偷袭,根本就没人能护住我,为了自保,这才学了些功夫!”
傅明月更是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小池姐姐还去打过仗?”
“打仗倒是不敢当,不过是侯爷身上的旧疾太多,在前线打仗,刀剑无眼,便是侯爷功夫再好,有的时候也会受伤,我自然要跟着一起去前线了!”秦小池说的云淡风轻,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傅明月更是钦佩了,她虽没上过战场,却也是听顾则淮提起过的,战场上的人命不值钱,有的时候前一天晚上睡在大通铺上的人,有可能到了第二天全没了,连全尸都没有。
她赞叹道:“小池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傅德文看秦小池也像是看自己女儿似的,若换成了寻常大夫,他定会认秦小池为义女,可秦小池得镇南侯顾则淮看重,说不准压根就瞧不上他,“秦大夫乃是巾帼女英雄,这院子虽偏僻,可架不住如今是乱世,这流民没吃的没喝的,上山当了山贼,这院子也被惦记上了。”
“两个月以前,有十多个山贼闯进来,都是被秦大夫给收拾了!”
说是收拾了,实际上却是被杀了,他看秦小池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杀人,血飞溅到她脸上,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当时他觉得很是可怖……只是很多事情都是一码归一码的,不管怎么说,秦小池都是好人。
傅明月笑着道:“小池姐姐真厉害!”
她虽知道顾则淮身边没有一个逊色之人,可秦小池这样的人全天下只怕都没几个,当初齐阁老他们冲着傅德文下手,只怕是下了狠手的,秦小池几乎从鬼门关将傅德文拉回来的。
秦小池已经习惯了旁人的夸赞,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傅七姑娘来都来了,不如留在这吃顿便饭吧,这荒郊野岭的虽说没什么好吃的,可野味却是不少,随便用一些好了!”
傅明月自然说好。
秦小池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知道他们父女两人难得重逢,借口自己要去晒药材,留他们父女两人说话。
大多时候都是傅德文问,傅明月说,问来问去都是傅家的那些事儿,傅明月倒是也没瞒着。
听到了最后,傅德文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你祖母糊涂啊……阿囡,我看你还是去庄子上,陪着桂姨奶奶一起住好了,你留在京城,我实在不放心!”
傅明月并没有与他说顾则淮的事情,说多了,只会惹得傅德文担心,如今傅德文的身子还未好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