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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想娶她。
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然而话一出口他就明白,这就是他希望。
他不想听从族里安排,娶一个面目模糊、不知性情女人,和她相伴一生。
如果是那个灵慧坚强小姑娘,如果他能娶到她,以后漫漫人生,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可以教她弹琴,她那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他们可以一起游历天下,青山绿水间合奏他们共同喜欢曲子。他还可以带她回江南,回到她长大地方。其实上一次听到她弹《怀人》,他就想问问她,是不是很想念家乡,想念家乡朋友?
无论她想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他们会过得很乐。
顾三郎被他决心打动,答应帮助他。然而年关将近,顾府人来人往,顾云羡又刚刚人前出了那么大个风头,是备受关注。
他再没寻到单独见她机会。
不过他并不心急。一生那么长,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她好好相处。他要当面向她致歉,告诉她自己当日没能赴约缘由,祈求她原谅。
何况,他也希望可以一个从容时间见到她。她之前眼睛上一直缠着纱布,从没看清过他样子。他希望他们第一次真正见面时候,一切都是完美。
而那之前,他必须处理好家族事情。他决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什么伤害。
启程回清河之前,他再次去了顾府,远远地见过她一次。
隆冬时间,夏日里可以泛舟垂钓碧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冰湖,供人嬉戏。
她与几个顾府小姐一起,湖上滑冰。北方女孩大都是自小冰上玩耍,滑冰动作如舞姿般优美。可她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冰层,被侍女扶着站那里,一步都不敢多走。
他站不远处亭子里,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方位刚好很隐蔽,再加上女孩子们玩得兴起,谁也没注意到他。
他觉得这样很好。没有旁人干扰,他就可以放心地看看她了。
她穿着一件大红貂毛滚边斗篷,他从未见她穿过这样鲜艳颜色,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原本是侧对着他,一阵风吹来,将她头发吹得散乱,她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抚弄头发。
有女孩子远处扬声道:“三娘,你怎么光站着不动啊?”
她应声回头,粲然一笑,“我看你们玩就好了。”
白晃晃日光下,她眼睛清澈而明亮,仿佛通透玉石,一眼就能望到深处。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眼睛。
原来,她眼睛是长成这样。
原来拆掉纱布、露出整张脸她,生得这样好看。
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她就那样站冰面上,天地一片洁白,而她一身火红,仿佛从冰上升起一团红云。
深深地烙进了他心里
他半个月后回到清河,正好赶大年三十之前。族长平静地把他叫进书房问话,而他面对着这个打小畏惧男人,第一次从容不迫地提出了自己要求。
“我不能娶您想让我娶人,我已有心上人。年后便会请父亲为我提亲,希望族里可以准允。”
族长没有动怒。事实上,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伸手便把一份文书扔给了他,“这上面是你未来妻室籍贯家族、生辰八字,你看一下,做好迎娶准备。”
他没有动,唇边依旧是平静笑容。他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没有关系,无论多么困难,他都不会畏惧。
他要娶她。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强烈希望办到事情。他不会放弃。
这样坚持,是她教会他
他不懈努力终于使得那边松口,答应给他一个机会。
年之后,他带着族长承诺回到煜都。
他知道,族长能同意要紧原因,还是得知了他心上人是煜都顾氏小姐。虽不是正支嫡系,好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声。再加上他态度实坚定,便索性给了他一个面子。
原本父亲想跟着他一起到煜都,正好提亲,却被他拒绝了。只因他费心机把家族这边摆平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忙得热闹,云娘却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
虽说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直接上门提亲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不希望这样。云娘本就是寄人篱下,自己这么贸然上门提亲,顾氏多半就直接答应了。她连半分发表意见机会都没有。
他希望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不要有一丝一毫被强迫感觉。
他本以为到了煜都就能见到她,谁料顾三郎却告诉他,正月十五过后,顾云羡一家要入宫去觐见皇后,这些日子正忙着学习各种礼仪规矩。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上门打扰,他只得压抑住心底迫切想见到她冲动,并反复告诉自己,不过是多等几天而已,没什么。等她觐见完皇后,他就去找她,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曾答应教她弹琴后却失约混账。
也不知她会是什么反应。
后来无数次,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接下来那段时间,应该是他这一生高兴日子。他顾云羡鼓舞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挣脱了家族束缚,选择了自己真心想要。虽然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虽然前途未卜,但因为这件事结果是他无比期待,所以就连忐忑也带上了几分愉悦滋味。
顾三郎看见他模样,笑着叹息,“我那三堂妹倒真是个有福气,竟浑然不知情况下迷倒了这么一个痴情种,还是整个煜都少女痴恋檀郎。也不知她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啊!”
