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要走。”卫桓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抓着萧幼清的袖角,低头看着床沿。
她只是捻了袖角的一点点,像个孩子一般,没用多大力,若萧幼清想往前踏一步,还是能够的。
楚王的话让萧幼清怔住,回首看着楚王虚弱的样子,欲言又止,心里只有道不尽的酸涩,她回身坐下,“妾不走。”
“王爷醒了!”萧幼清在潜睡中察觉到周围有所动静,遂从疲倦中醒来,见楚王已经苏醒,脸色也已经恢复了些,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双眼,起身道:“王爷可是饿了,妾这就去...”
喜极的步子还没迈出,袖角就被人轻轻拉住,旋即身后传来楚王微弱的声音。
酸涩过后,她又盯了楚王许久,亦心疼了许久,“王爷用这样的法子试探陛下,还真是...”余下的话含在嘴里,她有些说不出口。
榻上的人便接道:“还真是愚蠢至极,对吧?”
从昏时一直到深夜楚王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眼时看到小屋子里的陈设有些老旧,即便被有心人擦拭的很干净,但干净掩盖不住木头中的裂缝,搭在床头上的白帘帐也已经微微泛黄,破败之景,便让她想起,这里应该就是宗正寺幽禁宗室的院子吧,说是囚牢也不为过。
她是趴着的,体虚的挪动脑袋也很是吃力,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后身下又传来一阵阵麻木的疼痛感,她刚想抽手爬起,发现旁边有什么重物压着一般抽不开手。
转眼,残烛孤影,萧幼清就趴在她的榻前,鬓云欲度香腮雪,便是楚王心中如今她的模样,一旁旧案上的铜盆内还有盛有染了点点血迹的水,见此,她大概也能想到之前的画面,心里想着,疼痛便化作了耳畔的炽热,不禁让她起了羞涩之意,因为从小到大,除了母亲,还没有谁真正替她换过所有的衣裳,没人真正见过她。
“那你会有危险么?”似听到了事态的严重,柳氏惊问道:“楚王呢?”
“放心,我自有周全之法,楚王…等隆德公回来,他会从宗正寺安然回来,不会有事。”
旋即走近柳氏,眼中透着动容,略带苦楚,“楚王于我们有大恩,我怎会做恩将仇报之事,只是这其中牵涉太多,我被卷入其中,有些事,身不由己。”
柳氏皱着眉头,直直盯着他,“从大朝会过后,梁郎就有事瞒着我。”
——哐当!——漆盘从手中滑落,酒壶破碎,梅子酒便撒了一地,青梅果香随即溢出。
梁文博见状并不惊讶,只是淡定的蹲下,将完好的漆盘与对杯中一只未摔碎杯子捡起,留剩一只残败的杯子与破碎的酒壶在地。
“这么晚来此,梁郎可是因为明日岁除?”就在柳氏端着梅子酒满心欢喜走近时,身旁的男子却叹息着摇了摇头。
梁文博旋即挑起眉头,苦涩道:“众方周旋,我已是脱不开身,有些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听到此,柳氏才舒了一口气,转身想要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梁文博便浅浅一笑,走到她跟前,“我就是随口一问,莫要当真。”伸手抚着她耳畔的秀发,“四娘放心,待殿试过后,我若中第,定三媒六聘一样不少的来娶你。”话说的极为诚恳,亦让人信以为真。
梁文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着女子的背影,颤了颤眸子,“若有一天,我与楚王都出了事,四娘…会选择谁?”
柳氏滞在原地,旋即回头与梁文博对视,无从应答。
“你…”柳氏转过身,红着眼眶问道梁文博,“梁郎可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梁文博弓腰放杯的手一震,征回头看着柳氏,看了一会儿后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怎会!”
萧幼清愣住,“王爷既然知道,便也该明白,若今日之事换成赵王...”
说话很是吃力,所以声音不大,但是语速极快的将萧幼清的话打断,斩钉截铁,“若换成赵王,便不会有这般重的处罚!”
至此,萧幼清也不再说什么,皇帝究竟如何,她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比她要清楚。
接着又听到楚王虚弱的声音,“此事过后,我会与你和离,放你出府,只是今夜,姐姐不要走。”
“为什么?”萧幼清不懂,但好像又有些明白,“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最痛时,莫过于心死,最难处,莫过于不理解,卫桓放下手,将头埋入枕中一言不发。
“王爷不想说,妾便不会再问,今夜王爷就好好歇息吧。”
“我...睡不着。”她从枕上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萧幼清。
原本白皙的脸,如今变成了惨白,不变的,还是那精致的五官,这使得萧幼清忍不住伸手触碰,“那妾...就陪王爷说说话。”再回到大婚前的那夜,第一次交心,也是萧幼清试图打开她的心,或许,这个人只是冷在表面,“王爷有时在梦里也会唤姐姐,那是喊柳姑娘么?”萧幼清知道是柳氏,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卫桓低下头,“是,说来惭愧,我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出尘,安静又美好,怎么会是那种地方的人呢,靠近的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于是情急之中便唤了这个词,后来还编造了一堆理由来搪塞...”
萧幼清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所以,王爷如今也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妾吗?”
