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否认你所说的道理,但是你自己呢,你带着仇恨,连自己的国家都可以出卖,你因为仇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骂着别人,却不知道自己在做着天下人都不耻的恶心勾当...”
女官欲要反驳,旋即又被萧幼清喝止,“不要与吾说是被逼无奈,因为你有选择,只是你一开始就选错了。”
女官被萧幼清的眼神吓到,旋即后退了几步,萧幼清紧逼着上前,“你用你短浅的目光去仇视你恨的人,所以她在你眼里,所有之一切都成为了不耻,当你看到你所觉得的腌臜污秽时,殊不知你的眼里本就充满了这些!”
女官继续鄙夷道:“你们自以为人上人,可以主宰一切,你们只看到了眼里所看到的,而不管不顾蝼蚁的死活,倒头来还要义正言辞的充当好人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是对的,而被你们抹杀、忽略掉的一切都是错的,你们...”
“你错了,”萧幼清从座上站起,冷冷的盯着女官,“将自己逼向深渊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也只有自己,是你,是你的贪心,你的欲望,你的不满足,将自己一步一步推向深渊,你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身份、处境,想要挤进上层,可你以为凭你用一副身子换来的东西,就能让你改变自己么,尊严,从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你为官也有不少年了,官家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萧幼清从座上离开,一步一步走向女官,“若抛开你的过往,你只是陆简,你从一个贱籍从良再到穿过上这身官袍,你问问自己,哪朝哪代的天子可以让你如此?”
萧幼清接二连三的话都让女官说不出话来,作为皇后所散发出来的凌人气势充满着整个刑堂,致使当朝的储君站在一旁都黯然失色。
女官旋即站定,又故作镇定的看着萧幼清,“那又如何,他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如意,说起来你也真是可怜...”
“拖下去!”萧幼清呵道,“交往大理寺以同谋罪论处。”
“皇后殿下饶命,皇后殿下饶命!”
“是。”禁卫走上前将两个跪地求饶的吏官拖走,而后萧幼清又将户部其余官员遣退,刑堂内登时安静了不少。
吏员恐慌的连连磕头,作为官下面的吏,她们连皇城都没有进过几回,哪里又这般近距离接触天颜,“皇后殿下饶命,皇后殿下饶命...”
“我来说吧,”女官推开几个禁卫缓缓走到吏员跟前,“这两个人收了奴家的银子以及...”旋即俯下身,“身子。”
户部司郎中与户部司员外郎跪着相视一眼旋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殿下,户部司所犯何事,刑堂...”
“她的户籍怎么回事?”
薛进匆匆入内,“启禀皇后殿下,户部左曹户口案官吏悉数带到。”
乾元改制,三司归户部,分左右曹,户部左曹为户部五司之一,下设五案,除却朝廷任命的官之外还有四十名吏。
但令女官也没有想到的是,萧幼清再打完一巴掌后没有因为她的狂妄而增添愤怒,反而很是从容的走到刑堂主座旁。
众人看向一旁几乎疯癫的女子,其中有两名吏员早已是吓得魂不守舍,萧幼清抬起手指着那两名神色慌张的员吏,两个吏员旋即被禁军从人群内提出。
一旁的韩汜便傻了眼,亦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与所闻,女官抬起头看了一眼韩汜,“人都有几副面孔,韩相公也是吧,他们也是,到底韩相公是个男子,一点都不懂女子呢。”
“皇后殿下,臣等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上这个贱妇的...”吏员因恐慌而颤抖着跪伏的身体。
而后陪审站立的大臣便开始私下议论,“我就说女官不可行,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女官昂首挺胸道:“他们改了我的户籍,与我同时出来的...长姊对调身份,其实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她待我好罢了,名字也是从良后更改的,所以你们不会有人想到昔日的玥氏身上去。”女官又走上前,旋即被禁卫阻拦,她便颤抖着发笑,“我今日全盘拖出,便是早在入仕之前就想好了的,我要让你们尝尝微薄之人的无奈与无力,也让你们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户部左曹案掌全国户口、州县户口升降、贱民从良等,一众青袍官员与无品不入流的吏员不明所以的被押到皇城司私设的刑堂内,刚到门口瞧见排便时便都被吓破了胆,入内后纷纷俯首在地。
皇太子看着这番景像皱眉,自顾自的喃喃道:“酷吏之法会使臣子恐慌...”
“放肆!”皇太子上前斥责道。
面对斥责女子连瞧都不曾瞧去一眼,只是依旧盯着冷艳的皇后,“你这么在意他,守着他,可是你在意的人的眼里只有江山只有社稷,你们所有人不过都是他手里的玩物、棋子,包括当初的吕士承也是,还有那可怜的长公主,连自己被人利用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如果你觉得与不爱自己的丈夫和离让子女跟着自己以及跟着自己姓,你的弟弟不顾朝臣反对也要让你的孩子记入宗牒,这叫做利用与出卖的话,吾便也觉得,你不需要拯救,”萧幼清从她身侧略过,“可怜的其实不是你生而为女子,而只是你身为女子却看不起自己,你想通过别人来改变你自己,却不曾去想如何通过自己而改变,难道你不知道这天下的人,”萧幼清止步,旋即侧头冷眼道:“都不及自己最可靠吗?”