他对他取笑早已习惯,从容自若地继续饮茶。
顾三郎却忽然换了一个严肃表情,“过几天,她就要去觐见皇后了。等她回来了我就帮你去约她。不过我们话说前头,你娶了她就务必得好好待她。无论将来你是否又迷恋上什么旁美人,她都是你明媒正娶妻子,你决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他闻言神情也添上了几分郑重,“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既然说了喜欢她要娶她,就是一生一世事情。我绝不会辜负她。”
顾三郎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什么一生一世只喜欢一个人,不过是拿来哄姑娘们开心而已。你我面前就不要说这些了。你看看我,这几年身边姬妾也有不少了,每一个我都是因为喜欢才会纳她们,但过得三五个月,就又看上了旁人。所以,你也不用骗我说,会一辈子只喜欢云娘一个。你只需要应承我,会给她足够尊重,不让她将来被妾侍所欺,这便够了。”
他看着顾三郎一脸“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就不用多说了”宽容理解,微微笑了,“那是你。我与你不一样。”
顾三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却不想再多做解释。反正,只要他自己清楚明白地知道就好了,只要他能娶到云娘,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纳妾。
这世上找到一个与自己心灵契合人是那么困难,他怎么能让她伤心?
他现要做,就是等她顺利地觐见完皇后。
等她从宫里出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为了打发这段难熬时间,他跑遍了整个煜都,为她搜寻到了好几本琴谱,上面记载了许多古曲演奏方法,其中好几首他自己都不会。他看着琴谱,打定主意一定要教她之前自己先练会,不然到时候就太丢脸了。
正月十七下午,入宫觐见皇后人出来了,只除了她。
顾三郎告诉他,皇后很喜欢她,留了她宫中小住,可能要过完正月才能回来了。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那就多等几天好了。此时距离正月结束也就十来天功夫,很就过去了。
然而,他没料到是,正月过完了,顾云羡还是没能从宫里出来。
他一直没有等到她
见崔朔说完那句话就陷入了沉思,皇帝挑眉,转头想与顾云羡交换一下眼神,却见顾云羡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隐有感动。
她这是什么神情?
崔朔夸赞自己夫人,她这边感动个什么劲儿?
他轻咳一声,“既然如璟你心意已定,朕也不好再插手你私事。一切就让你自己决定吧。”
崔朔回过神来,淡淡道:“多谢陛下。”
顾云羡此刻也从感动情绪中清醒过来,低下头掩饰脸上略不自然神情,片刻后才抬头笑道:“陛下不是要喝酒吗?臣妾也想喝。”
皇帝挑眉,“怎么忽然这么有兴致?”
顾云羡道:“就是想喝了。”
皇帝笑笑,不再说话。
杜清和林茂见她与皇帝对话时口气自然随性,加确定了自己猜测。
这元充容如今,当真是极得圣心。
崔朔看着远处那颗粗壮百年老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黄门此刻正好将酒具取来,顾云羡亲自起身,将五个酒杯斟满,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皇帝,“请。”
皇帝淡淡地盯着她,眼中隐有思量。顾云羡恍如未觉,只含笑看着他,他也微微一笑,接过了酒杯。
顾云羡再把另外两杯酒递给林茂和杜清,他们吓得连声道:“不敢不敢。”
顾云羡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后一杯酒,递给了崔朔。
“大人,请。”
崔朔看着顾云羡手,纤纤十指捏着雪白薄胎瓷杯,古书上描绘过雅致风情。这双手他太熟悉了,当年它就是这般轻描淡写地拨动琴弦,让他从此永不能忘。
“多谢。”他轻声道,接过了酒杯。
顾云羡见他接了,心头一松。她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敬他一杯酒而已。心中有太多话想说,却没一句适合这种场合提出来,只能以这样方式表达了。
“臣妾以这杯薄酒敬陛下,祝陛下龙体康泰、福寿绵延。”说罢,仰脖一饮而。
皇帝淡笑着看她动作,也喝干了杯里酒。
她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转向崔朔三人,“这一杯酒本宫敬三位大人。身为我大晋臣子,希望三位可以为国忠、大展宏图。”
林茂和杜清齐声道:“多谢娘娘,臣必当心竭力!”一饮而。
顾云羡转头看向崔朔,轻声补了一句,“也祝崔大人前途无量。”
崔朔看着她,忽微微一笑,“多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