她抬起头,复又低下,本想问什么,可又惭愧的难以启齿。
萧幼清看着她别扭,便自言道:“王爷的名与字都是出自《诗经》而妾的名字,出自《楚辞》幼秉清廉,王爷若要称呼妾,就称幼清吧。”
“幼清,好名字…实在惭愧,与你认识这么久,竟连你的名字都不曾记住。”卫桓又道:“你比我年长,称你名字太过失礼,总叫王妃又显得生疏,要不然,仍唤你姐姐吧。”楚王不眨眼的盯着,见萧幼清迟疑,她又忙添道:“与柳氏没有关系。”
她迟疑,只是因为没有听过有丈夫唤妻子姐姐的,迟疑,是因为这里面更多的,只有亲情,她笑道:“若让贵妃娘子听见,妾可就为难了。”话里充满了苦涩。
但那苦涩,并未被人察觉,“后来唤习惯了,便觉得此词听着甚是亲切,再者,称呼还不是人定的,长者为姐,复词亲昵,只是呢…”她看着萧幼清,自上而下盯了一番,“今日我这般唤了,往后就再不允许他人也这样唤你!”
宽慰自己,至少要比冷脸相对好,她的目的,不就是要与接近此人么,生疏已经过去,余下,也不急在这一时,因为来日方长,萧幼清遂浅笑道:“天底下除了王爷,谁还会这般叫妾?亦不知,王爷现今有几个姐姐了?”
笑由心生,衬着残烛的微光,令榻上的人看楞。
察觉了目光,萧幼清再次浅笑,“王爷,这是在看什么呢?”萧幼清侧头看向窗子,“这儿可没有揽月楼的姑娘。”
萧幼清打趣的笑,如在说一个登徒子,楚王便忙的撇过头,“本王…本王并非好色之人,除你与柳姑娘外,没别人了,若是姐姐介怀,往后我只唤你一人便是。”
楚王的改口,让萧幼清愣住,“王爷此般做,就不怕柳姑娘伤心吗?”
卫桓突然暗下眸光,“她不会。”
“王爷怎知她不会?”
她将头埋下,靠在萧幼清腿旁,“她若会,就好了。”
“我纵使做的再多,也不及那她心中那个人的一句话。”
萧幼清本想伸手抚上她的背,突然,放在腹前的双手被一只白皙的手覆上随后握住,“姐姐。”
“嗯?”
“你说后来者,真的不能走进她的心,替代原来的那个人吗?”
萧幼清凝着埋头的楚王,眼眶有些湿润,颤道:“妾,也想知道。”
卫桓旋即将手抽离,“待此事过后,我就送姐姐出府。”
因触碰而生的一丝温暖随即消失,萧幼清追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想避祸,我离开楚王府便是,可你何故要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痕,你告诉我,那道策论是谁告诉你的,你爹爹...”
“他不是我爹!”楚王突然抬起头,鼓着怒红的双眼,摇头复道:“他不是我爹。”
说变脸就变脸的人显然有些吓到了萧幼清,随后她也同样冷下脸来,“我是陛下亲册的楚王元妃,没有陛下的废黜的旨意,我便永远都是楚王妃!”
卫桓有些想不明白,“姐姐先前要走,我不肯,如今我答应了,姐姐为何又不走了,姐姐究竟想怎样?”
萧幼清伸手抚上楚王的脸庞,大拇指轻轻擦过眼角,“妾不想怎样,妾只想...六王能够好好的。”
今日所受屈辱,加上往日遭遇的所有苦楚,都让她心中产生害怕,未来会如何,“我那两个哥哥都不是等闲之辈,楚王府护不住姐姐的。”
从她算计楚王开始,楚王就只是萧家所下的赌注而已,从未想过让她庇护自己,“王爷忘了吗?”
“什么?”
“都是妾害的王爷卷进了这场纷争中,只是妾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早,是妾不好,妾没有护好王爷。”
卫桓很想回她,纷争,从她回到东京,踏入皇城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原先的干净与透彻的眸子如今多了些深邃,以及无奈。
萧幼清知道她缺少什么,而柳氏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她只是,比柳氏晚了些许。
双目对视时,竟是卫桓先败下阵来,扭头逃离视线的那一刻让萧幼清觉得,好像还不算太晚。
温柔的人太过理智,她的温柔,会使人深陷,沉沦,而理智的无可挽回与克制,则会伤人。
作者有话要说:多情并没有…小桓就只喜欢过一个呀!!!
萧家是送上门的,所以她会有抵触,而且这两位都是一级特约演员,所以~不要只看表面,谁先动情,还不一定呢,只是有的人表达方式不一样。
很多时候她们认为的对方真正模样,其实都是自以为。(两个人很像的,都有点自负!)
她怕黑,只有晚上才是没有修饰与遮掩的真实模样~
好了,我不能剧透…后面几章会甜(我保证!)
以后会把一些称呼,名词与现代语言有差异的标注在作话里,方便大家阅读以及理解~
皇城司是类似于明代锦衣卫这种机构,也是五重禁军里的第一重,皇帝在大内嘛,由禁军层层拱卫,一共五重。
一般宗正寺的官员都会由宗室出任,外臣不太好管理皇帝的家务事。(此书里的宗室没几个,所以…)皇帝宗亲共分五等,像驸马这种也在里面,只是比较远了。北宋后期是将宗正寺划分出来了,设了一个大宗正司,职能权利也少了很多。
像封爵,诰命之类的,都很麻烦的,吏部有个司封司管这种,司封造册,前文太监去国公府时奉承的话里提到过,不是电视剧里那种一道诏书就OK的…下诏书也很麻烦,没下好不满意还能驳回,也是防止某一机构一职位专权吧。
更新时间,应该都在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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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博身着便服,抬起头哽咽道:“楚王…今日被陛下当庭杖责,押入了宗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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