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过很多次却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我自幼侍奉官家左右,官家生于禁中,长于禁中,原以为官家出阁那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祁六抬起头,“谁知道这一落地,便是一生呢。”
祁六朝刘妙仪拱手,“请。”
刘妙仪抬头望着高高的朱漆城墙,犹豫的止步不前。
“刘姑娘是害怕么?”
西华门时而有示出腰符出宫的大臣,相互行礼离开时各自惊疑,“这不是刘相家的二姑娘么?”
“听说刘相的姑娘一直未嫁呢。”
“有道理,官家素来勤政,在前省的时间要比在内宫的时间多,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啊。”
“官家是天子,何须这样大费周章呢。”
马车停在西华门口,内侍从车夫身侧跳下,伸手将刘妙仪扶下。
“官家说了,其余女官皆需有司考核,但刘姑娘不用,刘姑娘只需随小人去大内面圣,吏部那边已经在安排官诰了。”
刘妙仪低下头,旋即浅笑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京城了。”
“官家让祁先生亲自登门,这是势在必得了?”
祁六只是端着手低头。
“祁先生也是,风华依旧。”
“小人奉官家旨意召刘姑娘入朝为官。”
刘宅的中堂内等候的有官员也有内侍,刘妙仪从容走出,朝其中一位唇红齿白的着内臣服饰的内侍欠身道:“中贵人。”
刘妙仪便又笑道:“官家去了一趟岐山,便盯上了我们一家子,还真是一个都漏不得。”
祁六走到门口伸出手示意道:“马车就在门外候着,请。”
绯袍官员的桌前摆着数十篇文章,并未糊名,也未誊录,且多数官员对此事都显得十分懈怠,“你们说官家不选秀纳妃而挑选女官会不会...”
女官考核定于左掖门前的秘书省,由秘书省官员负责经殿中省官员筛选过后的人员考核。
刘妙仪的脸上并未浮现惊讶也没有当即拒绝,只是浅浅笑道:“官家设女官之前便就盯上了奴家吧?”
“刘姑娘高才实在不应埋没。”
“身侧的内臣是官家身边的都都知,官家莫不是要纳妃了?”
祁六带着她前往右承天门,感慨道:“一晃数十年过去,小人倒有些想念在岐山县的日子了。”
“奴家也还记得与官家秉烛夜谈的那晚官家也曾提及过女官之事,只是奴并不知道官家的身份便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祁六笑道:“没有哪一朝的皇帝会像官家一样顾及女子,官家不是用说的,官家认定的事便一定会去做,包括修改律法,让女子为官站在明堂上与男儿一较高下。”
“我原以为这些都是皇后殿下的意思...”
“皇后殿下从不会央求官家做什么,皇帝殿下的心里只有官家,官家也是,只是官家心里还多了一个天下,一个有皇后殿下的天下。”
刘妙仪眨了眨眼睛,“数十年能如一日,确实让人羡慕,也确实是一段佳话。”
禁马的宫门口,绿袍与几个同僚打完招呼刚转身便看见了内侍身侧的女子。
内侍走上前与其相互作揖,“姜御史。”
姜洛川眯起双眼,“祁都都知这是?”
“奉官家旨意宣召刘相家的二姑娘陛见。”
姜洛川挑起眉头看,“怎么,官家要纳妃了?”
祁六冷了姜洛川一眼,“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待官诰下来姜御史还要称呼刘姑娘一声恩府呢。”
“什么?”
“姜御史大概还不知道吧,刘姑娘就是官家钦点的内舍人。”
“她?”姜洛川瞪大双眸,“官家要让女子执掌制诰?”
“小人不知道呢,只是给吏部的旨意是这个意思。”
“二娘...”
“姜御史!”祁六拦上前,“小人还有旨意在身,请自便。”
刘妙仪走上前,“姜御史,妙仪似乎与您不熟,御史可以称呼妙仪名字,往后同朝为官还请称呼官职比较好。”
姜洛川跨前一步,“你...”
“妙仪告辞。”
垂拱殿
皇帝将几分官员适才呈的札子收进浅黄色的袖子里,“苏虞离京了么?”
薛进走上前,“回官家,出关令一下苏虞便南下了,此刻应该到蔡州了吧。”
“秘书省那边选官如何了?”
“成效似乎不太好,应选的女子总共也没有多少,且大多都是迫于生计的寒门。”
“新鲜的东西总是要先被观察一阵子的,不着急。”
祁六跨入殿,“官家,刘妙仪带到。”
“宣。”
“是。”
祁六出去没多久便带着殿外立候的女子进入。
常朝殿如普通屋室,御座的台阶也只有三阶,殿内安静得只有脚步声与翻阅奏章的纸张声。
刘妙仪走到御前后,两个内侍接连躬身退下。
“奴见过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抬起头,旋即将手中的奏章放下,盯着了好一会儿后问道:“刘姑娘到京城应该有十余年了吧?”
“回官家,奴到东京已有十二年了,官家治下的繁华奴也看见了。”
“十二年...”皇帝撑着椅子站起,走下台阶挑眉头,“原来已经过了么久么。”看着刘氏又道:“自那次上元之后朕便没有再看到过刘姑娘了。”
皇帝没有见过刘氏,但她却见了数次出行的帝后车架,“官家日理万机,奴只是个小女子。”
“女子便是女子,何必加个小字自降身份呢,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思,朕便做了主让你入朝...”