萧幼清正回头提步留下后话吩咐道:“将她带往大理寺,让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三位执法官至大理寺召开三司会审,押捕所有涉案官吏,”旋即跨出刑堂,“国法处置,绝不姑息一人。”只剩女官楞站在刑堂内哑口无言,场上的众臣也都虚惊了一口气,皇太子瞧了瞧老师与女子便也跟了出去。
乾元十五年十月中旬,兵部司政治中以通敌叛国罪革职入狱,与其有染者皆因判国灭族之罪入族,皇城司查抄位于京郊之西的陆宅,发现与南吐蕃商人来往的密信,大理寺定其罪上呈监国,得到批复后罪犯被押至刑部大牢。
刘妙仪将拟好的赦令呈与萧幼清,“皇后殿下,臣不知道这道诏书是要用官家的名义还是太子的名义或者...您的名义。”
“用官家的吧。”萧幼清接过刘妙仪所呈的诏书。
“但臣用的是皇后殿下的名义。”刘妙仪躬身抬头道。
“官家尚在...”
“但是官家是让皇后殿下全权处理军国大事而非太子。”
萧幼清的手僵在诏书上,看着人称上的予字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刘舍人你自己的意思吧?”
刘妙仪直起身,“官家为您考虑了很多。”
“可是她没有考虑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她这样做只会增加我的害怕,她明明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
十月中旬,罪犯判斩立决,法场设于开封府五朝门,治刑部各级官员失职之罪贬职降阶或迁走,贬兵部尚书韩汜为兵部侍郎,由金紫光禄大夫降为正议大夫,罚俸一年,原兵部侍郎迁礼部且降为郎中,同月,萧幼清以皇后之令宣布知枢密院事方之彦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加赐“守正”功臣号。
斩首的前一日,刑部大牢内走进一个绯袍,腰后配银鱼袋,令一众狱卒疑云四起,行过礼之后退到一旁围坐在一起议论着不解。
“那个女人不是害得韩相公贬了职吗,连紫袍都脱了,连降了好几级,又害得兵部如此,不应该是恨之入骨吗,怎么还带着酒来看她呢?”
“谁知道是怎么想的,不过一件袍子而已,他是皇太子的老师,再穿上是迟早的事,你这个不入流的狱吏瞎操什么心。”
韩汜从侍从手中接过食盒旋即朝其挥手,转身走到牢柱前缓缓蹲下,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酒杯与酒壶,“你要是不认罪,也许别人就搜不到...遭殃的是整个兵部...”
女子剥去了官服靠在柱子上,“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忽视掉的所有卑微渺小之物都可能摧毁他这个主宰者所建立起的一切,人上人只会用人上人的态度俯瞰众人,她们生来就有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用着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指责干涉别人的人生,果然这是世间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韩汜斟满一杯酒伸手递上,“我不同情你,因为任何不满与怨恨都不可作为叛国的理由,你可以不忠于君,也可以不忠于这个王朝,但是国不一样,你知道倘若中原失陷的后果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韩汜将酒放下,起身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旋即摇头转身。
“韩景明。”女子突然唤道,旋即靠在牢柱上扭头看着绯袍的背影,“别这么相信女子,尤其是前日刑堂你上面那位,女子一旦心狠起来,你们当真只是玩物罢了。”
韩汜抱合着绯色的袖子站定,“给女子机会相信女子的并不是我韩景明,“旋即提步,“而是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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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首之前,朝廷突然下令将主犯从刑部大牢用露车押出,将刑场改设为西南蜀中经受战乱之地,命遣皇城司禁军押送,主犯经过街道便被百姓堵在道路中间谩骂、指责,更有因战事失去了家园与亲人的百姓瞪着怒红的双眼辱骂,一时间小报将此事传遍东京城,使得整整半月内都在议论此事,亦让朝臣不得不质疑女官制度的可行性,皇帝身体好转,风声也随之传入内宫,而后更有大臣伏阙上疏要求罢撤女官。
作者有话要说:就卖了个布防图以及告诉了敌国京畿驻守的兵力有多少(当时她为了鼓动战争会谎报数字,以及没有告诉别人火.器的厉害)冷兵器时代别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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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身站立的皇太子便连忙让开站到一旁,萧幼清端着手坐下,冷冷的看着女子也没有进一步发怒,“吾知道你,司政治中陆...”萧幼清抬起洞彻的眸子,“浔,哦不,应该是原揽月楼继柳氏之后的花魁娘子玥氏,后来被前吴国长公主驸马吕士承赎走,成为了她养在别院的外室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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