“其实奴有心却无力,或许是奴过惯了安逸日子,不过官家好像不允许奴当闲云野鹤,但是奴猜并不是因为官家看中了奴。”
“此话怎讲?”
“陛下要设女科还要让女子执掌制诰,满朝文武只有奴一人最为合适,不是因为才学,而是因为奴是左相的千金,朝臣至多敢怒不敢言。”
“陛下做的所有事并不是毫无章法,也不像那些大臣说的那样任性,他们瞧不见陛下想做什么,自然也不会懂,即便让他们也与陛下彻夜长谈一宿他们还是不会懂的。”
皇帝背起双手游走在刘妙仪身侧,“他们就算懂也不会认同,当然朕也不需要他们认同,只有朕才是君王。”
“臣可以入朝,但是起草诏书...”刘妙仪转身抬头看着皇帝,“臣怕自己才疏学浅。”
皇帝转身笑道:“卿的才学朕比他们都清楚,至于制诰文词方面朕会安排学士教你的,除了在御前听旨草拟诏书,还有垂拱殿的常朝,只是朔望的议事目前还没办法让你们参加,不过...要不了多久的。”皇帝又接道:“别想着轻松,你可是最为关键之人,你的政绩关乎着朕日后能不能开设女科。”
“那臣可没法向陛下保证臣能够完全胜任。”
皇帝盯着刘妙仪,旋即迈步走回御座,“你说你有心但却没力,前者是因为某些过往,而后者则是你觉得身为女子根本不可能实现,现在姜家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朝堂上了,只剩下一个嫡子,朕可以把他交给你处置,任由你决定他的去留乃至,”皇帝抬起眼,“生死。”
“...”刘妙仪上前一步,“他不是皇后殿下的表亲么,陛下要处置他就不怕皇后殿下不悦?”
“朕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他便是仗着自己的姓氏以为朕不敢怎么样,但朕的容忍是有限的。”
“所以这是陛下要臣为官所赠予的恩典?”
“你可以这么理解。”
“臣不会拿他如何,他因为臣而变得如此狭隘,陛下却并没有因此怪臣。”
“他不是因为你才狭隘,他会变得如此则说明他的内心深处本就是如此,执念越陷越深到最后变得偏激。”
“臣知道,他和文穆公本就是一类人,但朝堂上这样的人又何止一人一家,也没有对与错,惩罚一个偏激之人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亲眼目睹自己憎恶的东西,爬到他的头顶。”
“刘姑娘...果然好手段。”
“陛下将道家定为国教,更改律法,提倡女子入学,设区别于内省的女官...”刘妙仪盯着御座上的皇帝,“陛下为何这般在乎女子?”
皇帝撑着桌子,故弄玄虚的笑道:“你猜。”
“臣又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猜得出…”刘妙仪盯了皇帝一小会儿后,“十多年过去,陛下的容貌还如当年那般,只是经历过战争的人眼里多了几分杀伐,也更像一位帝王了。”
皇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自朕记事起到出阁,期间见大人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我不知道父亲的疼爱是什么滋味,我只知道姐姐,娘娘,姊姊,哥哥,还有...”皇帝收回搭在桌子上的手靠在座椅上,“还有皇嫂曙太子妃,我少年时逸闻你应该知道的。”
刘妙仪突然发笑,“小郡王的风流雅事么?”
“朕少时周围几乎全是女子,却十有九悲,所有的不幸都伴着一个德字。”
刘妙仪福身,“抱歉,让陛下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皇帝摇头,“朕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全靠这些往事成全。”
“陛下对事物的看法倒是与历代帝王都不一样,陛下心中的格局…”刘妙仪抬头,旋即走上前作男子拜,“臣不才,愿尽所能辅佐陛下。”
坤宁殿
一只品相上乘的狮猫躺在萧幼清怀里,闭着眼睛极为慵懒的享受着主人轻柔的抚摸。
“二姑娘已经被送回殿帅的驸马宅了。”
“及笄的贺礼备了没有?”
“按照圣人的吩咐全部备齐了。”
“喜春。”
“姑娘。”
“从吾帐上取一半嫁妆出来,及笄礼之后送到赵驸马宅,就说是熙儿在宫中十五年也算是我与官家的养女,便作为熙儿的嫁妆赠予。”
“是。”
赵平走上前,“外省适才传来消息,官家命祁都都知出宫将刘相公家的二姑娘接入了大内。”
“吾知道,官家要让刘氏做女宰。”
“圣人毕竟在内宫,而官家白日又都在前省,女官日日在御前...如今还有不少大臣说官家设女官其实是...”
“其实是为选妃做遮掩么?”萧幼清抚摸着狮猫,抬头道:“吾要是晚出生二十年在官家这一朝,吾或许就不会逼迫自己择了。”
旋即低下头顺着狮猫长长的毛发,“可是比起做她的臣,我只想做她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端午安康~
哈哈哈哈,小刘也是黑的(众所周知这其实还是一本爽文,好嘛开个玩笑!)
玩手段还真的是没有人能玩过官家,惩罚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做他最讨厌的事?做到极致!!!
女主是反派,反派,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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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不见,刘姑娘还是这般年轻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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